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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刑部大牢。
“你本是章家的家丁,蒙章老太爷不弃,视你为半子,然而你垂涎章家小姐美色,杀其父,霸占其祖业!所行之事,皆是令人发指!孟轩,你可知罪?”
说话之人穿着一套紫色官袍,腰佩金鱼带,头戴黑色官帽,身形消瘦,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模样,而这身装束正是大宋三品官员的打扮。
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正三品的官员极少涉足,而这个官员面前的草席之上坐着一个身戴枷锁一脸污垢的少年,正是孟轩。他面如死灰,抬眼看了这官员一眼,轻声说道:“淳于大人,我已在开封府那里认过罪了,白纸黑字,大人又何必再问呢……”
这三品大官复姓淳于,单名一个宪字,官拜大理寺卿。他听到这孟轩之言,转身从身后狱卒手上拿过供词,翻看了一遍,摇头一叹,说道:“孟轩,这个供词本官一直为你压着,眼下你若是推翻供词尚还有机会。可一旦拿到刑部和御史台那里,你可就难逃一死了!”
孟轩轻声一笑,却有几分凄然之色,他轻声道:“孟轩犯的是死罪,无话可说!”
淳于宪左右看了看,附身在孟轩耳边轻声道:“王教头百般嘱咐本官,要本官务必救你一命!且本案疑点重重,只有你翻供,本官也才好搭救与你!”
孟轩听到王教头三个字,微然一怔,继而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不住王教头,王教头恩情只得来世再报了……”
淳于宪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得摇了摇头说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离开牢房。
身后的狱卒紧紧跟着淳于宪,急切的说道:“大人,刘员外说了,在畅园摆下酒宴,让您今日务必赏光!车驾就在门外!”
淳于宪猛然停了步子,转身望着狱卒,怒声道:“刘员外?我怎不记得有个什么刘员外?”
那狱卒见得淳于宪面露怒色,声音有些战战栗栗:“就是……就是汴京东城首富……刘大员外……刘协君……”
淳于宪冷笑一声,说道:“一个下贱的行商坐贾者,还自诩员外?他是什么东西,竟敢跟本官托大!”
淳于宪离开刑部大牢,前往大理寺而去。
牢狱之中的孟轩靠在墙角,一脸怅然,他心如死灰,没有了求生之意。眼见着一线生机却无意抓紧,他心里也不知道这个淳于宪能不能救自己,毕竟同朝为官,谁知道是不是一丘之貉!
淳于宪方才到了大理寺之中,大理寺主簿迎面奔上前来,向着淳于宪拱手,面容焦急,说道:“大人可算来了!堂上有个女人正在撒泼,吵嚷着一定要见大人一面!”
“什么女人?”淳于宪问道。
主簿言道:“不知道啊,那个女人好生厉害!衙役要把她赶出去,谁知都被她掀翻在地!”
淳于宪面有不悦,大理寺是何等地方,这个女人竟然不要性命来到大理寺撒泼,简直是藐视朝廷法纪,淳于宪解下身上斗篷,步入大理寺大堂之中。
大堂之中躺着几名衙役,各自皆是捂头抱胸面露痛色,淳于宪见得这番情景,更是大怒,冲着这几名衙役厉声道:“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衙役见淳于宪到来,连忙起身,速步离开了大堂。
“淳于大人好威风啊!”听得一声女子之音,淳于宪抬头一看,大堂中间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紫衣,面容姣好,只见她向着淳于宪一拱手,说道:“在下云起,见过淳于大人!事出紧急,这些衙役又不让我进来,不得已闯了大理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淳于宪乃是朝廷官吏,对于江湖之事所知寥寥,他打量着云起,看起来不像是伸冤而来,言谈举止还算是有礼,更不像是寻仇,疑声问道:“你来找本官作甚?”
云起道:“孟轩一案,大人可定案了?”
淳于宪一惊,他惊的是孟轩杀人一案虽说是人命关天,但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大案,只不过是个寻常的人命官司,多日前开封府移交此案之时,金枪门王教头就亲自前来求情,近日东京巨贾刘协君竟然也百般贿赂要致孟轩于死地,而今日来了这般不速之客也关心起孟轩的案情,却不知是求情还是其他。
淳于宪说道:“此案尚在审理之中,还未定案!”
云起点头,又说道:“淳于大人,孟轩杀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且章老太爷应该没死!极有肯能是有人要陷害孟轩!”
淳于宪一惊,面色微微一变,他缓缓走到正堂之位坐了下来,问道:“章老太爷没死?仵作验尸说得清清楚楚,章老太爷中了鸳鸯鸩的毒而死!你说他未死,那他在哪?”
云起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夜探章家之时,发现章家小姐对镜贴花黄,全无悲伤之意,心中犯疑,就到了章家祖坟掘了章老太爷墓,发现竟然是座空坟!今早又到了畅园遇到了吃了一夜花酒的章家少爷!足可看出来,章老太爷应该没死!”
“够了!”淳于宪面色大变,站起身来,怒视着云起,“简直就是胡闹!你掘了坟,本官现在就算是有心为孟轩翻案,却也无力了!”
云起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章老太爷没死,孟轩没有杀人,怎么就算是无力?”
淳于宪走上前来,厉声道:“你一句没有杀人就可以断人无罪了吗?你说是座空坟,章家的人也可以说是你夜间掘墓,盗走了章老太爷的尸骨!这个案子本官也知道有冤,可是你可知道东京巨贾刘协君上下打点,开封府、刑部、御史台都被他用钱疏通一遍,足可以把白的抹成黑的!本官即使有心却也孤掌难鸣呐!”
淳于宪之言并不是危言耸听,官场现形,历来不乏指鹿为马黑白颠倒之事,云起掘坟,虽说证明了章老太爷未死,但是也确实能给人留下盗取尸骨的口实,先杀人又盗骨,这就是伤天害理灭人欲的大罪,冥冥之中等于把孟轩往鬼门关又送了一程!
云起听得淳于宪这般说辞,也自知行事欠了考虑,极为理亏。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是不是只有把章老太爷活生生拉到你的面前,这件事情才有转机?”
淳于宪极为聪明,一听便知云起是什么意思,他摇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掘了坟,估计章家的人已经把章老太爷送往他处,而且多半现在已经在开封府告了你的状!”
云起一怔,听淳于宪所言有些道理,也不再说,转身就走。方才走出大理寺门前,数十名捕快将云起团团围住,都头走上前来,冲着云起叫道:“你便是掘了章家祖坟的贼子云起?奉府尹相公之命,前来请你前去开封府衙问话!”
云起不由分说,拔出腰间打刀,正要开打。只听身后淳于宪高叫道:“云起姑娘,我若是你便不抵抗!否则,掘坟、杀官差的罪名,孟轩可要与你一起担着了!”
淳于宪之言云起听在心里,知道他所言非虚,此刻这些捕快将自己团团围住,她若是逃走却也不难,但是章泰恶人先告状,这一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紧握着手中的打刀,怒视着这一群捕快。
她突然想到方才堂上淳于宪所说的黑白颠倒,这等世道如此冤杀一人倒真是随意,看起来救人当真是比杀人难多了!她孤身一人又不能劫牢,若是失败,一千贯钱未曾赚到,自个儿性命倒是搭在里面!
对峙之下,杀也不是,降也不是。若是此番逃走,将来又有何法相救孟轩呢?她摇头一叹,正是叹息之际,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人群之中一捕快,那捕快身在不起眼的地方,云起眼力甚好,只看一眼便过目不忘,那个捕快分明就是在大理寺之中被自己打倒在地的那个衙役!看来围攻自己的不是开封府,而是大理寺!
云起猛然间醒悟,她回头看着淳于宪,那紫色官服金线游走,甚是刺眼。那黑白颠倒之说一直在自己耳边盘旋,甚是讽刺!
淳于宪名声甚好,是百姓口中所说的好官,云起从没想到过这样的好官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擒拿自己!看来天下官员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云起放声一笑,摇头叹道:“好气派的大理寺!好污浊的世道!”说罢,轻身一起,跃到石狮子之上,又是身形一转,翻出包围圈,众人转身一看,云起已然奔出数十尺之外!
众人正要去追,只是眨眼之间,云起已经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又哪里寻得半点踪迹。
淳于宪走到台阶下,远远看了一眼,叹道:“罢了!由她去吧!”
淳于宪本想相救孟轩,他一生最是贪名,身为大理寺卿,若是能够力挽狂澜,将开封府定下的铁案一举推翻,必然是光耀一生的履历!可云起掘墓弄巧成拙,给章家人留有口实!如若此事传到了御史台那里,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自己指示云起掘墓查案!如此翻案扬名不成,却有可能被御史台参一本!
淳于宪眼睁睁的看着时机这样葬送掉,心中确实有些可惜。他从不在意孟轩这个小厮是死是活,他只在意他的名声是否为其所累,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为了保全名声,放弃翻案。
淳于宪回到大理寺中,找出孟轩杀人案的卷宗,也不多看,拿起大理寺的大印,直接印在卷宗之上,传主簿进入堂中,将卷宗交于主簿,言道:“此案已了,把这个卷宗交呈刑部!刑部即可定案!”
主簿问道:“大人不再翻案了吗?”
淳于宪摇头一笑,说道:“没有翻案的必要了!你快去吧!”
主簿闻讯,拿着卷宗,退出大堂。
申时刚过,夕阳西下,夜幕转瞬降临。
码头长工宋老幺已然在畅园门口等候,他是贫农出身,在东京城几辈子都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畅园这般奢华富庶之地,他根本不敢靠近,只看着园内花红柳绿金碧辉煌,心底便有些相形见绌之感。
宋老幺等了许久,云起才从东面缓缓走来,步子很慢,仿佛有些心事。宋老幺见得云起走来,赶忙奔上前去,轻声叫道:“云起姑娘!”
云起一惊,看到眼前的宋老幺,这才想起来昨日要宋老幺办的事,从昨天到今日来回奔波,宋老幺的事早已忘得九霄云外了,云起摇头一叹道:“是你啊!”
宋老幺说道:“云起姑娘!您叫我办的事,我都给您办妥了!我那亲戚已经收下银子,保管小七兄弟在刑部大牢吃好喝好!”
云起心底有些苦涩,大理寺一行让她猜到大理寺卿淳于宪为人,她知道孟轩这条性命怕是保不成了,也怪自己弄巧成拙,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向宋老幺解释,看着宋老幺一眼,从腰间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宋老幺,说道:“辛苦你了!这点银子你拿着吧!”
宋老幺连忙将银子退还给云起,说道:“宋老幺半生都被人踩在脚底,从没人看得起俺,云起姑娘能看得起俺,俺就算是豁出命也是值了!这银子俺是绝对不能拿的!将来小七兄弟出来了,若是知道俺拿了银子,岂不是被人小看了!”说罢,宋老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云起看着宋老幺远去的背影,这个人虽说是个泥腿子出身,行事倒也侠义心肠,云起赞许道:“倒是个好汉子!与他比起来,我收人钱财才救人性命,倒显得卑劣了!”
云起回到客栈之中,进了房间,沐浴之后,早早的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