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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八)
“主公,末将不才,愿与万将军同往!” 见万脩喜欢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盖延连忙在旁边补救。
“巨卿不必多礼,你能跟君游同去,甚合我心!” 刘秀知道盖延是个磊落汉子,笑着点头。
到了此刻,万脩才终于从兴奋中回过神,连忙起身与盖延一道领命。随即,二人就离开了中军帐,匆忙去做出发前的各项准备。
做说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眼下河北各方势力犬牙差互,能不能活着抵达目标所在之处,就是一个问题。因此,万脩和盖延兄弟俩,少不得要带上数百亲信,然后还要带上弟兄们所需要粮草辎重,以及拉拢目标所需要的空白告身,以及金银细软,足足忙了四天光景,才终于准备停当。
然而,还没等兄弟俩动身,刘隆却忽然兴致勃勃地找了过来。一见面,连施礼都顾不上,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叫喊,“君游,巨卿,快,快跟我走。主公在等你们,不要去招揽群雄了,招揽群雄的任务延后!”
“啊?” 万脩和盖延两个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出言询问究竟。“为何要延后?主公找我们两个到底所为何事?”
“有人找死!” 刘隆笑得好生欢喜,两只大眼睛眯缝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小缝儿,“涿郡和上谷,有二十几家大户联合起来,囤积居奇,推高粮价。幽州各地,粮价比五天前涨了两倍!”
“谁这么大胆子,莫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万脩听得又惊又喜,瞪圆了眼睛大声追问。
“哈哈,主公前几天还拒绝了君游兄的提议,不准去骚扰那些大户。这回,那些家伙居然欺负到主公头上来了!” 盖延也是喜出望外,挥舞着手臂大声附和。“这回,看看主公,还会不会再将他们视为一伙儿!”
“是,是一个姓曹的家族带头,据说家主还是丞相曹竟的族弟曹幸。这帮家伙将各地米粮铺子全都买空了,还勒令家族中所有人,不准出售存粮。 朱仲自告奋勇先前去说项,居然被他用大棍给打了出来!” 刘隆一边说,一边擦拳磨掌,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总之,你们哥俩赶紧去中军,主公这回是被他们逼到绝路上了,肯定不会再忍!”
“这些蠢材真是嫌命长!”万脩终于猜到了刘秀召见自己的意思,咬着牙冷笑不止。
兄弟三人加快脚步,须臾来到了帅帐之内。才一进门儿,就听有人大声说道,“主公,此事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我把头割下来。幽州这种偏僻的地方,哪来的如此多达官显贵?”
“若真是朝廷重臣的亲戚,岂会蜗居幽州这等疲敝之地?这群蠢货,只怕都是扯曹竟、谢躬等人的幌子招摇撞骗而已!”
“到底是不是丞相曹竟的族弟,问问王郡守不就知道了?”
“不用问,明显是假的。末将这就带兵抄了他们的家?”
……
“且慢。”一片喧闹声中,刘秀的话语,显得格外沉静,“这些人固然可恶,唆使他们作死的人,却肯定别有所图。公孙,你可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主公,根据他们公开打出来的旗号,这些人当中,除了有曹丞相族弟曹永,还有成国公的族叔王池、谢尚书的族兄谢尚,陈司空的族弟陈展,主公治下,可真是藏龙卧虎!” 冯异的声音迅速响起,带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轻蔑。
“那他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倒先说个清楚!” 万脩听得心中着急,一边快步向里走,一边大声催促。
“肯定是假的,耿某在这里二十几年,就没听说过有什么朝廷高官的亲戚!” 耿弇脸色铁青,抢先一步大声回应。
“伯召此言差异!” 冯异笑了笑,轻轻摇头,“富在深山有远亲,更何况富在洛阳城内。冯某已经派人探听清楚了,这些地方大户手中,最近都陆续接到了来自洛阳的家书。有当朝高官上门认亲戚,他们哪会自命清高?反正只是动手修改一下族谱的事情,又不用耗费多大力气。而跟当朝高官攀上了亲戚,好处却是立竿见影!”
“这可真奇了!”万脩砸了咂嘴,满脸难以置信,“朝廷那些官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指望胳膊能拧过大腿。主公只要派遣兵马挨家挨户打上去,无论姓曹还是姓谢,谁人有胆子对抗主公的大军?”
“这就是某些人的阴险之处!” 冯异笑了笑,声音忽然转高,“不用主公亲领大军,随便一名将领,带上千把弟兄,就能将地方所有豪强扫荡干净。只是,如此一来,主公今后想要挥师攻打其他州郡,恐怕第一个站出来跟主公作对的,就是当地的豪门大户。”
“啊——” 饶是胆大包天,万脩也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去,只见马成、铫期、严光、邳彤等一众同僚,个个满脸凝重。
招数很简单,却毒辣至极。从始至终,朝廷只派出了几名信使。谢躬、李松、曹竟等辈,只是在口头上认了一些亲戚。
而自以为攀上朝中高枝的地方豪强,却有恃无恐地开始推高粮价,试图将刘秀逼出幽州。
不荡平结伴推高粮价的地方豪强,刘秀的军队就无法买到足够的给养。并且他这个大司马也会威信扫地,发出的政令从此大打折扣。而如果对地方豪强动了手,就会令全天下的士绅大户兔死狐悲。这些在各地一言九鼎的土皇帝们,才不会管刘秀打压幽州豪强的具体缘由。只会物伤其类,然后抱起团来跟他不死不休。
“呵呵,呵呵,呵呵呵……” 正在账内众人都一筹莫展之际,马武忽然笑了起来,不再年青的面孔上,写满了决然。“我当是什么妙计呢,原来是想方设法给文叔树敌。各位,此事,不宜由文叔出面解决。你们也没必要为此烦恼。半个月,给马某半个月时间,马某肯定让那些家伙,主动跟洛阳划清界限!”
“大哥,你准备从何处着手?” 刘秀听得微微一愣,带着几分期待低声询问。
“那还不简单么,出阴招谁不会?明着你不能杀人,暗地里杀就是。马某重操旧业,带着五十名靠得住的弟兄,趁夜杀到那些人的家中。一夜一家,挨个杀过去就是。用不了十天,剩下的人就会明白,该怎么坐才能保命。并且无论是谁,都不能把杀人的罪责,硬安在你的头上。” 马武笑了笑,双目当中,寒光四射。
“大哥!” 刘秀听得大失所望,连忙用力摆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他们也都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
“你总是心怀妇人之仁!” 马武的眉头跳了跳,毫不客气地数落。“当年若不是你心软放了刘玄和孙登……”
“大哥!”刹那间,刘秀宛若被人当胸捅了一刀,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双手用力扶住了桌案。“当初放掉他们两个,是我一生之错。刘某将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但是,如果眼下咱们愤而杀人,只会让刘玄和孙登拍手相庆!”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马武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拉不下脸来道歉,梗着脖子大声追问。
“我乃大汉司马,奉旨镇慰河北,如今五校军已经覆灭,幽州重归朝廷掌控,我这个大司马,就该还政与地方。” 刘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众文武,缓缓做出回应。“传令下去,我军明日就退出幽州,返回曲阳。”
“这,主公,不可!”
“主公,眼下幽州虽然疲敝,却有沃野千里,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主公的立身之资!”
“主公,和成郡乃弹丸之地,并且被强敌环伺!”
“主公……”
众将再度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出言劝阻。
唯独严光,忽然笑了笑,躬身向刘秀行礼,“主公高明!如此,不出半个月,幽州可定,冀州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