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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筹把云淇关了一天。云淇待在屋子里,虽然握着笔,却一直在冥思脱身之计,可是看着窗外的围墙,想想门口站岗的士兵,真是左右没有人帮忙。如果硬往外闯,也不知道这院落究竟有多大,就算轻功再好,自己跑了,盛归田一家呢?万一把常筹这个老贼惹急了,事情可能会更糟。云淇想了一天,想的脑子都疼了,也是一筹莫展。
常筹又把云淇叫了过去。
“怎么样?云少爷,想出来多少啊?”常筹手里依然拿着那把剑,眼睛紧紧盯着明亮的宝剑,故意在云淇面前晃悠着。
云淇把布帛递了过去,常筹忙小心翼翼地把剑放到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布帛看了看,抑扬顿挫地念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怎么写的都是半句半句,而且这些话似曾相识啊?你小子该不会有几条命吧。”常筹猛一看,黑乎乎的一片,还以为写完了呢,心中禁不住暗喜。谁知道仔细一看,都是些半句话,而且还是没有什么实际含义的句子。有些似乎平时还听过。
云淇一听,忙跪下道,“大人说哪里话!大人给的时间紧,再说了,我学过已经很长时间了,又没有及时巩固,所以有些记不准了。希望大人不要着急,我尽量在规定的时间内都写出来。到时候大人可要说话算话,把我放了啊?”
常筹看看跪着的云淇,将布帛扔在一边,又拿起宝剑,得意地说道:“只要你按时写完,本大人绝不食言,但是你也别竹筛子做锅盖——心眼多。想当初吴起谋略多么多,名气多么大,功劳多么高,得罪了相爷和我,还不是乖乖夹着尾巴离开了魏国。”
“大人太高看草民了。您就是借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跟大人做对啊?”云淇依然跪着,语气更谦卑了。
“哼!”常筹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你知道最好。不然的话,你比吴起的下场更悲惨。”
云淇又被关起来了。
夜幕又渐渐降临,昏黄的灯火映得屋里也朦朦胧胧的。云淇侧身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天空。一颗一颗的星星闪闪地亮在眼中。思绪也随着那宝石般的晶莹延伸开来。它们仿佛永远是那么的机灵,永远那么安静。也许,他们的世界没有尔虞我诈,而且也用不着这些。看来,天空才是一方净土。怪不得世人总想着天上有无忧无虑的神仙,有喝不尽的琼浆玉液,有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有长生不老的仙丹,有无所不能的宝物,有一切世人希望得到的东西。仿佛那里真是一个逍遥无边的世界。可是,谁又真正地见过呢?传说总是不绝于耳,可是谁亲眼见过成仙的呢?如果神仙真的无所不能,为什么还要人家的香火膜拜?其实,若是真心帮助人,任何的感激也只在于心里。任何物质的东西也都是次要的。可见,这天上的神仙,原来都是世人创造出来的。世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欺欺人地信仰着。如果真的有神仙,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么多的磨难,要让我遇到这么多的小人。盛归宣老大爷那么好,却为什么让他失去儿子,让他腿瘸呢?所以,天上还是没有神仙。天空是洁净的,洁净的没有任何杂念。即便是世人强加的传说,那也仅仅流传于人间,这丝毫不能破坏日月星辰的东升西落。真好,人没有翅膀。如果人有翅膀的话,那天空早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知道月亮还会不会圆起来,也不知道星星还会不会这么多。所以,天上还是没有神仙的好。天空依旧是洁净的,从古到今都是这样洁净的。洁净的可以给地上喜欢她的人一片心灵的净土,在心情诅丧的时候可以仰望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可惜,如果不是被关在这里,而是在自己家里仰望星空,那该有多好啊!可是,我在叔父家和师傅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仰望星空呢?我那时都干什么了呢……想着想着,云淇便睡着了。
却说张茂初一觉醒来后,发现天还是黑的。盛葭头一点一点的瞌睡的要命。张茂初轻轻拍拍盛葭,“盛葭,盛葭?”他轻轻叫了两声。
“啊?怎么了?”盛葭忽然醒了过来,看到张茂初看着她,以为有什么事。
“你回去睡吧。我没事。”张茂初看着盛葭的确挺疲倦的。
“没事,天才刚黑。”盛葭挑了挑灯芯。
灯光正照着盛葭的脸,张茂初微微一仰头,正好看见盛葭。发飘唯倩,水瀑顺流惹人羡,瓜子比脸,风韵如烟青丝绾,黛眉轻展,遥看山悠云归远,卧蚕托眼,春风万里桃花浅,樱桃口懒,竹海听涛琴声散。看着看着,张茂初禁不住入迷了,恍恍惚惚中仿佛见一个仙子坐在跟前。
盛葭余光中觉得张茂初在看,于是慢慢转过脸,只见张茂初两只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盛葭的心跳忽然加快了,“扑通扑通”地像水开了蒸汽冲着锅盖,锅盖呼啦呼啦地一跳一跳,这热气还直从心间冲到脸上,登时把脸也熏热了,熏红了,像擦了胭脂似得娇艳欲滴,比方才越发迷人了。
“张大哥……”盛葭直感觉自己的脸很烫,脑子有些混乱。
“啊……”张茂初听到叫声,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猛然从凝望中回过神来,也感觉自己唐突了些,忙把视线转移到一边,说道:“啊……麻烦你去把前院大伯找来吧,我想问他些事。”
“好。那我去了。”听到张茂初的话,盛葭满心欢喜,巴不得忽然就从屋里消失。她急忙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也不看张茂初,低着头就出去了,左手还摸着自己的脸,心里不住地小声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张茂初偷偷看着盛葭慢慢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着豆大点的灯光,想想刚才盛葭站在那里的情景,宛然觉得是梦境,怎么和梦境那么像呢?
张茂初正在遐想的时候,盛归田进来了。
“盛前辈,消息送走了吗?”张茂初关切地问。
“送走了,连锡办事一向稳妥,我们等着他的消息吧。凡事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看天意了。”盛归田平静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现在好多了。”张茂初禁不住感叹道:“造化真是弄人。平时我身体好的很,偏偏来到您这里,忽然就生病了,而且还病这么长时间,不仅不能照顾我们家少爷,也没有帮你们做点事,反而让你们两家都来照顾我。晚辈真是羞愧极了。”说着,张茂初有些焦躁了。
“上山打柴,过河脱鞋——到哪里说哪里话。”盛归田微笑着说:“所以,你也不用见外。人在江湖上行走,哪能不遇到点儿难处,况且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且,我们照顾不周,让你得了病,我们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哈哈。”张茂初轻声笑道:“我们似乎都太见外了。”
两个人秉烛夜谈,倒是看不出来彼此的年龄了,只听见一会儿有叹息声,一会儿又传出笑声。
云淇被软禁的第三天下午,常筹正要问云淇的兵书默写的怎么样时,忽然魏武侯传来了命令,武侯让他带着云淇到都城邯郸去一趟,说是想见见云淇。
“这事就奇怪了。”常筹百思不得其解,“云淇一个外地人,名不见经传,君上怎么会知道他呢?而且知道也就罢了,还要见见?”
“不会有什么对大人不利的地方吧?”云如翰正在常筹家,听到常筹的话,赶紧提醒道。
“除非君上怪罪,否则谁敢对我不利?我的老主人公叔痤如今仍是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对我是十分了解的。况且在兄弟们帮助下,本郡的赋税按时上缴,治安管理得又好,哪里会对我不利呢?”常筹傲慢的眼神飘过云如翰的视野。
“那是,大人居官廉正,勤勉为民,君上褒奖还来不及呢!”云如翰看到常筹得意洋洋,忙笑嘻嘻地说道:“小人愿追随大人左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常筹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云如翰的话,就知道其中的含义了,“放心,云老弟。我此次到了邯郸,正好和相爷老主子好好叙叙旧,你的忠心,我是不会忘的。你就等着我从京师带来好消息吧。”
云如翰一听,忙跪倒在地,“谢大人提携。”
常筹扶起了云如翰,可是心中毕竟还有一丝忧虑,终究伴君如伴虎,他也猜不透魏武侯究竟是什么想法。不过,他虽然这样想着,可还是命令家人赶紧收拾,带上云淇,就赶往邯郸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这边盛连锡满头大汗地跑到了盛归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