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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来了,这个满脸白胡子的老族长端来了很多好吃的点心的时候,小道姑就很开心的认为这个比师父显得还要老的老头是个很好的人。
她把点心拨成了两份,衣裳上缝的两个宽大的衣兜装的满满的后,就抱着盘子不再松手了,很甜!
而对于惜尘这个外人贸然的闯入祠堂,老族长则给予了很大的包容。
只是,关于接煞人和赶尸一脉,终归是他卜曦家一家的恩怨,老族长告诉惜尘,说:“卜曦家实不愿牵连外人,是福是祸,自看族人造化了!”
卜曦绍礼也说:“人死后生气未散,尸体入土僵而不腐,残存的生气转变成死气,就会遇活人而诈起,谓之僵尸,此种尸没有灵识,畏光惧火,且多为黑僵白僵,只知嗜血,难成气候,泄去其体内残存尸气即可,即便是死尸机缘巧合化成红毛飞僵,我等联合起来,以众人之力,也不是不能降伏。再往上变成旱魃、活犼之类,自会触发天谴,或天地大旱,或天降雷劫,总之,这种情况,极其少见,纵观古书记载,但凡出现这两种逆天邪物,不等它们为祸世间,天道就会借契机扼杀。可是,倘若死尸得魂入体,则成煞。此种尸煞怨念极重,又有怨魂厉鬼之灵识,起煞之后,害死人命,吮血食肉之后还会夺去人的生魂,以魂养煞之后,就会隐匿起来,与常人无异,狡诈的厉害。即便我家祖辰砂在世之时,也无太多应对手段,多有族人死于其手!”
惜尘疑惑:“鬼上身虽不少见,可厉鬼附活人之身,还会遭到本体三魂排斥,导致凶性大减。更何况人死后,阳火也一同散去,体魄渐冷,如那辆废弃的汽车,即便有再多的燃料,也无法载人行路一样的道理,那些孤魂野鬼又怎么可能入死尸之体,并且成煞?”
卜曦绍礼神色凝重,苦笑道:“寻常来讲,自然不能,可经过某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之后就未尝不可能了,因此,我们把能使用此手段的人称之接煞人。昔年,接煞人常暗中以阴邪手段召来游荡世间的怨魂厉鬼,引煞入尸,等我赶尸一脉赶尸上路之时,尸煞暴起,赶尸人无一幸免,我一脉偏偏对这种恶毒之术祭练出来的尸煞几乎没有应对之法,历来为我赶尸一脉宿敌,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此种尸煞一旦成功起煞,多会还继承死尸生前思维中残存的记忆片段,如此后果就是,死者出现在世间,死者亲属看到,常常欢喜的以为逝者起死返生,并深信不疑。在尸煞隐匿于尸体之内时,单凭脉象和外表,根本无法驱分,直到等到尸煞外露,大多已酿成绝户惨案,所以,当年,民间才频频闹尸祸,我宗祖卜曦辰砂才不得已出山寻求破解之法……”
惜尘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的抽了一口凉气,面色苍白:“那我师父……”
老族长面色变换,最后释然,安慰道:“令师体内的确是尸毒,可与书中记载接煞之术还有些出入,一来,凭你师父在道门多年修行,接煞人应该还没这个本事在你师父身上动这些邪门手段,你太一宗也曾是大门大派。这二来,自我宗祖卜曦辰砂出山,我卜曦一脉一度以为这些败类已经彻底灭绝,接煞一脉数百年不曾于世人眼前出现,观你师父年岁,应当和你一样,与接煞人没有交集才对!只是我不解的是,当今世道,能中如此尸毒,实属罕见!”
听到老族长话语间或多或少的询问之意,惜尘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露苦涩:“我恩师体内尸毒似是由来已久,前不久因动用门中术法,心神松动,遭来反噬,才有今日,至于那尸毒,惜尘入门不过十载,有些事,恩师至今不曾告之!”
说罢,惜尘转移话头,望着戏台下那被赶尸一脉用桃木剑围起来的牢笼:“既然是接煞人余孽,不知前辈如何处置?”
话落,老族长的脸色就变得凌厉起来:“倘若不是我们以辰砂符探出此子体内煞气,我卜曦一寨,危在旦夕,自然不能轻饶!”
说时,老族长从卜曦绍礼手中接过那个巴掌大小的黑罐子,打开了,扔入那桃木剑围成的剑阵之中。
此时,月亮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猩红的血气,漫天的怨念充斥而起,寨子中的鸡鸭也不再安宁,老狗呲牙狂吠。
戏台下桃木剑上淋得公鸡血早已凝固,却在此时,凝固的暗红色血滴晶莹的如红宝石一般,剑阵中有人痛苦的呻吟。
听到这呻吟声,正把花生糖仁嚼的津津有味的小道姑迟疑的停下,把头转向那阵纹渐起的八卦金灯阵,这一转头,却恰好看见,桃木剑上凭空多出了几道乌黑的爪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向外挣扎。
同时,痛苦的呻吟声外,又响起几道凄厉的惨笑,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剑阵上方,多了几道盘旋的猩红鬼影,怨气缭绕。
小道姑惊恐的捂上眼。
一旁,众人退后几步,卜曦绍礼恨声道:“此物就是这接煞人余孽带来寨子的,不慎遗落,当晚,我从梦中惊醒,见墙壁上通灵木剑剑身不稳,才明白有邪物入寨,果然,如此凶厉之邪物,倘若入我卜曦家祠堂,吞掉我卜曦族人魂灯,我族内恐再无活人!”
惜尘见小道姑无恙,暗自放下心,解开衣衫,露出胸前绘着阴阳鱼的太一宗道服,正色拱手道:“卜曦家愿救我恩师,我太一宗无以回报,尸煞我太一宗虽无应对手段,可对付这种凶魂厉鬼,太一宗还有些手段!自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惜尘不愿卜曦家看轻自己,翻手捏印,自怀中摸出黄符,那黄符上的纹路,以鬼字起符头,纹路颇为玄奥,下写有金木水火土,童子护命,以镇字收尾。
惜尘指印捻符而起,黄符飞至那桃木剑阵之上,化为灰烬,同时惜尘掐印,那剑阵上符文渐渐凝结,不断蚕食着那几道鬼影。
惜尘喝道:“山精水怪,桃木花精,蛇虫狐狸,魑魅魍魉,见印则散,破一切邪魔妖魅之形。”
卜曦绍礼也从腰间解下一只铃铛,轻摇:“天地有灵,卦象有形,卦为灯,剑为芯,金灯阵起!”
余者众人一同摇起摄魂铃,满寨铜铃铛的响声,当那些桃木剑身犹若隐若无的金红色魂火亮起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诛邪,众人齐齐拔起桃木剑,咬破舌尖将舌尖血喷在剑身上,斩向身体扭曲躬在地上的瘦小人影。
袁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人撕裂了,心中不断的有怨念滋长,老天向来待他太薄,他亦不曾埋怨,只是分外的珍惜着老天爷在世间吝啬的施舍给他的那微乎其微的善意……
袁屿掌心的刺痛感越来越强,心底也从未有过的失望,若老天爷不愿自己活着,死就是!
夜色从未有过的明亮,只因皎洁的月光北侧,北斗七星赤红如灯,然,七星排列却极其怪异。
明明夜空依旧宁静,可祠堂畔众人却不知为何浑身汗毛竖立,只觉得有大祸将生。
惜尘只抬头望了一眼,就亡魂大冒,近乎瘫痪在地,嗓子都变得沙哑:“阳斗顺列,阴斗逆行,为何两斗阴阳之象同现,此乃阴阳紊乱之兆……”
老族长须发皆起,眉目狰狞,嘶声大喝:“斩!”
斩字一落,卜曦家祠堂内犹如风穴,狂风扑面,竟然炙烤的人难以呼吸,祠堂内魂灯摇曳,灯火不宁。
袁屿抬起头,众人齐齐后退,这时,袁屿却蓦然愣了愣,眼中的怨毒一丝丝的褪去,有些惊喜的拿手揉了揉眼睛,欢喜的挣扎出声:“师兄……你来救我了?”
惜尘终归瘫倒在地,神色木然,呆立,痴痴的呢喃:“为何?”
袁屿依旧难掩欢喜:“师兄,我想家了……”
惜尘只满脑想着卜曦绍礼所说的关于接煞人的话,最后悲愤的指着袁屿:“妖孽!恶贼!此仇我太一宗必报!”
袁屿听不懂,歪着头,直到眼底的欢喜渐渐消失。
袁屿失望的低下头,撇着嘴哽咽低声说:“原来,师兄和师兄,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二师兄还活着就好了!”
他想念那个不问缘由,会盲目的护着他去和别人打架的男人了。
漫天的怨念越来越重,袁屿孤独的缩起身子,泣声自言自语,像在努力的安慰自己:“假如从来没有拥有过,就不会失望了吧,可是,师兄,既然不愿接纳我,为何要带我上山,给我虚假的幻想呢……”
那种压抑窒息感越来越重,夜色上空的阴阳星象愈发的诡异。
当众人以为这份压抑感来自于那几个怨念极重的鬼影时,却惊恐的发现,那些鬼影畏惧的徘徊在袁屿身侧,不敢近身半步。
众人狠下心,欲将剑刺出。
另一边,小道姑一次又一次的揉着眼,每揉一次眼,泪珠子就顺着下巴尖啪嗒啪嗒的往下淌。
点心盘子滚落在地上,笨着身子跑过来。
惜尘面色大变,只喊:“小霜,不可!”
小道姑却已经跑到袁屿跟前,把手伸进衣兜,攥着手伸到袁屿跟前抽抽噎噎的说:“小师弟,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袁屿茫然的抬起头。
小道姑伸开湿漉漉的手掌心:“麦芽糖!不是泥鳅!”
袁屿突然笑了,伸开手,伸手的一瞬间,小道姑哇的大哭起来,那手掌心上,满是木钉扎过留下的针眼。
小道姑捧着袁屿的手掌使劲的吹着气,鼻涕泡都吹出来了,边吹气边哭,嘴里还嚷着:“不疼不疼!吹吹气就不疼了!”
众人惊骇的察觉到,那满天的压迫和死亡的恐惧感,竟在这一瞬间,干干净净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