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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未坐马车,也没骑马,就这样慢吞吞地在路上走。
渔嫣穿着男衫,坦然地露着她的右脸,红斑确实有些吓人,但百姓们好像也没怎么大惊小怪。
汰州城太独特了,包罗万象,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人都能在这里谋生,别说一点红斑,在路上还遇上好几个绿眼睛的外域人,光着膀子,露着心口黑黑的的一撮汗毛,手里拎着碧绿的大蛇,吓得小媳妇们掩脸狂走。
渔嫣倒是很感兴趣,以往在书里看到过,外域有小国,能用笛子驭蛇起舞。
“去看看?”她指着那几人的背影,兴奋地说。
御璃骁拧拧眉,不悦地说:“你是女子。”
“奇怪,为何你能看女子扭腰摆*臀,我还看不得汉子玩蛇?”
渔嫣说完,脑门上立刻得了一下,挺重的。
“你还想看汉子玩蛇,我回去让你看个够。”他黑着脸,拽着她往前走。
“诶,也不晓得斯文一些,我心是极干净的,你往哪里想歪了。”渔嫣捂着额头,不满地嘀咕。
“我没想歪,我会真的去捉一条大蛇来,让你尽情看个够。”他冷笑,能听出他想歪,她也想得不怎么正!
“相公。”渔嫣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那你告诉我,今儿送进府里的美人,你可满意?”
“满意极了,不如晚上邀一个同|榻而眠?”他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
“我可以在一边欣赏?”渔嫣做兴奋状,双眸圆睁。
聂双城他们早就退了好多步,以免被烈火烧中,粉身碎骨。
这帝妃二人斗嘴,那可是什么都敢说的,谁也不让谁,一直斗到都绿了脸为止。
御璃骁嘴角猛抽,强忍当场把她丢出十里的冲|动,冷冷地说:“一定满足你。”
渔嫣这才抿唇笑,抱紧他的粗胳膊,小声说:“顽笑的话,你不许生气,你知道我的心是极真,极干净的。”
“好了,你少夸自己。”御璃骁拧拧眉,停下脚步。
“为何不能夸?妄自菲薄是不对的,若你喜欢,我也天天夸你。”
渔嫣拉着他的手拔腿往前走,她并不知御璃骁是出来办事,还以为只是陪她散心而已。
御璃骁往两边看,酒肆大门都敞着,不过今日客人都少,大都往河畔去听对歌了。尤其是外地客商来往最多的那家酒肆索性关了门,他拧拧眉,让聂双城前去打听。
没一会儿,聂双城打听回来,一脸无奈地说:“据说酒肆的老板娘和老板打了一架,老板被砍伤了,老板娘卷着包袱和银子和帐房跑了,老板报了官,正在拿她二人呢。”
御璃骁满脸黑线,世间女子何时起,变得如此强悍。
渔嫣在一边听着,恍然大悟,“你原来不是来陪我的,你来办事。”
御璃骁没出声,缓步往前走着。
“什么事,我能听吗?”渔嫣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他。
“朝堂的事。”他淡淡地说了句。
国事确实烦心,御天祁最近没什么动静,河的对岸一天两天拿不下来。北方的城池还好说,毕竟离京城远,人心容易涣散动摇。可南边是御天祁精心梳理的城池,这三年多他也着实付出了心血,各个城主不是那么容易摇摆的。所以,有人已经开始撺掇御奉孝来劝他和谈,还拿祖宗的话出来压他,要他和御天祁分江而治。
最近这言论越演越烈,每天议事都能听到这些烦心的话。战事不能拖,越拖越不利。这样下去,自己的锐气先杀了一半,不是好事。
路过琴馆的时候,他转头看那梨树,长眉微微一扬,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莫问离上回说的话——若渔嫣和天下江山有了冲突,他选哪个?
莫问离!莫问离难道真和渔嫣有什么关系?
他转头看向渔嫣,她正狐疑地盯着他看着。她是心思敏|感的女子,常常能猜出他的心事,可这件事,却不是他想告诉她的。
天漠国九王爷是个极剽悍难缠的人,与安溪族的仇极深,若渔嫣真是安溪族人,一旦被他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安溪族的女子,只怕会立刻前来要人。
可渔嫣已经开始起疑心了。
她犹豫一下,轻声问:“先前傅总管把你叫走,是为我的事?”
“不是。”他摇头,沉声道。
“说嘛,还是想要今天哪个美人,又顾忌我?你要真想要,尽管收了就好了……”
渔嫣抿抿唇,眉头轻锁,一双水眸沉静地看着他,大有非听不可的架势。
“哪这么多疑?莫非我这么多军情大事全要说给你听?”他沉下脸,不悦地轻斥。
只是想堵着她喜欢追问的性子罢了,可语气还是重了些。渔嫣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她只拿他当丈夫看,一丈以内是夫,一丈之外才是王呢!夫妻难道不应该是共享一切的吗?况且,她只想开开玩笑,替他分忧而已!臭脾气!
对望着,梗了半天,御璃骁闷闷地说:“渔嫣,有些时候也放笨些,非要猜我的意思干什么?”
渔嫣点头,小声说:“知道了,不猜了,走吧。”
她转头往前走,背挺直着,犟模样。
御璃骁跟了几步,捉住了她的手。
渔嫣也不说话,手指在他掌心抠抠,笑笑,抽回了手,转身走到路边的一个小摊边上,拿起几支钗看着。
看上去好像没事,可御璃骁其实明白她,这气就堵在她的心里,只是像她上回发的誓言一样,会竭尽所能让他高兴,不和他认真顶嘴而已。
长指轻捏她的下颌,凝望片刻,沉声道:“性子这么硬,我都给你捂不软么?”
“挺软的,你摸。”渔嫣抿唇笑。
御璃骁长指在她的脸上摩挲片刻,头一低,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贴。
这还是在大街上呢!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些喧嚣在耳畔呼啸而过。
渔嫣大睁着眼睛,红唇在他的唇下如娇艳的玫瑰一般绽放。他初时温柔,继而凶了,在她的双唇中风起云涌地掠夺。
都是男装,如此一吻,难免引来众人侧目。
“你这里,怎么总也填不满,我还不能让你感到安全?”过了好久,他才松开她,长眉微敛着,手覆上她的心口,沉声问。
“安全,好安全。”渔嫣一手掩住嫣红的唇,轻轻点头。
御璃骁却摇摇头,时时担心他另爱了别人,时时担心他烦她长了红斑的脸……哪来的安全?抓住了她的小手,不轻不重地一捏,带着她大步往前走。
渔嫣跟在他的身后,不时抬眼看他。
她不知道别的女子的爱恋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有这样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爱情,骨子里都塞进了他的影子。
他一笑,她就高兴。他一烦,她也跟着忧愁了。府里有了新的美人,她心里就不爽快了。他跟着她出来陪她,她又觉得全天下都是她的了。
她的心不是填不满,而是被他满填得快要炸掉,让她快没了自己。
情字初开,疯长疯缠。渔嫣对他的爱意,已经深到没办法去形容的程度。
————————————————我是世间女子皆彪悍的分界线,何必要为男人哭——————————————
到了河畔,只见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河中十数高大画舫,都是三四层高的大船,另有小舟在水面上轻泛,舟头女子正踮足舞,男子人寻乐子,总能想出花哨的点子,而女子们为了讨男人们的欢心,使出浑身解数去满足他们的猎奇猎|艳之心。
她们有错吗?没错!只为活着而已。
“还有半个时辰开始,右边那个画舫上的女子最好,外来商客最多。”聂双城过来,一指前方一艘三层高的画舫。
“走吧。”御璃骁四下打量,带着渔嫣上去。
渔嫣想想,拿了手帕,遮去了脸,免得被人认出,引来事端,妨碍他办事,回去迁怒于她。
上了舢板,有粗悍的护院打手拦着,还有俊俏的小青倌在一边点头哈腰,找他们要一人一锭银,不然不让进去。
渔嫣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不由得咂舌道:“还真是发财的好生意,汰州城的人也太有钱了,一人一锭银哪!五两呢!”
“很多商客在汰州发了财,又在汰州埋了骨,汰州这地方是一潭深水,想在这里谋到好处,没几两能耐,有来无回。”御璃骁在甲板上停住,四下打量。
渔嫣凑过来,小声奉承,“就像你一样有能耐。”
御璃骁低笑,抬步往前走。
聂双城他们是见怪不怪了,这二人生起气来,突然就可以爆发。好起来,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都说世间,一物降一物,可他们想不明白了,这二人,到底谁降了谁?
画舫里美人如云,不比宫中,皆是挑选端庄美艳的,身高,体重,全按规矩来,哪儿长汗毛都得控制住。
而这里,环肥燕瘦,珠圆玉润,娇弱如梨花的,也有艳丽如牡丹的,你喜欢哪种类型的都有。这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各位美人的打扮,渔嫣算是大开了眼界,扮成贵妇的,扮成小村姑的,还有女侠、刺客……
走过去,猛地发现有位女子,在右脸上涂了红红的胭脂,从额头,一直到脸颊上……
她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学她!
女子腰上挂着腰牌,是晚上客人点她唱歌的桌数,好像挺多,挂得满满的。那女子挺着腰,端着架子,扶着丫环的手,扭着腰走。
渔嫣气结,怎么会这样?
御璃骁也看出来了,微微拧眉,把她拉到身边。
可更气人的来了,女子走到那几桌客人面前,居然一福身,尖声尖气地说:“奴家丑儿,给各位爷见礼。”
“丑儿,你脸如此之丑,榻上之技一定高超吧?不然,那主子怎么会那样爱你?你这脸活像猴子屁*股!”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聂双城当时就沉下了脸,要上前去。
渔嫣拉住他,轻声说:“别管,你跟主子办事去。”
聂双城忿然收住脚步,正要跟着二人出去,那群人闹得更过份了,秽*语不绝于耳。
“也真古怪,如此丑颜,哪能得来天恩。”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那女子会妖技,寻常男子沾了他,那可就是如坠仙境一般。”
“妒妇而已,心狠手辣,连从小订亲的亲丈夫也出卖了,面由心生,这种蛇蝎女子,自然丑陋不堪。”
渔嫣走了几步,突然折返回去,盯着那些人瞧着。
“唷,这位小公子,你也想加入我们吗?”几名男子用折扇在桌上轻敲,盯着她看。
“是啊。”渔嫣点头。
“来来,本公子最好客,我请客。”一蓝衫男子起身,让出身边位置给她。
“不必,有几句话送于几位公子。”渔嫣冷笑,扭头看那脸上抹着胭脂的丑儿,脆声说:“男子汉大丈夫,若真的厌恶痛恨那丑陋之人,就请光明正大前去进言,何必躲在这销金屋里,以这般污秽手段侮辱一名女子?若说榻上之技,她若精通,也是她的本事,你们尝不到,也就不必想了,这丑儿是学不来的,你们生生世世无福消受。再者,几个大男人在这里嚼舌根,在这丑儿身上丢银子,皮囊下的骨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一群窝囊废物而已。”
“你是什么人,哪在小爷面前大放厥词。”几人恼了,起身喝斥她。
“你们主子。”渔嫣冷笑。
御璃骁已慢步走到她的身边,一双墨瞳只淡淡掠过众人,那些人便觉得有些不妙,此人一身雷霆气势。
“今儿要杀你们,会让人觉得我不大度,若不杀,我又咽不下气。”渔嫣扯下面纱,盯着几人看着。
脸上虽有红斑,但这小脸,这鼻头,这嘴,这小嘴,组合在一起,分明倾世之美,她的气质又不是寻常俗物能有的,就这样傲然而立,和御璃骁一起,让众人的腿纷纷发软,跪了下去。
“掌嘴一百。”御璃骁沉声道。
聂双城令两位侍卫守在此处,令几名多嘴的男子自己打嘴,还不能用手,就用筷子,打轻了,便是重重的刀背敲到。
大笑成了哀嚎。
渔嫣受了这样的侮|辱,才知民间把她传得有多不堪,男人都如此,可想在女子中传成了什么样子。本不想在意这些,可是一时间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家会这样针对她?
御璃骁在她身后停住,抬眼看向河中花烛小灯,温和地说:“我带你放灯去?”
“不该出来的,散心成了堵心。”渔嫣摇头。
“身在高位,在所难免。”御璃骁转头看她,想安抚她。
“我才不要这样,百姓们怎会管我如何?他们只管有没有饱饭吃,有没有安稳觉睡。还不是你的那几位夫人,想着法子诋毁我,不是晨瑶,便是夜明月,你的夫人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渔嫣冷笑,大步往前走。
“她二人不会作这事,况且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御璃骁微微拧眉,温醇的解释。
渔嫣飞快转身,愕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我真是不懂,你对她二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御璃骁怔了一下,这神情落进渔嫣眼中,不免灰心。
“你们男人,心里到底可以装几个?”
正僵持着,画舫的老板一头是汗地跑来了,给二人作揖陪礼,“二位贵客,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还请高抬贵手。我们这船是夜大人表侄的,看在夜大人的份上,还请二位赏个脸。”
夜明月家里的画舫?渔嫣拧眉,转头看御璃骁,难道他不知?夜家的生意,不都是他在幕后操控吗?如此大的画舫,上了船就是一锭银,可不是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