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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提祖师看着云尧道:“十几万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云尧不知何意,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下花拾欢,花拾欢只能和他面面相觑。青提祖师的目光移向花拾欢,开口道:“你是谁?”
这下花拾欢真的很受伤了,白盏明明说师父方才已经醒了,还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怎么现在竟然又不认得她了?
“师父,我是欢儿啊。”
“欢儿?”青提祖师看着花拾欢,又转向云尧,“我认得欢儿,是我的徒弟。你又是谁?”
花拾欢:“……”
她用腹语同白盏说话,“师父刚刚还说他和云尧终于回来了,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几万年似的,这才多久又马上变得不认得云尧了。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刚醒所以还神智不清,或者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吧。”
白盏还没回她,青提祖师已淡淡道:“欢儿,这么多年没有为师管教,你越发肆意妄为了,竟敢说为师老年痴呆?”
竟然还能听到她的腹语,说明青提祖师的功力还是在的,她干笑着挽着云尧的手道:“师父,这是欢儿的夫君,云尧。”
青提祖师的视线停留在云尧的脸上,像是在认真的打量他,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他竟是个凡人,欢儿,你怎可和一个凡人成婚?”
花拾欢从昆仑山摘了一大把仙果,一边往自己嘴巴里塞一边给小黑喂,白盏则懒洋洋的半躺在一棵已经长得颇具规模的大榕树延伸出来的粗树干上,他手中的折扇扇了没几下,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对花拾欢道:“花花,师父和云尧那小子详谈已经有多久了?”
“师父又不会吃了他,既叫我们耐心等着,我们便就在外面耐心等着吧。倒是师兄你,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师父和云尧以及云尧的先祖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何师父的大半魂魄偏偏会附生在云尧身上,他自己的佩剑凝雪剑也到云尧的先祖手里,当初其中的一张天机图,也会到了赤云朝的开国皇帝云珩手上。这其中有太多古怪了。”
白盏摇着扇子笑着打哈哈,“这些师兄我就不知道了。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就跟你和云尧那小子的缘分一样。”
花拾欢才不会相信他口中的缘分,她见白盏已经打开折扇遮住脸假寐,知道他定然是在逃避自己的进一步的细问。她干脆继续对付手中的果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见小黑的鹰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将手中的葡萄往空中一抛,小黑欢快的扑腾起翅膀稍稍一跃就把准确的把这颗葡萄含进了自己的鹰嘴中。
白盏把扇子从脸上拿开,饶有兴趣的道:“怎么发现这些灵兽,灵宠都似乎跟你特别投缘的样子?”
花拾欢从草地上站起来,故意报复似的冷淡道:“也许这就叫亲和力吧,这是师兄这种只知道在美人身上找亲和力的人体会不到的。”
白盏见她要走,忙问:“你要去哪儿?”
花拾欢笑道:“当然是去找我夫君。”
白盏摇扇的手顿了顿,手中的折扇就这样掉落在地也浑然不知。
花拾欢还没靠近青提祖师的屋子,云尧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花拾欢就道:“太师父让我们先回去,等他身子好了自然会下凡来找我们。”
花拾欢越过他想去看青提祖师,云尧却拦住她,“太师父沉睡了数万年,如今刚刚苏醒,需要静心调神,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花拾欢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跟你说了什么,总觉得师父早就知道你,难道你也是某个上古天神转世?”
云尧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什么上古天神,我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只希望你这个仙女不要嫌弃我这个凡人就好?”
花拾欢一怔:“仙女?”
云尧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花拾欢却拉住他,“云尧,我们既已是夫妻,我就不应该对你再隐瞒。”
云尧还是带着笑意:“隐瞒什么?”
花拾欢定定神,她现出原形化出一条长长的蛇尾出来,“你看到了,我和师父,师兄都不一样,我不是神,也不是仙,只不过是一只修炼了几万年的蛇妖。这样的我,你还敢让我做你的妻子么?”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作为一只妖精有什么不好,可是在云尧面前,她仍是有很大的顾虑。凡人,都是讨厌妖的,更讨厌蛇,即使云尧曾经能把化作蛇身的她当成宠物,当成救命恩人,可是她还是不敢保证他会接受一只蛇妖作为自己的妻子。
云尧的双眸定在她的蛇尾处,他的眸子中没有花拾欢想象中的错愕,也没有恐惧和嫌恶。出于她意料的是,云尧脸上竟出现欣喜的表情,直接连同她的人身和蛇尾一起抱在了怀中,“欢儿,两年前把我从鼬精手下救下来的那条小花蛇是你,在大漠中再次救我的那条花蟒蛇也是你!欢儿,大漠中的蛇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知道派了多少兵去探寻它的下落,哪里想到竟然就是你!我怎么这么笨?竟然没有发现其实你一直在我这边,不管是我牵挂的小花蛇还是蛇兄,原来都是你!”
花拾欢被他这一番几乎热泪盈眶的表白震了震,他怎么完全不按套路来出牌呢?
她把蛇尾故意摆了摆,想弄得可怕一些狰狞一些,“你真的不怕?我可是一条蛇啊,你们凡人最怕的蛇。”
云尧看着她不断摇摆的蛇尾,眼中竟带着深深的迷醉,“我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蛇尾,难怪我会对你一见钟情?”
花拾欢默了默,这云尧也许真是有恋蛇癖的,所以一开始才会把她爱不释手的当宠物养,还抱着一起睡觉。
她默默的将蛇尾变回来,还是带着怀疑道:“你真的不怕?虽说你云家有喜欢跟异类相恋的不良传统,可是你们的开国皇帝找的是一只美艳绝伦的南海鲛人,你们的第五代皇帝敬武大帝找的是一只狐仙,你的父皇找的也是九重天上的牧童仙子,而你找的却是一只蛇妖,还是修炼了几万年的。”
云尧继续抱着她往前走,忽然深深叹口气,“这点我还是怕的。”
花拾欢心稍稍一沉,以为他还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介怀,却见他将自己抱紧了一些,“你修炼了数万年,有着这么强大的修为,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多怕我最后还是抓不住你。”
花拾欢一怔,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傻瓜。我若是想走,谁也抓不住我,我若是想留,谁也赶我不走。”
云尧听完她的话,忽然腾出一只手要解开自己的腰带。
花拾欢大窘,以为他要在这昆仑之巅,在自己的师父的眼皮底下将她完成那个夫妻之实。
她正在该挣扎推开好还是该顺从一个妻子的本分纠结时,却见云尧只是用腰带将她和自己绑在了一起,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就这般将你绑在我身上,那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花拾欢想不到他一个要当皇帝的人了还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却马上有些艰难的道:“只怕你现在你就绑不了我了。”
云尧一怔:“你现在就要离开我?”
花拾欢有些尴尬的左顾右看,“我,刚刚吃多了果子,肚子疼,要出恭。”
云尧:“……”
还好他们这趟回昆仑山并没有多久,人间不过才过几个月。张宰相一看到他们却叫苦连天的,一直埋怨云尧不厚道,带着小妻子去风花雪月,却残忍把那么沉重的国事丢给他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
云尧无奈,安抚了他一阵便去宣政殿处理政务了。花拾欢本想陪着他,云尧看着一直在打哈欠的她笑道:“你那么爱睡觉,却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我先送你去风华殿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花拾欢忙摆手:“既然不要我陪那你也不用我送了,离开了几个月,定有许多政务在等着你。”
云尧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亲昵了一会,“那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尽快把政务处理完,就回来陪你。”
花拾欢点点头,顺便对边上窃笑的一脸为老不尊的张宰相白了一眼,才打折哈欠去风华殿补觉,刚到,就见一个小人拍着绿色的小翅膀朝她飞过来,一来就抱着她的肩膀嚎啕大哭:“娘亲现在去哪儿都不带着小骨头,是不是跟太爷爷说的一样,和爹爹有小宝宝,就不要小骨头了?”
花拾欢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小骨头口中的太爷爷是张宰相,这老家伙嘴上抱怨应付沉重的国事应付不来,却还有时间在这里嚼八卦。她摸摸小骨头的迷你小脑袋,施了个术赶紧把他沾湿的衣服给弄干,才道:“娘亲去的地方都是极其凶险之地,不好带着你去。现在娘亲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还在抽噎小骨头灵活的爬到花拾欢的肚子上来,还竖起小耳朵凑上去:“那小骨头就看看娘亲的小宝宝,太爷爷说了,娘亲回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娘亲肚子里的小宝宝踢娘亲了。”
花拾欢再也不能忍的直接把小骨头用手提起来放到自己的眼前跟他对视,“你听清楚了,你娘亲我目前还只有你这么一个宝宝。”
小骨头被她瞪得有些发怵,只能怯怯的点点头。
花拾欢肚子里还是没有东西的,可是当她看到罗衣挺着一个已经变得滚圆的肚子出来时,还是愣了愣。
罗衣看到她也是愣了愣,很快眸中还是同以往一般的怯弱,她低下头,怯怯的唤道:“师父。”
花拾欢看着她的肚子,“你肚子竟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快临盆了?”
罗衣怔了怔,“我们花妖一族跟凡人不同,要怀胎三年才能生产。”
花拾欢朝她走过去,罗衣却不禁后退了几步,还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花拾欢道:“你怕什么?你肚子里毕竟怀着的是我白盏师兄的骨肉,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她如今对着罗衣也是不想多言,把小骨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扔,就想赶紧回自己的大床上补觉,却见罗衣突然跑到她前面朝她跪下,“师父,罗衣临盆之时,若是有天雷下来,还请师父一定帮罗衣抱住我的孩子,只要我的孩子平安,罗衣就算被天雷劈死,也心甘情愿。”
花拾欢淡淡看着她,“你不会被天雷劈的。”
罗衣马上大喜道:“难道师父已经找到修改天规的办法了。”
花拾欢道:“还没有。”
她让小骨头去找小葡萄玩,便独自回了房间。躺在她与云尧新房的大床上,这个房间还是保存着他们大婚时的模样,大红的喜被,大红的罗帐,墙上,门上还是贴着大红的喜字,只是这么久没人住,这些大红的颜色仿佛都有些褪了色,她发了一会呆,见房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渐渐变暗才慢慢合上了眼睛。
她这次难得的做了一个梦。
她自诩为自己虽是妖精,但毕竟是世间第一条灵蛇,所以不会随便被梦靥侵蚀。但她这次的梦却那样的真实,又那样荒谬。
她梦到自己与云尧再次大婚,只不过古怪的是,她是扮演的竟是那个“新郎”角色,手里拉着一条红色的结着大红花的布带子,带子的另一端是用红盖头蒙着的“新娘”。高座上坐的不是云尧的父皇母妃,而是她的师父青提祖师,她在青提祖师的含笑中与蒙着红盖头的云尧完成大礼。等他们进了洞房的时候,她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下面竟然不是云尧,而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天帝龙樱。
龙樱含笑看着她,眉目如画,还是青提山上时的少年模样。在喜帕被她挑起的时候已经将她压在床上,“师姐,我终于娶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她吓了一大跳,想去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半点力气,眼看他要撕开自己的衣服,她连忙扬起手用自己的指甲去抓他的脸。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留了这么锋利的指甲,一下在龙樱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伤痕上的血还一滴滴的滴在她的脸上,他的血竟然那样冰冷,冻得她直打哆嗦。
龙樱稍稍抬起被她抓的血肉模糊的脸幽幽的看着她,“拾欢,你知不知道,我是没有脸的,我好不容易得来了这么一张脸,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去将它抓伤?”
她唬了一大跳,只因这声音竟然变成了镜禾的声音,再看这张脸也变成了镜禾的脸。那绝色妖娆的脸全是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很快,他的脸上的肌肤在一块块枯萎,甚至连血肉都在一块块的脱落,最后一半是骷髅,一半则布满了皱纹和鲜血。
她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脸,吓得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而天又已经完全黑了。
“你做梦了?”
她听到边上的男音,忙坐起来,“镜禾,是你?你怎么跑进来了?”
她看到暗黑的屋中,镜禾侧坐于床上,看不清楚面目,只有他身上的红衣在这黑暗中显得亮眼一些。
“你醒了,要我给你点灯吗?”
花拾欢忙道:“不要!不要点灯,我喜欢这样。”
刚才那梦中的那张脸太可怕了,她怕一点灯,她会再次看到一张那样的脸。
镜禾轻笑几声,突然俯身在我耳旁低低道:“你喜欢孤男寡女共处暗室?”
花拾欢直接一掌朝他劈过去,却被他握住了手,继续低低叹道:“都说女人睡醒后有两种极端的状态,一种是得到了男人的安抚后极其满足的温顺,另外一种是独守空房的暴躁与不安。拾欢,你与那太子成亲才多久,他怎么就忍心让你独守空房?”
花拾欢哼了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镜禾轻笑:“你不是知道么?世界上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那你来找我何事?”
镜禾突然猛地掀开她的被子,“我想借你的床躺一躺。”
花拾欢觉得他有病,老是做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行径,见他真的躺了下来,她又哪里会容忍他来玷污自己和云尧的床,正准备一脚把他踹下去,手却碰到了黏黏的东西,跟她梦中的一样,这东西冰的让她打哆嗦。这是镜禾的血,他竟然全身都是血。
花拾欢还从不知一只幽魂也会有血,也会受伤。她将蜡烛点好,看到镜禾脸上没有戴着面具,也没有如梦中一般满脸是血,虽然一片苍白,但还是如妖似孽,而他身上的血几乎把他大红色的袍子全部染湿了。
花拾欢跳到床下,倒是幸灾乐祸的,“你这是被人在身上捅了几十刀么?倒不知道是哪位侠士如此勇敢为民除害?”
镜禾虚弱一笑:“我若说我是因为拾欢,才流了这么多血,你会相信么?”
花拾欢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么大的魅力,竟让国师大人这般抛头颅洒热血的?”
镜禾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花拾欢却退后了两步,“你这是做什么?”
镜禾道:“我希望你能用你身上的盘古之魂的力量给我输些真气,否则可能今晚过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的语气竟带着哀求,但花拾欢知道这厮有太多面孔了,永远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我为何要浪费自己的真气帮你?倒是我真的很感兴趣一抹幽魂如果再死一次,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怕镜禾会就这样死在她和云尧的床上,正准备捏个诀将他扔出去,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似是有许多人朝她这里匆匆赶过来。
她想打开门看看发生何事,门已经被人先一步“砰”得一声撞开。竟是皇后的亲哥哥,当朝户部尚书杜明德带着一群侍卫气势汹汹的出现在门口。
花拾欢淡淡的往杜明德和他身后的侍卫看了一眼,“我倒不知道尚书大人如今竟有这般大的权力,连太子殿下的寝宫也可以随便乱闯?”
她的目光往每个人脸上轻轻一扫,虽然看似清清淡淡,但却让每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不寒而颤,仿佛有一条毒蛇正吐着可怕的蛇信子慢慢朝他们靠近。
杜尚书也被她的目光震慑住,但他看到躺在床上的镜禾,马上冷笑道:“果真是妖孽,丝毫不知道纲常伦理。竟直接在太子殿下眼皮底下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