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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挤进被层层包围的人群里面,发现云熙确然是从天上摔下来的,而且已经摔晕了过去。
花拾欢蹲在他身边,去推他,他仍然没有醒过来。小青却突然也弯下了腰,却是把将手探到他鼻尖,发现还有气息便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公还活着。”
花拾欢看了她一眼,云熙这厮可是不死不灭之身,哪有这么容易断气?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云熙毕竟是顶着和云尧一模一样的脸,这帝都皇城知道他长相的百姓定也不少,她怕引起骚乱,便想赶紧将云熙带走。
谁知她的手刚触到云熙的身体,他就自动睁开眼来。
花拾欢骂道:“就知道你这小子在装死。”
他却只是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欢儿。”
花拾欢瞬间怔住,反应过来是控制不住的大喜,“云尧,你回来了?”
云尧含笑点头:“我回来了。”
花拾欢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可是头顶上那明晃晃的太阳给她的皮肤造成的灼热感那么强烈,又提醒她这绝不是一个白日梦。她忍不住紧紧的拥住云尧,“既然回来了,就不准再离开了。”
见他们二人相拥在一起,围观群众都以为是大难夫妻久别重逢,纷纷鼓掌便各自散了。小白和小青则有些疑惑,她们的师父方才还对她们的太子师公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怎么此刻却又如此如胶似漆的?只有镜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但并未发一言。
花拾欢虽然不知道云尧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但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已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她甚至都顾不上继续去调查红飞蛾的下落,只想赶紧陪云尧回皇宫去细细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镜禾却突然弯下腰,痛苦的呻吟出声。
花拾欢停下脚步,“你怎么了?”
镜禾伸出手,那原本比女子还要修长白皙的双手的手背竟布满了一道道渗人的红丝,纵横交错枉如人的血管形状。
镜禾说话的声音突然都变得虚弱起来,“这些红丝就是我的血管,很快我全身的血管都会爆破,我的全身又会血流如注。”
花拾欢问:“是你的禁术又发作了?”
镜禾点点头,“我也没料到这么快又发作了。看来是魔君沉香等了太久太久,终于忍不住要行动了。”
小白走到花拾欢跟前,悄声道:“师父,这厮并非善茬,让他就这样中禁术死掉,岂不是更好?我们还是走吧,让他自生自灭去。”
对于镜禾,花拾欢确实有很多顾虑,他永远是个谜,每次她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些谜底,却发现还有更多更大的谜在等着她。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她狠下心,“我们走吧,他被中了禁术那么多年都死不了,必定有办法知道怎么挨过去。”
但她的脚步刚迈开,就感觉自己的裙角被什么绊住。她低头一看,是那条小花狗正用嘴巴叼着她的裙角。一张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充满了乞求之意。
花拾欢回头看了一眼镜禾,他已完全蜷缩在地上,在这灿烂的阳光下,他此刻却仿佛只是一滩见不得光的烂泥。阳光越大,他便腐烂的越快。
她还没有作表态,云尧却已走到他跟前,“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缓解痛苦?”
镜禾挣扎着抬头回答他的话,“只要将我放在一个背阴处即可。”
云尧道了一声“好”,竟直接弯下腰将他背在了身上。他直接去的是逍遥居,对赶过来的小白和小青道:“逍遥居应该还有多余的空房吧。”
小白耸耸肩,还是带了他上去。等将已经昏迷过去的镜禾安顿好,花拾欢问云尧,“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他么?怎么这次会救他?”
云尧道:“你为何会救他,我就为何?”
花拾欢笑了笑,“我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让你回来。现在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才懒得管其它。”
云尧却沉默了片刻,花拾欢看他神色有异便问,“为何突然像有心事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一直以为要等我生下我们的孩子,重新得到天机图,才能想到救你的办法。”
云尧将手缓缓探向她的小腹,她们妖精类的孕期本来就比凡人长很多,她此刻的肚子还是平坦的看不出一丝变化。但云尧的手指一直在她小腹上温柔的摩挲着,仿佛就直接勾勒他们孩子的形状。
“是我不好,我没有尽职做好你的丈夫,更没尽职做好我们孩子的父亲。”他将她拥进怀中,“欢儿,你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一定会更加的努力,尽快的再与你相见。”
花拾欢失笑道:“你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难道你又要去哪儿?”
然而云尧没有很快回答她,只是抱着的这具身躯震了震,然后她听到虽是一样的声音,但明显不同的语气,“娘子,你终于肯让为夫抱了,你再抱紧些。”
花拾欢却瞬间离开了他,不敢置信的问:“云熙?”
云熙嘿嘿一笑:“娘子你应该叫我相公。不过娘子叫我云熙也很是动听,我一直觉得那个酸秀才给我取的名字也酸得很,配不上我黑风老妖的身份。如今再听娘子这么一叫,才觉得这个名字真是顶好听的。”
花拾欢此刻真不知道作何感想,她确信自己没有做梦,云尧方才是真的回来了,只是为何他才回来这么一下竟又重新变成了云熙。
云熙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让她回过神来。却见在那镜禾的房间里传来小青的一声尖叫,“那红飞蛾又来了!”
花拾欢赶过去,看到地上一滩血迹,空中飞着一只红飞蛾,想来又是迅速的从虫卵变成了飞蛾。这从镜禾体内孵化出来的红飞蛾虽然只要一离开镜禾的身体就会活不长,但危害还是巨大。眼看它迅速的由一只变成了两只朝小青撞过去,花拾欢想赶紧出手,却见那小花狗“汪汪”几声,直接把这两只红飞蛾吞进了腹中,而且还满足了打了一个饱嗝。
小青惊奇道:“它吃了两只红飞蛾,竟一点事情都没有!”
虽然吐出了一摊血,但又把一只变得成熟的红飞蛾逼出体外的镜禾的状况似乎还缓解了一些,他缓缓道:“花花身体已经形成了对红飞蛾的对抗。过去这么多年,它就经常以红飞蛾为食。”他说完又看向花拾欢道,“所以,那些红飞蛾看上去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花花应该也算作是它们的天敌。”
听到他叫一条狗为花花,花拾欢还是觉得不自在,她哼道,“可是那红飞蛾繁衍速度如此之快,你这条狗如何能一口吃掉这么多?”
镜禾缓缓的闭上眼,“花花的速度比红飞蛾的繁衍速度快,我相信它能在红飞蛾大量的繁衍之前就迅速的将它们吃掉。所以,若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即使还会有红飞蛾的灾害,我们也不足为惧。”
花拾欢却抱起了小花狗往外走,“不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是只要和小花狗在一起就够了。看来你并没有一条狗好用。”
云尧的得而复失让花拾欢心情异常低落郁闷,她更不想看到云熙那张与云尧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直接一个人抱着小花狗在卞都城一面散心一面想看看这城中有何异样的地方。
她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宰相府面前。想着由于目前赤云朝的皇帝和太子都出了事,朝中政事被迫只能交给张宰相一个已经七老八十的老人来打理,实在是为难他了。
花拾欢本想去宰相府看看张宰相和宰相夫人,却见一辆马车从宰相府出来,风吹起车窗上的帘子,竟还是张宰相。
但看那马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皇宫。这老头老是抱怨自己一把老骨头,政事忙不过来,如今竟还有时间去别的地方。
反正也无视,也不想回去被云熙狗皮膏药似的缠着,花拾欢就干脆跟着张宰相的马车,想看看这老头想去哪里。
却见马车驶出了卞都城外,到了一个山道上。山路比较崎岖,两边的山在这个盛夏的季节,晕染出来的绿仿佛都变得更加的浓艳。
马车一直行驶到一个小小栈旁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用竹子搭成的小栈,倒是跟她的师父青提住的竹林小筑有些像,小栈倚着一小片绿油油的竹林,旁边还流着一弯山泉。
这小栈前面还立着一块牌匾,上面还写着小栈的名字,只是名字很奇怪,叫“无情栈”。
这么美的小栈竟配一个这样的名字,也不知这小栈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偏僻的位置,取这样的名字,这小栈平日里还能招揽到生意么?
张宰相的马车进去这个小栈之后,花拾欢也跟了过去,她发现小栈的门是虚掩着的,还有几根碧青碧青的竹条从门缝里钻出来。
她不由心中好奇道:“难道这屋子里面也长了竹子?”
这样一个风雅别致的地方,张宰相又在里面,花拾欢反倒不好像平时那般直接闯进去,反而认真的敲起门来。可是半晌过去了,并没有人出来。
而且她明明亲眼看到张宰相的马车进去了,可是却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但这小栈旁边有这么一大片竹林,这地上却没有几片竹叶,说明这里一定有人经常来打扫。
既然敲门无用,门又是虚掩的,花拾欢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
进入了她才发现,这里的布置真的跟青提的竹林小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在屋外的时候就已是一个竹林世界,没想到这片世界已经渗透到了屋子里面。
桌子、凳子是用竹子做成的,连窗帘子,都是用竹叶搭成。在竹叶旁边,还挂着几幅山水画。
能把这里布置的这么风雅,这个小栈怎么会就叫做无情栈呢?
屋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不知怎么地,花拾欢在听到时心里居然有些紧张,她安抚住怀中的小花狗,示意它不要出声,吵了这份属于这竹林世界的宁静。
来人竟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和尚。
他手里拄着拿着一根竹杖,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向前摸索着,他的背很驼,看上去他的上身就要和膝盖粘在一起了。可是,这样一个又驼又盲的老僧,他的已爬满皱纹的脸上却散发着一种极其温和的光泽,这种光泽,使得他那空洞的眸子里都似有了颜色。
即使是花拾欢,看到这样温和的光泽也忍不住心生敬畏,她上前道:“大师,我无意间经过这里,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可是这老僧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是拄着竹杖,摸索着找到了桌子,倒起一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花拾欢暗道难道这位大师不仅眼盲,耳朵也是听不见的么?
门外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但这次的脚步声听起来却很轻盈。花拾欢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就感觉到有一团绿影从他们眼前飘过。
进来的原来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穿着一身水绿衣裳的小姑娘。
她见到花拾欢也不惊讶,只是眨了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向老僧道:“爷爷,有客人来了!”
花拾欢又是一愣。
和尚怎么会有孙女?
那老僧虽听不见,但似已明白孙女的意思,便指着茶壶敲了敲。
小姑娘点点头,对着花拾欢甜甜一笑:“爷爷说,贵客远道而来,想必都已经渴了,所以请你喝茶。茶叶是这山上采的,茶水是这旁边的山泉煮的,贵客请尝尝吧!”
花拾欢端起茶杯,才饮了一口,便深吸一口叹道:“好茶!”
小姑娘继续道:“贵客请先坐一会儿,我去拿一些糕点过来。”她说完就欲走,却被花拾欢拉住。
花拾欢问:“我是这里来的第一个客人?”
小姑娘笑道:“是啊,无情栈好久没有客人来了。”
但花拾欢明明又看到张宰相的马车进来,她继续问道:“小妹妹,你们这小栈如此风雅,为何叫它无情栈呢?”
小姑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答道:“我爷爷的法号叫做无情,这小栈是我和爷爷开的,自然也叫做无情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