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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衣猛地回头,却见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红袍之人,“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镜禾面具下的眸子只是盯着那已经隐入云尧眉心的彼岸花,“这彼岸花你哪里来的,是她给你的么?她还真是不放心啊,放了我这一颗棋子还不够,现在又搭上了一个你。”
罗衣一张绝美的脸因他的话涨得通红,“我不是棋子。我只不过一直在追求我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摆布我!”
镜禾走上前,突然用一根长指托住她的下巴,冰凉的不带一点温度的手指冻得罗衣直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她偏偏动弹都动弹不了。镜禾打量着她,那目光也跟她的手指一般如冰冷的毒蛇,“长得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却不过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罢了。”他说完轻轻打开另外一只手掌,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团红色的光晕。
罗衣这下忘记了被制住的害怕,惊喜道:“这是火麒麟?皇帝和宸妃是被你抓走的?”
镜禾放开了她,“既然你选择和我一样做一枚棋子,那就要守好做一枚棋子的本分。不该问的不要问,否则知道了不该自己知道的,只会平白遭来祸端。这火麒麟是作为你这次的奖赏。不过这火麒麟毕竟是上古神兽,你可仔细些,别一下就把它给弄死了。”
罗衣将火麒麟小心的收入袖中,“你放心,我若是突然修为大增也会惹人怀疑,这火麒麟的上古神力,我当然会慢慢的用。”
镜禾轻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罗衣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去哪?”但想到他方才的警告,她马上又闭上了嘴。
镜禾回头缓缓勾起唇角,“当然是去看看你那亲爱的师父。”
花拾欢闻着云焕和牧宸的气息一路追寻,到了挨着汴金宫的朱雀大街上,便再也闻不到他们的气息了。小白犹豫着问道:“师父,咱们蛇类的嗅觉一向灵敏,只要人还活着,寻着他的气息上天入地都能找到。现在闻不到了,莫非?”
花拾欢马上摇头:“不可能,白盏师兄说过,那云焕只是还有两年多的阳寿,两年后他驾崩,云尧才能登基为帝。命盘是不会错的,所以他们一定还活着。”
“既然活着,为什么会连气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忽然一阵夜风刮过,还伴着隐隐的哭声。小青打了一个寒颤:“师父,不会有鬼吧。”
花拾欢瞥了她一眼:“你自己都是一条千年蛇精了,还会怕鬼?”
小青下意识的抓紧小白的胳膊:“那这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花拾欢看了一眼前面,小白小青都明白了她的示意,便悄悄得跟在她后面。来到朱雀大街拐角进去的一个小巷处,花拾欢看到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乞丐蜷缩在被大火烧过发黑的墙角呜呜得哭着。
花拾欢走过去,小乞丐听到了脚步声便抬起了头,脸上脏兮兮的被印出两道清晰的泪痕,虽然头发蓬乱,但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大眼睛,原来还是个女娃。
小乞丐一看到花拾欢师徒三人,也不再哭了,只是惊呆道:“三个神仙姐姐。”
花拾欢不由觉得好笑,变出了一个白馍塞到小乞丐手上,“大晚上的你不回家,为什么躲在这儿哭?”
小乞丐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开始抽噎起来:“我只是个乞丐,没有爹娘没有家,我是在等神仙姑姑来接我。今天白天天上下了好多好大的火球,神仙姑姑救了我,还说让我就呆在这里等她。可是我一直等到这么晚,神仙姑姑都没有来,我一个人躲在这里,越等越害怕,所以就忍不住哭了。”
花拾欢一怔:“什么神仙姑姑?”
小乞丐大概是真饿了,重重的咬了几口白馍,又抽噎着道:“神仙姑姑跟几位神仙姐姐一样好看,只是头发全白了,她笑起来特别的好看,跟庙里的观音菩萨一样。她还说等她再来找我,就带我去前面那个大房子里住,可是我等了这么久,神仙姑姑却没来。”
白头发的神仙姑姑,花拾欢能想到的就是牧宸了。难道在白天天火下降时,牧宸跑出过皇宫,顺便救下来了小乞丐。花拾欢想到那日在天宫瑶池宴,牧宸不惜被天后羞辱也去求她放过赤云朝的百姓。花拾欢的目光骤然冷了几分,若果然是这个女人搞的鬼,那新账旧账就要一起来算一算了。
想毕她对小青小白道:“你们先回宫,顺便去看看云尧,我要去一个地方。”
小白问:“师父,你要去哪儿,何不带着徒弟们去助你一臂之力?”
花拾欢摇头:“你们两道行尚浅,那个地方去不得。就回去等我消息,不出一月我就能回来。”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云尧问起,就说重建卞都还需大量银子,我回沉香谷取夜明珠了,让他不必担心。”
小白惊道:“为何要一个月这么久?”
花拾欢抬头看天,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哪怕她只在九重天上呆一个时辰,凡间可不就已经过了一个月时间?
她看到小乞丐还蹲在地上,怯怯的看着她,不由取出帕子,帮小乞丐擦去脸上的污垢后,露出一张瓷娃娃般的脸来。花拾欢笑道:“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反正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张宰相又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个孙女。小白小青,你们现在把她送到宰相府去,我们不妨就送张宰相一份大礼。”
等到小白小青带着小乞丐离开,花拾欢看着幽蓝色的夜空,夜色深邃静谧,群星闪烁,这样的平静,可是她偏偏要打破这个平静。
依旧是飞到南天门,白日因为被她扔了一个天雷上来,南天门边上的天柱断了两根,如今虽然被修复好了,但还是有一些裂缝。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柱子上的裂缝。多少年前,她以破釜沉舟之势在这南天门杀出了一条血路,那飘荡的血腥气早就被岁月吹走,只是这裂缝,无论怎么修补都再也回不到原来完好的模样。因为有些东西,人也好物也好,破了就破了。
守在南天门打盹的天兵天将发现了她,刚要拿起兵器,却被花拾欢迅速的击晕了。
她刚进去,却见一个仙娥朝这边走过来,这仙娥她还认得,正是天后凤翎边上的侍女芷桑。花拾欢冷笑一声,她正好赶时间希望能速战速决,可巧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她很快就制住了芷桑,冷声道:“凤翎在哪?”
芷桑见到花拾欢,脸色变了变,“天后娘娘当然是在梧宫。”
梧宫,九重天上原本并没有这么一座宫殿的。凤栖梧桐,是天帝长曦怕天后凤翎身为凤族,在天宫住不惯,所以为她建造这么一座宫殿,里面种满了仙气腾腾的梧桐树和凤凰花。能为她花这么多心思,看来那二位还当真是恩爱的很。
“那你带我过去。”
芷桑被她胁迫着往梧宫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是不甘心道:“你可知道,我只要一喊,这天上所有的天兵天将都会过来,你虽然厉害,但毕竟寡不敌众。”
花拾欢哼道:“都说天后凤翎的贴身侍女芷桑很不一般,是天后身边最得意的人。如今你的性命都捏在我手里都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你胆色了得,但脑子却不是那么好使。这说明外面对你的评价有点过誉了。”
芷桑脸色微变:“为何?”
花拾欢目光望向凌霄宝殿的方向,“不知天帝陛下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你家那位天后应该很怕我会惊动天宫吧。”
芷桑不再说话,很快她指着一座高高矗立在仙雾缭绕中的宫殿道:“到了。”
花拾欢带着她跳进了梧宫,宫墙边上种了一大团凤凰花树,花色鲜艳如火,布满树梢,异常醒目,就像一团团燃烧的火云。那树下也铺了一层凤凰花瓣,宛如铺上一层红毯,令人动容。
花树下还摆着一张美人榻,一个红衣女子正懒懒的窝在上面小憩,一把精致的团扇遮面,垂下的青丝如瀑,那一身鲜红的衣裙也仿佛与凤凰花色融为一体。
仿佛已经察觉到有人过来了,红衣女子懒懒得开口道:“芷桑,既然有客人来了,为何还让客人站着,岂不失了我天宫的待客之道?”
花拾欢有些惊讶,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以及眉心的那点朱砂痣,看来上次她给她的丹药里加的料的药性已经被完全化去。这张脸几万年了都是这么美艳,可是看到这张美艳的脸,她还是会忍不住嫌恶的皱起眉头。
“你似乎知道我会来?”
凤翎用团扇捂嘴一笑:“本宫虽在这高高的九重天上,可是下界发生的事本宫可不敢完全忽视。听说你跟一个才十几岁的凡人订了亲,花拾欢,本宫想不到你如今竟如此不自爱?你难道不知道人妖相恋会触犯天规么?你还想步牧宸那贱婢的后尘?”
花拾欢尽量忍住一上去就想把她撕了的冲动:“这么说牧宸果真在你手上,你把他们关在哪里去了?”
凤翎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哎呀一声道:“我道你为何这么关心她?你和那凡人订了亲,按照凡人的说法,牧宸以后就是你婆婆了。那牧宸不过才一千多岁而已,本宫没记错的话,花拾欢你已经几万岁了。你叫一个可以当你曾曾孙女的人婆婆,说不定还要对她行三叩九拜之礼,不知道这滋味好不好受呢?”
刚说完,凤翎的脖子已经被花拾欢掐住,花拾欢压低了声音道:“这种滋味我还不知道好不好受,但我现在知道的是若是一个人被掐断了脖子,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凤翎的白皙的脖子立刻被她掐的发红,但她仍然努力得贴向花拾欢,嘴角露出一个妖冶至极的笑容:“花拾欢,今时今日,本宫是高高在上的天后,你不过是一只蛇妖而已,你以为你还能奈何得了本宫么?”
刚说完,忽起一阵猛烈狂风,所有的凤凰花瓣一下全部飞了起来,形成满天红色花雨。有些花瓣还直接往花拾欢的眼睛里飞了过来,让她忍不住闭上眼,只这一下,凤翎已经摆脱了她的控制,落到了距离她将近一丈之外。
紧接着,花拾欢边上突然被十几个神将包围。凤翎冷冷得发号施令:“此蛇妖先前对本宫下毒,重伤陛下,如今又欲再次行刺本宫。爱卿们还不将这妖孽就地正法,最好让她魂飞魄散。”说着,她顿了顿,鲜红的双唇中继续冰冷得吐出三个字:“用雄黄!”
花拾欢冷笑,果真是有备而来的。那凤凰树上忽的洒下无数粉末下来,正是她们蛇类最怕的雄黄粉。她直接飞到了宫殿屋顶之上,却被一道结界生生得挡了回去。这天后当真是想瓮中捉鳖,连她的后路都给切断了。被这结界挡着,外界也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无论里面如何血雨腥风,外面看上去这梧宫仍是一派祥和瑞气腾腾的仙家圣地。
是她大意了,那凤翎在几万年前,就能把已经废弃的龙樱送上天帝宝座,她怎么能轻看了她!
虽然她刚刚躲得及时,但那洒下的雄黄粉量实在是大,所以她还是吸入了一点,顿时身体开始发热,一阵眩晕感袭来。她运起真气,想把雄黄逼走,那十几个神将已经围堵过来。想来他们既然能成为凤翎的心腹,修为肯定都不低。十几个神将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直接形成了一道强大的阵法想把花拾欢困在里面。
边上还是凤翎的声音:“打蛇打七寸,攻击她的七寸之处,那才是她的要害!”
说完,她手上多了一只庞大的凤凰,呼啸着朝花拾欢扑过来。凤凰对蛇类来说是天敌,花拾欢被它的巨翅扇到了地上,马上一个神将的巨斧朝她劈过来,她虽然躲过,但小腿还是传来一阵剧痛,显然还是被擦伤了。
见了血之后也激起了花拾欢的血性,她忍着小腿的痛站直了立在边上,空气中飞舞的凤凰花瓣越聚越多,她长发被风吹散,在红色的花瓣海中猎猎飞舞。她缓缓的祭出玄霜剑,白色的剑芒将朝她袭过来的红色凤凰花瓣劈成细碎的红色粉末。上一次她祭出玄霜剑还是在犬戎的雪地中对抗黑山精和雪妖,可是实力太过悬殊,她打的不是很过瘾,如今,就让她的玄霜剑真正的饮一次血吧!
一个站在花拾欢后背的神将以为这是攻击她的最佳时机,举起手上的法器朝她打过去,却只听到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利剑摩擦骨头的声音,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那一把宝剑,却来不及说一个字,就重重得倒在铺满凤凰花的地上,身子也随之渐渐消散。
这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一神将骤然被花拾欢杀死,这控制住她的阵法也就缺了一口,其余的神将看到花拾欢在看都不看一眼的情况下就把一个道行高深的神将轻易杀了,不由纷纷骇然,虽然祭着法器,但一个都不敢上前了。
“都是没用的东西!”凤翎冷哼,看着飞到她边上的凤凰道,“练霓,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孩子么?当初就是她跑到凤族来偷走了你的孩子,你还不赶紧把她杀了为你的孩子报仇!”
花拾欢一怔,这只凤凰就是小凤凰也就是小花的母亲么?这只叫练霓的凤凰听到凤翎的话,看着花拾欢的凤目中竟是仇恨之色,更加凶猛得朝花拾欢袭来。
由于知道她是小花的母亲,花拾欢便下不了狠心像对付这些神将一样的去对付她,才小小的一个迟疑,她的脖子就一阵剧痛,是被练霓的利爪勾了一下。
花拾欢吃痛得避开练霓的下一个袭击,摸了一把脖子,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凤翎冷笑道:“你可知道这凤凰的爪子上抹了什么吗?是东海瀛洲那块猴石的石粉。那块猴石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却是这世界上最阴毒之物呢。当初你的师父青提祖师就是中了这猴石的毒而死的,就是不知道你能撑多久呢?其实也说不准,都说蛇也是这世间最毒的毒物,说不定你还能以毒攻毒,多活几日呢?”
说完她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漫天飞舞的凤凰花瓣中间显得是那样怨毒,“花拾欢,我还以为要杀你要费很大一番功夫,想不到竟如此容易!练霓,还不去把花拾欢的身体剖开,取出她的蛇胆为你的孩子报仇!”她说着摸着自己光滑如缎的脸颊呵呵一笑:“几万年的蛇胆,吃下去应该会很补的吧。”
花拾欢已经软软得瘫在地上,听到她中的毒正是凤翎之前用来害青提祖师的,更是气得一口黑血哇得吐出来。鲜血沾地,那地上的凤凰花瓣立刻化作了黑色焦粉,果真是厉害至极的剧毒,难怪师父那样厉害的人也躲不过!
练霓听完凤翎的话慢慢的朝花拾欢靠近,在它的巨喙要啄向花拾欢时,花拾欢奄奄一息道:“你的孩子没有死!她被我的师兄收养了,还修成了人形,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练霓怔住,凤翎哼道:“妖孽最擅长于蛊惑人心,你莫要信她,快些把她的蛇胆和内丹全都啄出来!”
眼看那凤凰的巨喙慢慢朝自己靠近,花拾欢闭上了眼,想不到活了几万岁,就这样死了。只是青提祖师是魂飞魄散的,她如果也是魂飞魄散,会不会在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泥土的时候就这样相遇呢?
想毕她的心释然了很多,今生,只是对不起云尧了吧。愿他好好活着,好好当他的皇帝,娶一个凡人女子做皇帝,这样就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天谴之害了。
那石猴的毒性非常强,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已渐渐消散,连对这即将到来的死亡都麻木了。在最后昏迷的时候,她似乎感觉有一道比凤凰花还要耀眼的红影冲破了结界,飞了进来抱住了她。
她仿佛还听到凤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她听到一个有些淡漠又有些魅惑的声音缓缓道:“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她现在不能死。天帝陛下今日已经偷偷下凡去看过她了,若是知道她死在你的手上,您说天帝陛下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