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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蒋通的话,让那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再次变了脸色。
瘦子恨恨的瞪了一眼蒋通,咬牙切齿:“蒋师弟,你害死我!”
蒋通闷闷的哼了句:“是你自己轻敌,不过两位师兄,你们今日若真抓了这小子回去,也是大功一件!不比抓那妖女回去差上多少!”
较胖的那人有些疑惑的问蒋通:“师弟此话何解?”
蒋通却压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冷笑,并未去管袁屿身侧那因为惊惧而徘徊不前的狰狞鬼煞,轻轻摘掉了斗篷,似笑非笑的看着袁屿大声说:“后生,还认得我吗?”
正掐指的袁屿,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微闭的双眼轻轻抬了抬,看清了,手上的动作却猛的有了迟疑。
道门念术掐指踏步罡,最忌讳的便是中途分神被打断。
袁屿自入山门,不过半年,满打满算,惜尘他们教给他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况且,这是袁屿第一次用这些东西,至于那些忌讳什么的,哪里会有心在意这些,只知道,面前这个人,他认识。
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感,让袁屿脸突然煞白,弓着腰,扶着门,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蒋通。
袁屿对蒋通的印象,不太好,却也不太坏,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蒋通不曾害过他!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对一个把自己称为后生的人,总不会生出太大的糟糕感,可当初蒋通那几个师兄弟,又让袁屿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既然是龙虎山的道长,总不至于是坏人吧。
所以袁屿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蒋通,最后只是忍着胸口的绞痛,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来:“你是龙虎山的那个道长?”
袁屿的话,没有原因的突然就让气氛安静下来了。
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愕然的看着蒋通。
蒋通眉头急剧跳了跳,使了眼色,最后意味不明的笑着点了头:“没错,就是我!”
“哦!”
袁屿依旧这么回应,可再也忍不住胸口的剧痛,捂着胸口顺着门框蹲下身子,声音却在打颤,剧痛让他眼眶里泪汪汪的打着转,是真的很疼,疼的泪珠子都不听使唤。
蒋通吐了口气,三两步走到袁屿跟前,俯着身子轻笑两声:“还真是个雏儿,虎头虎脑的,你不知道掐诀的时候分神会遭受多大的反噬吗?”
袁屿张开嘴,牙缝里却渗着殷红的血渍:“蒋道长,我师兄他们就在山下,你帮我去叫他们回来好不好,我难受……”
蒋通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最后气笑了,只觉得十分荒唐:“你……你让我?去帮你叫你师兄?我没听错吧?小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袁屿想了想,很认真的说:“我也是江西的啊!”
区区几个字,蒋通忽然愣住了,到此刻,蒋通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少年人,从始至终都还不曾把他当恶人来看,甚至带着几分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
很奇怪,蒋通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心口却蓦然堵的厉害,他故意在这个少年人掐诀的时候摘掉斗篷出声,就是为了让这个阅历尚浅的少年人分神遭受反噬,的确,他计谋得逞了,可是此刻,他心中原本的那份得意感,却莫名的被袁屿一句话浇的七零八落,不复存在。
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冷笑道:“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蒋师弟,你认识这小子!”
蒋通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意气,反倒带了几分消极:“他是当初秦岭开地脉的那小子!要抓的话,就赶紧动手吧!迟则生变!”
蒋通说完,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那一胖一瘦两个人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胖子大呼了一句:“赶紧把你那玩意儿收回来。我这有炼制的更厉害的鬼煞,这小子有古怪,我先用此煞封了了他三魂六识,你再拘了他魂,可惜练尸一脉已经在老林子里荡然无存,不然这小子的尸身练成童子煞也是不错的!”
一旁的瘦子,挥手合了黄纸伞,袁屿身侧那狰狞的鬼脸,没入伞中不见,红绳重新系好。
与此同时,胖子却忽的拜倒在地上,肥硕的身子抖抖索索筛糠一样,嘴角发了癫一样溢出白沫,最后从身上摸出一个陶瓷黑罐,罐口上,还用朱砂笔画了一个秤砣。
所谓,秤砣虽小压千斤,世人眼中,秤砣便是公正。
秤砣压魂,永不翻身!
那胖子,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罐口,山顶莫名的便起了风,阴冷刺骨,连一旁的蒋通都变了颜色,神色惊恐的看着那胖子。
天也有些暗。
整个院子都是虚无缥缈的鬼笑声,一片猩红血色。
一旁的瘦子有些艳羡的道:“胖子,你哪儿找来的这么怨厉的东西?”
胖子只是阴着脸嘿嘿的笑:“先封了这小子的三魂六识再说!”
一道血红的影子,带着腥风吹向浑浑噩噩的袁屿,那种溺水一样的沉闷压抑感,让袁屿只觉得灵魂深处近乎窒息,浑身都难受的厉害,胸口一直吊着的那股腥甜感,猛的顺着嗓子往外涌……
胖子五官扭曲,声音尖利:“吾以煞气请令,封魂夺识……”
神色痛苦的袁屿,半靠在门框上,微微抽搐的双手挣扎到最后,只无力的垂下。
一旁的蒋通,突然就扭过了头,神色复杂。
胖子和瘦子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可下一刻,院子里忽的响起了一声幽幽的猫叫,比之漫天冷风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瘦子厌恶的骂了一声:“哪儿来的野猫?爷踢死你……”
抬起头时,瘦子的表情突然僵住了,院子的房顶上,一只通体黝黑的猫,正神色空洞的看着自己,他看的分明,那黑猫只是张了张口,地上的胖子便吐了一口鲜血。
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瘦子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不可置信。
那黑猫,跃下身子,张口咬住了那把袁屿封的严严实实的血红色影子,就那么一口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阴风停了,地上的胖子连一声哼都没来的及发出,便翻着白眼躺了过去。
瘦子亡魂大冒,招呼着蒋通,抬起了地上的胖子头也不回的往山下奔去。
黑猫吃撑了一样,有些懒。
黑袍人揣着手,和潇潇走近了,看着没有动静的袁屿,黑袍人在袁屿鼻尖探了探,轻笑一声:“昏过去了!小姑奶奶,你把控神道这几个人引到太一宗,不就是为了杀这小子吗?你看,昏过去了,你动动手指头他的命今天就是你的了!”
黑猫神了个腰,懒懒的蜷缩在潇潇脚下。
潇潇只是看了黑袍人一眼,却默默的转身进了屋,出来时,手上多了条半湿的毛巾。
清冷的嘴角微微撇了撇,潇潇弯身,好奇的看着袁屿的眉眼儿五官,头一次觉得,一个人看起来还是很顺眼的,看了一会儿,觉得嘴角的血渍有些不喜欢,所以潇潇便拿白生生的手有些笨拙的擦了去……
抱起了黑猫,梧桐残叶飘落,春将至,新芽将生,风起,发丝纷舞。
黑袍人看看袁屿,又看看头也不回离去的潇潇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颤了颤。
有些人,此时不杀,一辈子便再也杀不了了……
山下,镇上依旧热闹非凡,山中事,无人知。
繁华的街道,音响店里,磁带正在录音机里缓缓流淌,那年,齐秦的大约在冬季,火遍了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