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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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太多埋葬在记忆深处不愿想起的事儿，疏影的眼角在此刻酸涩得厉害，水色分明已经氤氲在泪腺，却仍只是轻笑开来……

    “不说这些了，我去收拾东西。”疏影沉吟了半晌，突然岔开话题打破了这种沉寂，同时起身，拿起空碗匆匆向门口走去。

    “你被歃血伤得很重，我已经想办法帮你止住了伤口，这些日子先在我这里修养，学校那边的事交给深见就好……”疏影在门前停下脚步，低下头轻轻说道。

    “不是说没有人能在歃血的刀锋上活下来吗？”桐野看不清疏影的表情，苦笑着说道。他还记得谶诗的话，那似乎也并不像是危言耸听。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疏影背对着桐野，淡淡地说道：“我还要等着你快点好起来……保护我。”

    最后三个字，疏影特别加重了语气。说罢，便轻轻掩门离开。

    阖上门的同时，疏影长舒了一口气，轻轻靠在门口，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到嘴边，味道……咸咸的。

    终于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吗？

    疏影的房间里很温馨，此刻却有些空荡荡的，只剩下桐野一个人安静地倚在床头。

    桐野轻轻仰起头，用可以活动的左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浑浑噩噩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此刻也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暗自出神。

    突然，他似乎想起，刚刚疏影站的位置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桐野偏过头，下一秒却惊愕地看到，在疏影的书桌角落里安静的放着一个胡桃木色的相框，里面的照片也微微泛黄，画面里，疏影的头安静地靠在自己肩膀上，一缕墨色的长发微微随风扬起，娴静惬意。而自己则是，一只手轻轻搂着疏影，另一只手和疏影共同握着一束玫瑰，轻轻笑着，那竟是一种莫名的熟悉……

    不过很快，桐野便意识到照片上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歆缘。

    桐野一阵眩晕，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疏影一直靠在门外，努力的露出微笑，也试图揩净眼角的泪水。

    那好像是在好多年前吧，这一幕……那是歆缘第一次为了保护自己而险些死去，她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无助地守在门外静静地流泪，一晃儿他都离开自己几年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么？若然如此，他带给自己的故事也许真的可以重新来过。

    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从客厅传来，也将疏影从回忆带回现实，疏影使自己平复下来，起身向客厅走去。

    “您好？”疏影轻轻地应着电话。

    “谖谖姐，我是翎月……”电话那头，一个瘦削的短发女孩儿穿着吊带裙正有些慵懒地坐在茶几上，说话时语气里仿佛还带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我和小夏明天去看你，店里缺什么需要我帮你带吗？”翎月的身影很平淡，也很干净，至少听上去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单纯调皮的小姑娘。

    “嗯……”疏影沉吟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带点儿大黄吧，我做大黄酱给你们……”

    “咦？我怎么会想要那种东西，是谖谖姐你馋嘴才是吧……”翎月砸咂嘴，吐了吐舌头，满脸都是嫌弃，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种在黑暗料理界都称得上奇葩的味道。

    她当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到大黄酱就是在疏影那儿，果酱的颜色很诱人，看起来浅浅的、黄黄的，可是在迫不及待地将一勺果酱送到嘴里时，她差点哭了出来……直到现在，一想到大黄酱酸到掉牙的口感，翎月的津液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嗯……虽说它的确是酸了点儿，可是有时候还真的会上瘾呢……”疏影轻轻地笑了笑，还清楚地记得从前那个偷吃大黄酱后被酸到扑簌簌掉眼泪的小姑娘呢。

    “好叭……”翎月在电话那头嘟起嘴巴，翻着白眼似乎是老大的不情愿，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她知道疏影在电话那头能看到自己的做的鬼脸一样样。“那谖谖姐，我们明晚见咯……”

    “明晚见！”疏影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也轻轻地笑道。

    诶……翎月这个小丫头，小时候就只知道粘在疏影左右，疏影弹琴，她也弹琴，疏影画画儿，她也画画儿……可是这一晃儿啊，翎月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呢。

    其实她也只比疏影小了几岁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翎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儿一样无忧无虑的，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从来不需要考虑外人的眼色。

    其实疏影在心底还是很羡慕翎月的，说到底……谁不羡慕那样一个既爱笑、运气又好的女孩子呢。

    撂下电话，疏影绕着客厅转了转，轻轻抚摸着窗前纤尘不染的钢琴，神色有些黯然，久久没再言语。

    当她再次走进房间时，桐野已经睡着了，疏影甚至还能听见他微弱的鼾声。

    疏影静静地坐在床边，为桐野盖好被子，看着熟睡中的那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懒虫……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呢，这才刚醒过来，怎么又睡了……”疏影轻轻摇了摇头，她自然也知道，传说里在歃血的刀锋下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桐野虽然过了危险期，可是身体却也不是一般的虚弱。他的伤口并没有结痂，疏影只是用术式将血液止住，如果不能快点找到挽救的方法，她真的不敢保证桐野究竟还能再活多久。

    一月，一年？

    想到这，疏影事情站起身来，眼神里也有些惆怅。

    “疏影……你……别走……”

    突然，疏影的手臂被桐野紧紧地攥住。

    疏影愣了一下——“他醒了吗？”

    不对，疏影随即又听到桐野在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是桐野在呓语呢，疏影注意到桐野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颇像个憨傻的孩子……

    “做梦了么？”疏影呢喃道：“究竟会是什么呢？”

    ——疏影也真的很想知道桐野梦到了什么。

    疏影一只手抵在桐野额头上，轻轻阖上双眼。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变得黑暗，反而像蒙着一层薄雾一样。

    “魂兮……入梦……”

    疏影的嘴唇微动，轻轻念着难明其妙的咒语。很快，雾霭散去，她的视野也渐渐清晰起来……

    疏影看到——

    自己正轻轻挽着桐野的手，悠然地漫步在林荫小道上，落叶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条小路他们走了好久……直到一阵微风吹来，桐野停下脚步，转身挡在她身前，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也有好些宠溺的味道。

    桐野缓缓抬起手，将落在她长发上的一片枯叶轻轻摘下，而她恬静地微笑着，轻轻拢了拢挡在眼前的一缕长发，然后环住桐野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似的在桐野脸上吻了一下。

    红叶悠悠，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悠响起，不时惊起一群飞向夕阳白鸽。

    而夕阳下，疏影和桐野十指紧扣，向小路深处更深的地方走去，直至他们的背影融化在枫林深处……

    疏影抬起手，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还在酣睡的桐野轻声嗔怪道：“你倒是……想得真美呢！”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透进一团黑气，向熟睡的桐野袭来。

    梦初！疏影暗道不好，同时挥手将黑气打散，而即将散尽时，黑气中浮现出一张和疏影一模一样的面孔，诡谲地对疏影笑了笑，然后随着黑气的消散而消失。

    “为什么……只是来试探吗？”疏影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着。

    看着熟睡着而对危险全然不知的桐野，疏影倒是既好气又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嗔责道：“不是说好了你来保护我吗？怎么又是我救了你！”

    “疏……影……”呓语中，桐野微笑着唤着她的名字。

    “你真……的是歆缘吗？”疏影温柔地看着桐野，喃喃说道。

    窗外又传来雨打枯叶的声音，疏影有些恍惚。

    难道雨季还没结束吗？可这已经是深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