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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不到半天,便再次听见后方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便感到一片灰色的阴影从自己头顶掠过,目标好像就是石碑村,不过安并没有提醒倪雯,因为从风的气息中,安没有感应到任何生者,就算那只龙过去了,也只会找到一地的尸骸而已。
大约到了黄昏,安与倪雯从一处灌木中探出脑袋,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倪雯老师的墓前,而在下方,村子已经化为一片黑色的区域,在黑色区域的周边,在如血的夕阳之下,能隐约见到一些铠甲的反光。
“我们现在这里休息,等到夜深之后再下去——”安轻轻将倪雯揉在怀里,他能听见倪雯微微的抽泣,也不知是为什么,安对此却显得非常淡然,长时间的逃亡已经使他对生命开始变得冷漠了。
倪雯没有回答,只是依偎在安的怀中,她点了点头,随后在安的搀扶下进入破败的屋子,这是过去她老师的屋子,走进屋子时安见到了一支牧杖,如果没意外这应该就是巫师生前使用的法杖了,而当安将目光落到牧杖上后,便再也无法移开。
“怎么了?”倪雯很快也发现了安的异样,便问道。
“没,这支牧杖,好像在呼唤我——”安答道,“它在说话,你听得见吗?它在为它主人的死亡而感到惋惜,也在为自己的孤独感到痛苦,它拥有强大的力量,而这股强大的力量却为它带来难以忍受的折磨,那种空有力量却被尘埃封印的无奈!”
倪雯不可思议的看着盯着法杖出神的安,“就连老师都从未使用过这支法杖,它一直躺在那里,在我小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她说,“它不是我的老师的,安——”
安没有再说话,只是缓步来到法杖跟前,并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不仅是安的手,就连遮盖在法杖身上的尘埃也在一瞬间被全部驱散,它们在空气中飞扬,然后缓缓落到地上,这时,安才得以见到法杖的真身。
这是一柄用橡木制作的法杖,安认识这种木材,过去许多奇幻小说中也提到过,而这支橡木法杖还缠有看上去就和刚刚生长出来的一样的槲寄生,“万灵药与毒药,生命的金枝与死亡的馈赠——”安再次轻轻触摸着槲寄生的绿叶,口中如念诵咒语般喃喃吟道,而这次,法杖没有再拒绝他。
“安?你——你在做什么?”倪雯见安伸手要去抓法杖,便上前想要制止,却发现安就犹如空气,如何都触碰不到,每当她的指尖将要与安发生接触,都会产生一道微小的波纹将两人错开。
“安——安——快醒醒——安——”无奈,倪雯只能不断在安的身边呐喊,而安却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然而安的处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安在发现法杖是橡木与槲寄生之后,便知道其中的含义,他的父亲与母亲在这方面拥有近乎狂热的执念,安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熏陶,这些简单的象征对于安而言并不算什么,而当安与法杖发生接触,便更加确定了安的想法。
“你一直以来都如此孤独,为什么莱纳·卡塔尔要将你放在这里?你最早的主人诺亚又为何将如此强大的力量赐予给你,却不给你任何展现光辉的机会?”安轻抚着法杖,并对法杖说道,而法杖却没有再对安做出任何回应,一直到安将法杖握在手中。
返回现实的安立刻便听见倪雯的哭喊,她被吓坏了,在安转身的时候她立刻便闯进安的怀里,泪水沾湿了安的胸膛,对此安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神神叨叨的模样吓到了她吧?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安轻轻抚摸着倪雯的头,他过去几乎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自然也不明白怎么安慰女孩子,犹豫再三之后只能学着自己母亲的模样来做,却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倪雯的哭声却更大了。
这样的时间大约持续了有十几分钟,倪雯也渐渐从哭泣转为抽泣,最后陷入沉睡,而安也就这样抱着倪雯靠在之前摆放着法杖的墙边睡去,银色的月光漫步走进屋子,却不小心唤醒了更多居住在屋子中的生灵,它们聚集在安与倪雯的身边歌唱,使早已疲惫不堪的两人陷入更深的睡眠。
待两人醒来已经是下半夜,先醒过来的是倪雯,她抬起头仰望安熟睡的脸颊,那如同孩童一般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圆润而美丽,她将头仰得更高了一些,想要触碰安的双唇,却不小心将熟睡的安惊醒了,安睁开眼便见到神秘兮兮的倪雯,倪雯也没有给安任何思考的机会,便起身走出屋子。
“还好,没有睡过头——”安跟在倪雯的身后走出屋子,他好像丝毫都没有察觉倪雯的姿态,而倪雯对此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有什么比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更让女孩子生气的?如果有,那就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还不知道自己不解风情!
安就是这样一个人,毕竟他从未爱上过谁,对此也非常没有觉悟,不过好在现在的处境给了安一个非常完美的台阶,这也使倪雯的小脾气也没有进一步升温或者持续。
“唉——”她先叹了口气,“接下来怎么办?如果没有意外,猎户两兄弟十有八九也已经被杀死了!”
“我想我们还是先去村子看看情况,然后在做定夺!”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他将刚刚得到的法杖握在手中,腰间配有西方之炎,模样上看还真有几番奇幻小说中巫师的姿态,然而也只是看上去。
倪雯见安已经收拾好了,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而这个时候安才发现,不仅仅腰间的两柄弯刀,这个妮子浑身上下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武器,立刻便下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招惹她的决定。
在完成之后,两人便踏上了返回村子的路,但在那之前,两人还是需要先将村子周边的帝国暗哨给清理了,好在倪雯对于村子周边的环境非常熟悉,两人这才有一些把握能在黎明到来之前将周边的暗哨解决。
人类是如此脆弱,这是安与倪雯在清理了第一个帝国暗哨之后发出的感慨,就如过去追杀自己的人不停的杀死帮助自己的人一样,安也不知为何,开始对这种掌控生命的快感所环绕,过去他一直是被追杀者,而如今,猎物已经变成了猎人,即便目标不同,但结果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安与倪雯在黑夜的阴影中行走,不断杀死一个又一个帝国的士兵,他们中有一些人求饶,也有一些人如同勇者一般无畏,但在形成足够数量之前,都无法对倪雯与安造成一定的威胁,两人就这样如同帝国的战士杀死村民一样,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鲜血溅到两人的脸上,而两人也从未知道,自己如此嗜血。
就如两人所预测的,杀戮在黎明到来前便停止了,而两人此时已经被另一种感觉所麻痹,那是主宰生命的诱惑,是穹的诱惑,也是安踏上巫师之路的第一道门槛,如今巫师镇已经没落,没人会教导那些巫师学徒该如何抵御各方面的诱惑,而安与倪雯,现在正在被这种诱惑所侵蚀,如果他们没能走出这个迷宫,那么沦为穹的走狗也只是时间问题。
月光下,倪雯与安来到村子的入口,这里吊着猎户一家的尸骸,在其中两人见到了伊近和伊远残缺的躯体,他们已经死了,在杀死几只小队之后,一头撞进了骑士的陷阱,于是,猎人变成了猎物。
“安——”倪雯拭去脸上的鲜血,对安说道,“望着猎户一家的尸体,我突然在想——”
“想?什么?猎人与猎物?还是屠戮者与守护者?”安摘掉满是鲜血的手套,轻轻为倪雯拂去黏在她头发上的沾有鲜血的尘土。
“不,我在想,我们与帝国士兵的区别!”倪雯微微叹出一口气,说道。
“没有区别!”安回答,“那些人杀死村民,是因为被逼无奈,而我们杀死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只需要铭记内心深处对生命的敬畏,这就够了!”
“生命的敬畏——”倪雯握住安的手,“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猎物,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真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也有人会说出与你一样的话!”
“那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安对倪雯笑了笑,“雯也只有一个!”话语间,本来紧张的气氛渐渐得到缓和,朝安与倪雯渐渐汇聚的阴影也渐渐散去,“走吧,村民还等着我们为他们举行仪式呢!”
言毕,安便牵着倪雯的手绕过猎户一家的尸骸走进村子,而倪雯也没有再说话,她是黑暗女神的信徒,刚刚朝两人聚集的东西她能清楚的感应到,所以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不过随后倪雯想了想,却又觉得神奇,因为那好像又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而是谁在借助她的口将话传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