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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无月。
泥路也难行。
夜色中,四道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前行,这条路,是通往袁屿家的。
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
“蒋师弟,你当真知道那小子家在哪儿?”
“知道!”
“那就行,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认错,这小子能开地脉?我怎么就不信!当初咱们门派里曾经有师兄弟去过秦岭,后来说起过这事儿!听说当时这小子手上还有根笔,据说当时是被刘元青大徒弟拿了去对付那鬼判了,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这小子手上,秦岭那次,可死了不少人……”
路上的脚步声,忽然停止了,蒋通驻足,目光闪烁不定,良久,抹去了脸上的雨水,闷闷的说了声:“在!”
其余三人大喜,手舞足蹈,癫笑道:“妙!妙!妙!蒋师弟,我等大机缘到了!今日初三,逢三之夜,三魂不定,七魄浮游,今夜便先把那小子的魂儿拘了,能开地脉,这小子三魂命格也当不简单!哈哈哈哈……”
夜间的路上,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村子里静的厉害,湿漉漉的夜,狗都不愿意叫唤一声。
蒋通四人来到袁屿家的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睡了。
院子泥土夯成的地面,已经被雨水浸的不能下脚,四个人咒骂着甩掉脚下糊了一层的泥巴。
借着仅有的一点儿屋檐,有人摸索着打开了一个油皮包,从里面拿了一把半个手臂大小的黄纸伞出来,又捻出了五盏油灯,有雨无风,所以那油灯很容易便点了,豆大的一点,夜里左右摇摆,诡异的厉害。
五盏灯,在袁屿家屋檐下摆出五星连珠之象,黄纸伞被撑开,放在五盏油灯之内,接着又点了三炷香……
一旁的蒋通垂着眼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又看了黑漆漆的屋内一眼,那小子今晚怕是……
蒋通说不出来此刻怎样的心情,他其实并不高兴。
做好这一切,蒋通那三个师兄弟嗓子间已经压抑不住的兴奋。
其中一人咬破了手指,血水淅淅沥沥,喉咙间阴死阳活的以一种怪异阴森的腔调唱:“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弟子奉祖师敕令,拜请东西南北中五鬼显灵……”
夜间的雨,平白急了起来。
油灯中豆大的萤火,摇曳了几次,渐渐旺了起来,直把灯盏都盖住了,鬼火一般,绿油油的。
村子外的小路上,一大一小两个披了蓑衣的人影,忽然站住了身形。
“师父,你看!”
少年仰着脸,雨水顺着斗笠淌成了珠帘,指着漆黑的夜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时老道抬起斗笠一角,顺着少年所指方向,看了两眼,惊咦说:“五鬼显灵术!何人用此手段!”
院子中,屋檐下的几个人,脸上更加的兴奋了,捧起了那黄纸伞,再次念道:“二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五鬼拘魂……”
念咒的那人,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似乎异常吃力,黄纸伞上的朱红色纹路不断变换,原本燃的正旺的五盏油灯,再次摇曳起来。
一旁的蒋通,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吃惊的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内。
念咒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左手两指捻起一撮香灰,抹在鼻下:“开你七魄游魂门户,五鬼显灵,三魂七魄还不快快拘来……”
念咒的人几乎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起了猛烈的怪风,五盏油灯哗啦啦齐齐翻倒,灯油撒在黄纸伞之上,轰然火起,那三炷香,竟然被风雨齐齐折断,香头落在雨水泥泞之中,很快湮灭。
那人脸上闪过一抹惊惧和不敢置信,踉跄跌坐在地上,嘴角血渍殷红,惶然的指着屋内恶狠狠的道:“果然有古怪,众师弟,一同进屋内,看看这举目无亲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幺蛾子!既然拘不来三魂,便封他游魂门户,带回门派再做计较,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我等控神道还奈何不了他!”
这样的变故,让几人神色惊疑不定。
但几人还是依言,迈开了步子,沉着脸准备去屋内看看。
前脚刚起,后脚未落,院子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蒋通大惊,转过身低喝道:“什么人?”
“茅山五鬼显灵术,却被你们这些旁门左道拿来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我道门泱泱大教,如今之所以势微,和你们这些道门败类,脱不了干系!”
一时老道摘下头上的斗笠,在墙上磕了几下,磕去稻草中的积雨。
一旁的少年看的有趣,便也照着样子学着做,无奈那斗笠太大,手太小,磕了两下便有些拿不稳,落在泥水中。
蒋通脸色大变,其余三人面色阴沉:“哪里来的牛鼻子野道士,少拿这些冠冕堂皇之词,这院子里,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无门无派的孤崽子,你们休要过问!为了这件事和我控神道结仇,你考虑清楚?”
少年咧着嘴,好奇的问一时老道:“师父,控神道是个什么东西?比我们全真派还要大吗?”
全真,这两个字,蒋通四人听的清清楚楚,方才说话的那人,隐隐退后两步,神色却迟疑了起来:“龙虎山的地界,怎么可能有全真派的人,休要狐假虎威!”
一时老道却没有听见一样,拿手在少年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乖徒儿,还敢拿退出门派威胁为师不敢?你看见没有,无门无派,无亲无故,走到哪都是要被人欺负的!难道你也想跟这院子里的那孩子一样,被这些人动不动就用五鬼显灵术这样的手段欺负?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一时老道揪着少年的耳朵,故意板起脸,教育起来。
一时老道正说着,院子深处,那黑漆漆的屋里,忽的传出了一声很……很恶心的声音。
“咳……呸!”
这世上,能把吐痰声吐的字正腔圆的,还真没几个了!
蒋通几人头皮都炸开了,这屋子里,一直都有人?
一时老道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很精彩的僵住。
黑漆漆的门口,摇摇晃晃晃出一个人影来,斜倚着门框,捧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不断的在里面捻起什么,送到嘴里,然后是“啪嗒”的脆响,再吐出来,半天才看清楚,是在嗑瓜子……
“老……老孙子,你哪只狗眼看见我贤弟被他们欺负了?我再问你一句,我周相人的兄弟,谁敢欺负?”
周相人磕着瓜子,指着一时老道,结结巴巴的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