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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背着月饼,咬牙绷腿一步一步往前挪,每走一步小腿肌肉“突突”跳得生疼。月饼起初还能双手揽住我的肩膀,随着呼吸越来越微弱,手臂无力地耷拉在我的胸前。
“月饼,你丫坚持坚持!”我大口喘着气,冷风灌得肺管子裂痛。
月饼“唔”了一声,剧烈地咳嗽,粘稠的黑血喷在我的脖颈。我心里一沉,按照《异物经》记载,中了阴豸只有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机会,而我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不能及时赶到……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腾手摸出手机查看位置,距离千里沟还有0.5KM。
“月饼,很快就到了。”我抬头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延伸至黑暗深处,几株枯树从乱石里斜楞愣长出,树枝如同一截截断臂挂在树干,随风摆动,簌簌作响。
气氛使然,我没来由冒出一身冷汗,总觉得这几棵树突然树皮脱落,变成一具具骷髅,“嘶嘶呀呀”地向我走来。本来就累得不轻,这么一想,我更是腿都软了,实在挪不动步子。
“南少侠,救人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月饼叹了口气,吹得我耳根子发毛。
我吓得一激灵:“你丫不是昏迷么?怎么说醒就醒,回光返照了?”
“小声说话,”月饼声若蚊蝇,“我踩到那堆骨粉,就已经发现阴豸了。我立刻想到无论和小慧儿有没有关系,也脱离不了萨满巫术,才会问你‘小慧儿变成咱们想象不到人,会怎么做’。”
“你故意让阴豸入体?”我脑子有些糊涂,“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不主动钻进圈套怎么能等到猎人?”月饼轻声咳嗽,“阴豸和蛊虫有些像,我用鞋带封住腿部血脉,只要阴液不能贯通全身,化解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结果还是大意了,没想到阴液这么猛,疼得差点背过气,来不及跟你说明白。你没发现那七个肉球大了许多?我眼看就要把阴液逼出体外,结果……”
我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怪我咯?”
“嗯!”月饼微微摇头,我都能想到他一脸无奈的表情。
“南瓜,平时你的脑子少根筋也就罢了,怎么那会儿突然灵光了?居然解了我的鞋带!血气贯通,差点要了我的命!”
“不要随便低估我的智商。”我的心情异常尴尬,“那你这会儿怎么样?”
“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好利索了。把毒血吐出来,彻底没事了。”
我这才算是放了心,随即琢磨过味儿:“你丫居然冒充死人让我背了你这么久?他妈的腿都快抽筋了,缺德不?”
“你这沉不住气的性格,早告诉你早就暴露了,”月饼打了个哈欠,“权当负重减肥了,也是个好事。”
别看月饼虽然说得轻松,我明白他化解阴液肯定忍着超乎想象的疼痛,倒也不计较多背他这么一段路:“月公公,您老人家歇够了,这会儿能落地自己腿儿着走了吧?”
“刚夸了你脑子灵光,怎么转眼就智商负数?对方能准确知道咱们当时发生的事情,明摆着有人暗中监视。”
“小慧儿的电话还说明了一件事。他们以我当诱饵,实际需要的是你。所以我还要继续装昏迷,剩下的路还要辛苦南少侠啊。”
我心说都背了一路了,也不差这500米,再说月饼恢复正常,到了千里沟也不用我出什么力,坐等蛊族大战萨满巫师就好。
我这么一想,腿肚子也不“突突”了:“兄弟归兄弟,劳务费可要另算。”
“噤声,十一点方向。”
我偷眼瞄去,只见左前方的乱石里,有两个支棱着长耳朵的脑袋,“嗖”地缩了回去。
虽说时间极短,但我看得真切,忍不住冒了一身白毛汗。
那分明是牛和马的脑袋,只是比正常牛马脑袋小了好几圈,大小类似于人头。
“那应该就是监视咱们的人。”月饼撑着我的肩膀跳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远处的山坳忽然灯火通明,十多个人举着火把井然有序地分列两旁,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消瘦的女孩,一袭勾勒着红色花纹的黑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就知道,区区阴豸不可能制住月无华。”女孩把长发拢到脑后盘成发髻,“你在将计就计,我何尝不是?”
我心里猛地一疼,那个女孩,正是柳泽慧!
月饼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眯眼望了片刻:“小慧儿有些不对劲。”
由于距离太远,我看得极为模糊,经月饼一说,我才发现端倪。柳泽慧说话时面无表情,肤色死灰,好像带了张人皮面具……
“牛头马面,接引使者,请老友近前一叙。”柳泽慧双手抬到胸前,手指摆动,似乎牵着一根无形的线。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这个女人,声音、身高确实是柳泽慧,但绝对不是她。上大学时,柳泽慧中文学得最烂,怎么可能回到韩国,反倒满嘴古话了,而且还是江浙口音!
家畜的响鼻声从岩石后面响起,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长身站起。
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两个“人”长着人头大小的牛马脑袋,鼻子和嘴向前凸起,鼻孔喷出带着粘液的气体,粘在唇角,时不时伸出粗糙的舌头舔舐。他们赤裸的上身披着一层茂密的黄色兽毛,肌肉高隆的胳膊几乎垂到膝盖,十指粗长硕大。相对于上半身,套着沙滩裤的下身极短,膝盖向前弯曲,圆形的骨质双脚更像是兽蹄。
牛头马面灰蒙蒙的眼球没有一丝光彩,摆了个邀请的手势,僵直地往山谷走去,山路印出两排极深的兽蹄印。
我看着他们筋肉虬结的脊梁脱口而出:“绿巨人?”
“明明是半兽人,”月饼摸摸鼻子,“我想起一个传说。”
“快讲讲,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如果你是读者,这会儿是希望看到月无华大战萨满巫医呢?还是希望听月饼讲传说?”月饼摸出几枚桃木钉别进腰带,“小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东拉西扯很容易偏离主线,降低质量,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了过气写手了。”
“我只是做记录不是写小说好么?”我哪曾想月饼居然有心思给我科普如何写作,“谁天天冒险没有生活,正常人都要吃喝拉撒睡,听个传说不应该嘛?”
“现在是听传说的时候么?”月饼打了个响指,跟在半兽人身后,居然还有心情哼着歌。
十六
随着半兽人走进千里沟,“柳泽慧”双手拍掌:“老同学,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细细观察四周,左侧站着六个马脸半兽人,右侧站着七个牛脸半兽人,硕大的鼻孔喷着雾气,核桃大小的眼珠子映着火把光芒,如同眼球里燃着两团鬼火。
月饼摸摸鼻子:“小慧儿,什么风把你从大韩民国吹回来了?”
我注意到月饼摸鼻子的手翘起无名指和中指,微微摆动几下,似乎在向我暗示什么。折腾半个晚上我这脑子有些迷糊,死活想不出月饼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能露怯,点点头假装知道了。
“别想从我这里套话,”她眯眼明明笑了,死灰的脸却一动不动,“这里是成吉思汗陵所在地,需要你们帮忙开启。”
“我怎么就这么听你的呢?”我恨不得立刻撕掉她的面具。
“你们俩都看到死兆星了吧?”她指着夜空,“那个人的陵墓有一样东西,可以破除死兆星诅咒。”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她的语气手势很像另外一个熟悉的人,一下子却想不起是谁。
“如果你摘下面具,我或许会考虑你的提议。”月饼伸了个懒腰,走到一个半兽人身前,戳了戳皮糙肉厚的马脸。
月饼突然这么萌的动作很出乎我意料,更滑稽的是马脸半兽人一动不动,就这么让月饼戳着,还拔下一簇马毛。
“我记得那个人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哲别。征讨西夏遇到埋伏,身中数十箭,眼看活不了。”月饼捻着马毛闻了闻,“随军的萨满巫医用秘术医治,活剖一只犍牛,把哲别放入牛腹,缝合切口,只露头脸。哲别在牛腹中养了三天三夜,再出来时箭伤痊愈,只是牛血肉随着创口血脉融入,半年后体型容貌突变,异化成牛形怪人,自此终生披袍,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弄出来的?”
我估计这就是月饼刚才要讲的传说,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古代征战,“牛马治伤”倒也听说过许多,只是不如月饼知道的详细,应该是从古城图书馆哪本书里看来的。
突然,我的心里冒出一股寒意,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闪现。月饼这句话并不简单,他分明在暗示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不是戴着面具,而是用类似于“牛马治伤”的方法,夺了柳泽慧的身体换了原本容貌,甚至有可能是用了小慧儿的人皮。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难怪月饼一定要她摘下面具,是为了确定真正的小慧儿是否安全。
“我知道你们俩不会因为死兆星诅咒答应开启陵墓,”她的声音冰冷却透着早已看穿我们的狡猾,“想知道柳泽慧的下落,那就照我说的做。”
月饼扬了扬眉毛:“不照做呢?”
“呵呵……你们的性格我很了解。”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处处受制于人。这件事情很简单,我们开启陵墓,不一定知道小慧儿的情况;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完全没有机会知道。
月饼几次摸到腰间桃木钉,终于摊开双手:“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开启陵墓,异徒行者必须心意相通,毫无芥蒂。”她的目光从月饼转向我,“南晓楼,你呢?”
“月无华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那一刻,我明白,就算小慧儿已经出了事,我们也要为这个答案听从她的安排。我也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月饼都有办法扭转局面。
“好!”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铃铛迎空摇响,山坳深处传来沉重的踩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