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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玉无奈的摇了摇头了。
“颜玉,颜玉……”林惜文只能这样求着他。
他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惜文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一脸期待地抬起头看他。
但颜玉却慢慢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去,用一种温和,却又坚决的声音缓缓道:“惜文,你跟我过来。”
颜玉拉着林惜文转身,不管她的挣扎,一路把她带到了琉璃宫内,将她推入了唐嫣的寝殿,拖至唐嫣的床头,指着唐嫣对林惜文吼道:
“她在腐烂,惜文,请你看看!她每天都腐烂得比前一天更严重,从她身上流下来的脓疮已经浸透了整床被褥……你看看,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会舍得让她的身体受到这样的折磨么?只因为她没有知觉不能动弹,所以你就觉得她不会痛苦——不会比你更痛苦么?”
林惜文再也承受不住,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要害她?故意让她腐烂故意让她美貌不再吗?颜玉衣你大胆,你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放肆!”
颜玉直直地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那么请恕下官无能,草民告退。”
说罢,就慢慢的转身。
这个举动无疑非常冷酷,尤其是对于此时的林惜文来说,她半张着嘴巴愣愣地站在床边,好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
“颜玉……”林惜文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拉住了颜玉的手,痛苦道:“你看,她的脉搏还在跳动,她的鼻子还在呼吸,她分明还活着啊,怎么可以就此要她死呢?那是谋杀!谋杀!”
颜玉不忍,他说:“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唐嫣她……她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唐嫣已经不行了”
这个事实这才迟一步地映进了大脑,林惜文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蹲了下去——失声痛哭。
为什么一次、两次,这么这么多次,总是这样?
越想留住些什么,就越是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不见。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这一生,究竟还能拥有什么?留住些什么?而这样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解决不了的自己,就算得到了天下,又怎么样呢?
在林惜文的哭声中,颜玉慢慢的抱住了她。
在这一刻,林惜文忘记了自己是大周的皇后,忘记了自己其实比眼前的少年年纪大,她就那么蹲在地上,仰着头,用一种非常无助的目光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颜玉居高临下默默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素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上前一步,到了床边。
林惜文还在掉眼泪。
林惜文回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从床上扯过一条薄毯,往她头上一罩。
“别看。”他说道。
薄毯落到了林惜文头上,再慢慢地滑落下去,一瞬间的黑暗之后,房间里的景象慢慢地回到了视线当中——
被风吹得不停飘拂的帘子、华丽柔软的紫色被褥,和平躺在床榻上仿怫只是睡着了的唐嫣……
林惜文心头一震,顿时反应过来在刚才那一瞬间颜玉做了什么,她飞扑上前抓住唐嫣的手腕,半晌后,僵硬地抬起头,从颜玉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颜玉替优柔寡断的林惜文做了决定。
在毯子遮住她的视线的那一刹那,他按了唐嫣的死穴,让这位名满大周的妖妃,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
阳光煦暖明丽,夕阳艳红,映得整个湖面也通红通红。
林惜文伫立在湖边,她的身后,站着颜玉。
“颜玉……”她,慢慢的转了身,声音低迷:“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嗯?”
“我觉得……自从我掌握了政权一来,不,自从我决意要为宇文珏报仇以来,我就开始一点点地变了。习惯了对人施号发令,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习惯了不愿意听从别人的告诫……我以前绝对不会那样子对你说话的,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你和我最为亲近了,可是……那天我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强求,非要为难你,还对你发脾气……”
林惜文心有余悸望着颜玉:“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明明唐嫣都开始腐烂了,我还固执地不肯让她死。师兄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从未想过,活着,才是对唐嫣来说最大的折磨……”
颜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黑的瞳仁里,始终带着一种琢磨不透的冷漠,因此看起来,就好像对她的痛苦迷茫完全无动于衷。
但也许,这样冷淡的反应恰恰才是林惜文想要的,因为,她其实只想倾诉,而不指望安慰。
“我觉得我在一点点地改变,变得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害过什么人,到头来却步步为营地把宇文睿变成了一个活死人,还抢了他的天下……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权力真的会让人堕落?我很害怕,害怕哪天照镜子时,发现镜子里的人,已经面目全非……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那么,我最后会长到什么地步呢?颜玉,我……”
颜玉打断了她:“你只是在撒娇。”
林惜文一呆:“撒娇?”
“这条路当初是你自己选的,但你现在又开始害怕吃苦,你想要偷懒,希望有谁来帮你,把那些你所厌恶的事情通通解决掉,铺平你的道路,让你既能走得灿烂,又可以双手不用沾染血腥……”颜玉尚未变声的童音,于这样的氛围里,听起来竟然生脆得有些可怕。
“就像是唐嫣帮你解决了宇文睿,就像我帮你解决了唐嫣……这样一来,你的良心就会稍微好过一些,可以带着‘起码不是我亲自动的手’这样的借口来麻痹自己安慰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从未有过愧疚之心的林惜文……”
林惜文彻彻底底地旺住了,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不想变得像宇文睿,乃至其他无数个帝王一样的冷酷,但如果不冷酷就不足以成大事,这,就是你目前最纠结的地方。但是别忘了,宇文睿的消亡恰恰是来自于他的冷酷,其他那些心很手辣的帝王们,也未必就笑到了最后。所以,关键的所在并不在于为赢就一定要变坏,而是无论好还是坏,最后都要赢。”
颜玉说到这里,冷漠的目光里起了些许变化,为了掩饰那种变化,他背过了身子不再与她对视,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完了后半句:
“林惜文,你能不能笑到最后呢?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如果说,姬漓的安慰总是令人那么温暖,像四月里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能将一切烦恼琐事通通放到一边不去想。
那么,颜玉的安慰则是钢刀,带着冰冷的温度和犀利的锋刃,用最快的速度将腐肉剔除,让伤处重新长出新肉来。
林惜文不知道这两种方式哪种她更喜欢,只是在这一刻,由衷地觉得——真好。
当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哐啷碎裂,然后重组成她完全陌生的样子时,当生命里那些在意和重视的人通通离她远去时,起码命运,给她留下了这么两个人。
谢谢……这真的是……太好了……林惜文垂下眼睛。
于此事过去半月余。
而姬漓仍然留在大周的都城之内。
宫灯无风轻摇,一瞬间,光影重重。
傍晚,一辆马车秘密地驰出兴兰驿馆,进了京郊外的一处园林。
半个时辰后,另一辆马车也进了该处园林。
同一条曲径小路,蜿蜒盘伸。
同一个锦袍华衣的公子,默默跟随。
同一首琴声从雅舍内悠悠传出。
来人站在雅舍之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挑帘走了进去。
这一次,琴声没有停,但弹琴的人,却换了个人。
来客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直到那人一曲弹充,才轻轻鼓掌。
宇文珏收手,凝望着来人,片刻后才轻轻道:“你还是来了。”
“我还是来了,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姬漓低下义,苦笑了一下:“我以为自己也不会来了。”
说罢,在外厅的桌旁坐下了。
桌上摆着茶壶,他就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想到,倒出来后,发现竟然然是酒。
他颇显意外地看了宇文珏一眼:“你现在的身体能喝酒了吗?”
“替你准备的。”
宇文珏收了琴,走过来,坐在了姬漓的对面。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因为……”宇文珏的声音低迷了起来:“有些人和事,不止我舍不得。”
姬漓原本还打算喝的,但一听这话,便放下了酒杯,看了宇文珏半天,才开口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宇文珏低声道:“你不知道。”
“不,我知道。”姬漓勾起嘴唇,自嘲一笑:“自你醒来,我说要来大周,你愿意跟我一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那么,你觉得我现在来这里是因为什么呢?”
夜风袭来,灯光忽明忽暗,打在宇文珏的脸上。他身上穿了一件淡蓝的水色衣纱,衬的脸色好似透明一般。
姬漓道:“宇文珏,你不是来看她的,你只是来看看,大周是否有我对你说的那般,很好。”
宇文珏笑了:“如果她以为我已经死了,如果她现在作为大周的皇后,过的很好。如果,颜玉如他所答应我的一般,将大周治理的很好。那么,我就当做我已经死了吧。”
“如果有意外呢?”姬漓突然反问。
宇文珏的眉头动了动。
姬漓看着宇文珏,一字一句道:“宇文珏,林惜文要临盆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