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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二)
“仲先,不要胡闹!” 刘秀迅速扭过头,冲着朱佑低声呵斥。“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我已经好得没法再好了,不信你看!” 朱祐大急,仓啷拔出腰间长剑,唰唰唰挽出几个剑花,紧跟着左刺右削上劈下撩,意欲展示自己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可堪大任。谁料,转身反刺的时候,右腿竟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仲先小心!” 刘秀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飞身冲过去,一把将朱佑扶住。后者却丝毫不肯领他的情,用力挣扎了几下,低声咆哮,“我刚才只是不小心,不小心而已。况且我只是替你去拜会群雄,并不需要出力与人厮杀!我继续憋在帐篷里终日没事干,才真的会憋出毛病来!”
“仲先当年跟随四鸿儒之一的刘龚修《周礼》,辩才无双,让他去探查情况,遍访豪杰,再合适不过。”严光快速向前走了几步,从另外一侧扶住了朱佑,然后低声力挺好兄弟。
“朱将军的病主要在心上,身体上的伤,倒是已经不打紧。出去走走,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邳彤身为医者,怕朱佑被刘秀拒绝之后,影响了病情,也主动替他打圆场。
刘秀见此,只能笑着松开手,点头答允,“也罢,我正想去挨个拜会群雄,却苦于无法抽身。由你代我去,倒也妥当。但是,切忌与人正面冲突。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且忍一时之气,一切等你平安回到曲阳之后再说!”
“谢主公,属下必然不负所托!” 朱佑大喜,一把推开严光,躬身向刘秀行以臣下之礼,“这些日子我躺在病床上反复琢磨,河北群雄虽然表面上以王朗、刘杨和孙登三人马首是瞻,但内地里,却未必都跟他们是一条心。只要向他们当面陈明厉害,其中大部分人,应该知道怎么走才是正途!”
“仲先,你这是干什么?!” 刘秀被朱佑的多礼弄得浑身都不自在,连忙伸出双手搀扶住对方的胳膊,“咱们一直都是生死兄弟,眼下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
“对内,咱们是兄弟,对外,咱们却是君臣!” 朱佑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从没见过的成熟,“生病的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叫你文叔也好,主公也好,对你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咱们既然要向仇人讨还血债,就不能没有个规矩和章程。所以,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叫你文叔!”
“这……” 听朱佑说得如此郑重,诸多难言的滋味,迅速涌上了刘秀的心头。
文叔、主公,绝对不是一个称呼上的差别。前者,他跟朱佑永远是兄弟。而后者,却意味着,他们即将成为君臣。
正犹豫间,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大声喧哗,“打,打死他,打死他。敢骑在咱们兄弟头上拉屎,把他打出……”
“何人吵闹?” 刘秀顿时再不顾上跟朱佑讨论称呼问题,朝着门口厉声喝问。
“大人,铜马帮的兄弟与邓将军的部下起了摩擦,陈都尉出面呵斥……”立即有一名亲卫走进厅中,抱拳回应,“谁料,两帮人马皆为不满,因此大吵大闹,还说要,要……”
那亲卫面有难色,不敢再说下去,万脩却已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向了中军帐外,“是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头闹事?给我住手,否则,休怪万某不拿你当兄弟!”
“君游,不要莽撞。先问清楚冲突到底因何而起?!” 刘秀闻听,赶紧迈步追上,冲着万脩的背影大声叮嘱。
中军帐外不远处,一伙铜马帮的喽啰和数十名邓禹的部下正面相对,互相喝骂推搡,有些人脸上已经挂了彩,有些人,则偷偷将手摸向了腰间刀柄。
“住手!” 好在万脩来得及时,果断扯开嗓子,先朝着自家部下发出了一连串怒吼,“陈三,石舟,你们想造反吗?退后,都给我退后!”
“退后,弟兄们,全体退后。否则,军法不饶!” 邓禹紧跟着万脩冲到,对着自己的部属横眉怒目。
两伙正在对峙的迅速分开,冲突戛然而止。但冲突双方的脸上,却都写满了不服。
“二当家,这些王莽的狗看不起我们,您可要给我们做主!” 铜马帮头目陈三把脖子一梗,率先扯着嗓子告状。
“是极!二当家,七哥的腿都被打断了!”
“这些狗娘养的还侮辱我们是山贼!”
“二当家,咱们都是被新朝的狗官欺负才上的山,现在为何还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二当家,山里多痛快,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和成郡?”
……
众义军七嘴八舌,紧随其后,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而邓禹的属下们,则撇嘴冷笑,打定了心思,要看万脩如何给“山贼”们撑腰。
“都给我闭嘴!” 万脩被自己人吵得头昏脑涨,只得扯开嗓子,来了一声大吼。随即,又迅速将手抬起,指着陈三旁边的一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弟兄,“石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老七的腿谁给打断的?”
他本以为,可以听到几乎实话。谁料想,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石舟,居然立刻双手掩面,放声大哭:“二当家,你可得为弟兄们做主啊!兄弟闲来无事,站在一旁看那帮家伙操练累得满头大汗,就好心招呼他们歇息。谁料,谁料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反而骂我们是上不得台面的山贼,让我们滚远点,不准跟他们偷师。七哥,七哥不服气,就跟他理论,结果。结果竟被他们一脚给踢断了腿!”
“你胡说,那人的腿不是赵校尉踢断的,是那厮不小心滚到马下,被马踩断的!” 邓禹的下属们气得火冒三丈,果断开口进行反击。
“邓将军,这群贼人自己不训练,反而嫌我们训练的声音太大,吵了他们休息!故意过来找茬儿!”
“他们骂我们是大新朝的狗,每个人身上都欠了他们的血债!”
“他们骂我们是丧家之犬,赵将军才忍不住过去跟他们理论!”
“对,他们还笑话我们,中看不中用,全是花架子。即便我们再能打,也永远都是他们手下败将!”
“他们还骂将军您是大司马(严尤)的私生子!”
……
“谁再多话,打他四十大板!”邓禹顿时也被吵得头大如斗,双目寒光一闪,沉声断喝。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其部下的身形却俱是一颤,不约而同垂下头去,拱手谢罪,“属下不敢,请将军息怒!”
“万将军,小弟驭下无方,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小弟代他们向你,和你的兄弟赔罪了!” 邓禹又狠狠瞪了麾下弟兄一眼,转过身,抱拳向万脩长揖相拜,“等回过头,小弟定会对他们严加责罚。另外,老七和其他受伤兄弟的医药费,全由小弟来出。若需其他赔偿,小弟也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