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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光阴似箭,时光如白马过隙,一转而逝。
杏花村的酒依然香醇,酿酒的曹家父母却已去世。熊老板继承了曹家产业,可惜酒娘始终酿不出最好的美酒,只得留在家中逗逗儿子,打发时光。
熊老板一改从前的殷勤体贴,仗着两处产业收入丰厚,终日流连青楼饮酒作乐,又纳了两房小妾。纵然酒娘依然美貌,再懒得多看一眼。
酒娘也不过问,给儿子请了最好的私塾先生,苦读诗书。闲暇时,酒娘会坐在院落望着四角天空,哼着书生临别时唱的诀别诗,两行清泪,滑落。
她懊悔那晚鬼迷心窍,让熊老板占了身子;她痛恨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诱惑力。其实,她不是酿不出最好的“杏花村”,她痛恨多喝了几杯酒,没有经住熊老板的甜言蜜语。为了不让更多人酒后乱性,她再不愿酿酒。
一切,源于酒;一切,毁于酒。
书生烧死那晚,她才知道真正爱的是谁,可是,一切都晚了。
唯有儿子,是她最后的希望。
每年清明,烧成一片废墟的书生住处,总会摆着一坛“杏花村”。只有那时候,才会有人记起烧死的书生。有人说,这是酒娘念着书生的好;也有人说,从来没见酒娘来过。
关于酒娘和书生的故事,成了幸灾乐祸的人们偶尔提起的谈资。大家聊得更多的,是那片开满杏花的山上多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强匪。官府数次派兵都被打退,好在这伙强匪很守规矩,只抢粮食不伤人命。长此以往,官府也就不自讨没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夜三更,酒娘正搂着儿子熟睡,忽听屋外人声嘈杂,时不时有人喊着:“快逃命啊!强匪来啦!”
酒娘推开窗户一看,只见村里火光四起,持刀匪徒的影子豕突狼奔,挨家挨户踹门抓人。儿子惊醒,咧嘴正要哭出声,酒娘一把捂住儿子小嘴,缩在床角瑟瑟发抖,默念“菩萨保佑”。
“咣当”,门被踹开,一个蒙面汉子手持钢刀走进屋里,冷冷地睃着酒娘母子。
酒娘还未来得及穿衣,半裸的身体映着月光,完美的弧度释放着成熟女性的诱惑。她见汉子眼神有异,把儿子挡在身后,挺着浑圆的胸部哀求:“大王,求求您。放过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蒙面汉子的声音异常沙哑难听,仿佛吞了一块火炭灼坏了嗓子:“婊子,穿上衣服,带着孩子跟我走,否则……”
酒娘哪敢怠慢,不顾羞耻当着汉子的面,先给儿子穿好衣服,自己胡乱套了几件衣服,搂着儿子哆哆嗦嗦跟着汉子向外走去。
“看不出还挺心疼儿子。”汉子“嚯嚯”笑道,“过会儿可就不一样喽。”
十八
广场,火光通明,数十柄刀尖闪烁着凄冷杀气,全村老少抱头蹲成一团,女人们低声啜泣,男人们面色死灰,孩子们哇哇直哭……
酒娘紧紧搂着儿子,慌乱间瞥见熊老板半裸着臃肿的身子,身边是两个几乎赤裸的妓女,心头一阵厌恶。
“人,齐了?”蒙面汉子声音虽说难听,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大王,齐了。”手提插满铁钉木棍的强匪应道。
“嗯。”蒙面汉子微微点头,踱步走到人群前,“所有人,噤声!只要让我听到一点儿声音,死。”
顿时,鸦雀无声。
“众位乡亲,本寨初邻贵地,不为钱财,不为女人,只为一件事情。”蒙面汉子双手伸到脑后,解开罩脸面巾,“不知可有人认得我?”
乡亲们抬头看去,蒙面汉子无发无眉,满头暗红色的伤疤延伸至整张脸,层层叠叠的疤痕摞在一起,肿胀油亮,坑洼不平,活脱脱一只被沸水烫掉肉皮的猪头。尤其是他的鼻子位置,只剩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球,黑洞洞的鼻孔淌着鼻涕,顺着黏连着牙床的嘴唇流进嘴里。
“果然没人认得我,”汉子大咧咧席地而坐,咧开嘴“哈哈”狂笑,鼻涕、口水喷涌四溅。突然,他收住笑声,刀尖指着酒娘:“你也不认得我了?”
汉子的相貌宛如恶鬼,酒娘哪敢多看,闻言方才抬头,仔细看了半天,茫然地摇着头。汉子叹了口气,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这个眼神,酒娘再熟悉不过!当年,书生与她携手同游,总是痴痴地看着她:“丫头,你真好看。”
“啊!”酒娘捂着嘴,颤颤巍巍起身,前行几步,“你……你是……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