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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刘秀心中顿时涌过了一股暖流,好像再度回到了少年时,被哥哥像大树一样护在胳膊下,可以安心地面对所有风雨。
“你先去休息一会,养精蓄锐。等三叔他们来了,不要说话,看我如何在他们中间把那个告密者找出来!” 刘縯冲他笑了笑,再度低声补充。忽然间,脸上的落寞之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剑刃一样的寒光。
刘秀岂肯在别人都忙碌的时候偷懒?立刻表示自己并不累,可以替哥哥处理许多军中杂务。谁料话音刚落,临时中军行辕的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游骑将军刘赐,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大哥,文叔,三叔,三叔他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刘縯的注意力,顿时被此人的话语吸引,本能地低声追问。“你不是今天早晨才出发么?”
“我在半路遇到了三叔,四叔他们。还有,李通和伯姬!大哥,你快出去看看吧,十一叔,十一叔出事儿了!” 刘赐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喘息着大声回应。
“怎么了?!” 刘縯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皱着眉头询问。随即,又冷笑着迈开了脚步,“不用了,子琴,你休息一下。老三,赶紧跟我一起去迎接三叔和四叔!”
“是!” 以刘秀的机灵,岂能听不出自家哥哥语气的变化?立刻大声回应了一声,手按刀柄,紧紧跟在了刘縯身后。
兄弟俩才出了临时充当中军行辕的县衙大门,迎面就看到了一辆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辕上,刘伯姬两眼发红,面目憔悴。发现自家大哥和三哥的身影,立刻哭泣着跳下马车,冲了过来,“大哥,三哥,十一叔他,十一叔他服毒自尽了!”
“啊!” 刘縯和刘秀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也双双大惊失色,各自伸出一只手搀扶住刘伯姬,然后扭头向刘良、刘匡等人追问,“三叔,四叔,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在兄弟俩印象中,十一叔刘光,从来都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儿。在家族议事之时总笑呵呵地不说话,无论哪一方占了上风,他都跟着点头。平素对小辈们,此人几乎也是有求必应。从不因为对方年纪青,或者家境差,就随便驳了面子。
就这么一个从没对起兵表示过任何异议的长者,怎么可能会向官府出卖整个家族?无法相信,刘縯和刘秀,即便闭上眼睛,都无法强迫自己相信。然而,三叔刘良给出的回应,却像寒风一样,瞬间吹进了他们的心底,“唉!还能怎么回事儿!你十一叔人老糊涂,觉得咱们刘家起事仓促,没有任何胜算。所以,所以就偷偷派他儿子去官府出首了。结果,昨天你们哥俩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来,他估计觉得没脸见人,就,就偷偷地服了砒霜!”
”十一叔,十一叔昨天上午就来看李二哥,说,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建议李二哥带着我去投奔亲戚。” 刘伯姬一边抹泪,一边低声补充,“我嫌他事多,还顶了他一句。没料到他当时是心里觉得对不起大伙,想暗示我抓紧时间逃命!”
“啊——” 刘縯和刘秀兄弟俩,双双把嘴巴张了老大。带着几分震惊和怀疑,快步走到马车旁,抬手拉开车厢门。只见十一族叔刘光,静静躺在里面的竹席上,干瘦的身体,紧紧所成了一团。而此人算不得苍老的面孔上,居然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在死之前已经彻底看穿了世间一切,从此大彻大悟。
“十弟和十六弟呢,他们俩在哪?还有二十一妹,她去了哪里?” 实在无法相信,是刘光出卖了整个家族,刘秀皱了皱眉,低声向周围的族人们询问。
十弟、十六弟和二十一妹,都是刘光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暗中跟官府勾结,三人不应该丝毫都不知情。特别是当天偷偷去向蔡阳县令李安的报信儿者,必是刘光的两个儿子之一。只要将此人找出来,一切谜团就水落石出。
“唉!别找了,你十弟前天下午就不见了。替你十一叔向官府通风报信的,应该就是他。”仿佛早就料到刘秀会有此一问,三叔刘良叹了口气,迅速给出答案,“至于你十六弟和你二十一妹,我跟你四叔两个已经盘问过了,他们应该不知情。特别是你十六弟,昨天听说你打了胜仗,还跟大伙一起吃酒庆贺。结果等他发现自家父亲没来,回头去找,一切都太迟了!”
“啊——” 刘秀楞了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十弟失踪,十六弟不知情,当事人十一叔自杀身亡,所有线索就彻底断绝。至于向官府告密者,到底是不是十一叔刘光,此人在舂陵刘氏家族中,是否还有别的同谋,统统无法再继续追查!
“老三,我知道你做事仔细。可这事毕竟是咱们刘家的家丑,不宜大肆张扬!” 早就猜到,光是交出一具尸体,无法轻易让刘縯和刘秀兄弟俩满足,族老刘良又叹了口气,低声补充。
”是啊,伯升,文叔,你十一叔,也是想给咱们舂陵刘氏留条根儿。”刘匡也跟着长长叹气,“唉——,他估计是想着万一你们昨天打输了,官府看在他大义灭亲的份上,好歹也不会将咱们刘家斩尽杀绝!”
“是啊,留条根儿!” 刘縯迅速接过话头,撇嘴冷笑,“留下老十,老十六当根儿,至于我们和其他兄弟,就活该被官府抓去千刀万剐!”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如同一记重拳,顿时将刘良和刘匡两个族老,砸得双双打了个趔趄,踉跄后退。
这?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十一叔人都以死谢罪了!”
“伯升!慎言。毕竟人死为大。况且这又是家丑!”
……
其他几个族老,则羞得脸色发紫,纷纷凑上前,低声抗议。
以前他们只要联手施压,往往再没理,也能争回三分。谁料,这次刘縯却丝毫不打算让步,猛地将手按在了刀鞘上,冲着所有长辈连声冷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是啊,他已经死了,还是长辈。我这个晚辈,总不能再跟一个死人过不去!不过,各位长辈,如果我刘伯升昨日战败身死,你们是不是也会同样以死者为大,求官府放过我家老二,老三和伯姬?!还是直接把老二、老三和我们几个的孩子,一并绳捆索绑交给官府,然后自称是被我们胁迫才造的反,踩着我们这一支的尸体,苟且偷生?”
“这,这……” 众族老无论心中是否有鬼,都被问得连连后退。谁也没勇气回答刘縯的话,更没勇气抬起头来面对他刀一样的目光。
“来人!” 刘縯抽刀出鞘,直接指向车厢,“将这个出卖我军的老贼,拖出去,戮尸示众。传令下去,今后敢背地里跟官府勾结者,刘某必杀其全家!至于老贼的子女,从此逐出刘氏,任其自生自灭!”
“伯升!” 没想到刘縯发起狠来,真的可以六亲不认,三叔刘良和四叔刘匡大急,红着眼睛高声劝阻。
“怎么,三叔和四叔,希望我追查到底么?” 刘縯将腰间钢刀缓缓拉出数寸,俯视着二人的眼睛反问。
“这……” 二人心里顿时打个哆嗦,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处的说辞,瞬间忘了个干干净净。半晌,才双双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也罢!你十一叔先把事情做到了绝处,你怎么回敬他,都是应该。你是柱天都部主将,此事你说得算。我们,我们老了,不敢,不,不该再于你背后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