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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只听过高僧度人,却从未听过和尚杀人,杀戮的和尚还能算得上和尚?沾染血气的佛门,还能称得上慈悲?
二爷想不明白。
刘元青似乎同样不明白。
一旁那和尚却继续说:“此物全名金刚降魔杵,乃佛门最具杀伐之器,可消一切罪障,能断除所有鬼神、非人、恶咒之害。”
刘元青面上有些震惊,随即又讥诮的问那和尚:“贼秃,你整日喊着我佛慈悲,而现在却又说佛门存有这等杀伐之器,如此看来,你那慈悲岂不是个笑话!”
和尚微微抬了眼,丝毫不理会刘元青话语里的挤兑之意,道:“一声佛号一声心,我自修我慈悲心。菩萨低眉,慈悲六道。金刚怒目,伏尸千里。说到底,不过是佛法万相罢了。”
刘元青微微一笑,无赖的揽过和尚的肩膀,嘴里的话却先化成两声冷哼:“屁的佛法万象,知道老子为甚瞧不起你么?你修这慈悲的佛心啊,处处忍气受骂不说,就连那日本人残害百姓,你也只是悲声骂一句阿鼻地狱,当真窝囊!照我说,你不如修那金刚的佛心,在这乱世,杀伐果断,惩奸除恶,岂不痛快?”
和尚眉毛抖了抖,沉默不言,许久,才低声念念有词:“金刚无心!”
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刘元青怵然一惊,松开胳膊,皱眉看着和尚,神色认真的问道:“什么意思?”
和尚面色悲悯的指着上方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影道:“金刚杵本为西域古战争兵刃,后来,持此兵刃者被收编入我佛门下,称之为金刚护法神,藏传佛教也正是借此典故,将寺庙手持金刚杵的力士称之为金刚。
和他们不同的是,我中土禅宗中所说的金刚,则独指一种特殊的佛缘命格,这种命格,我禅宗称之为金刚魂命。
其具体缘由和来历,要从西晋说起,自西晋时起,玄学兴起、佛教输入、道教也开始勃兴,同时,波斯、希腊等邪门鬼道也渐渐羼入中原各地,妖邪立说,挑起八王之乱,之后又趁机攒动五胡乱华,生灵涂炭。
当时有高僧竺法护,一心向佛,为开众生之苦,向世人示现无穷佛法,竺法护译得西域《正法华经》,并参照经文中观世音菩萨演化金刚之法门,参悟出金刚、般若、大小明王等印法,在世间行走的过程中,将这些印法传于中土诸多古武世家,以共同驱魔平乱。东晋建立之后,推崇他的信众多达万千,以至于南北朝时,佛法达到兴盛,其景象如后世杜牧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便是由此。
而竺法护在晚年,佛法修行得大圆满后,根据一生在世间亲眼所观,亲身所历的不同魔境,将参佛所悟的金刚魂相,留于六道轮回之中,每逢世间邪魔动乱,便有命格独特之人借金刚魂而生,保世间正法、护佛门弟子不被魔扰,救苍生于邪魔苦海之中,此种命格独特之人,我佛门皆谓之金刚僧。自此,金刚魂命,才成为我禅宗僧人的一种独特而隐秘的命格象征。
所谓的大圆满,乃指佛门按佛法修为境界所分的三等果位,在这三等果位之中,
其一等为佛,乃指彻底放下分、妄、执,修行至大圆满境界。
其二等为菩萨,即放下分念、执念,却还存有妄念,仍会起心动念,未得大圆满,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便是如此。
其三等为阿罗汉,也叫尊者,所谓阿罗汉,乃放下执念,脱离六道,却还有妄念和分别心,乃佛门最小乘境界。
世人常把佛法精深之人,称之为法师或者尊者,却鲜有人称之为金刚,这是为何?只因金刚不在果位之中。
金刚者,因得金刚魂而生,虽有佛缘,遇事却常忿眉怒目,怒则伏尸千里,正因性情受金刚魂命影响,才很难受到佛门戒律的束缚,难以放下五念六欲七情,更难以彻悟。在佛法修行一途,也难得大成,所以得金刚魂命者,终生难入果位,虽天生一身异法,却常浪迹于世,至死方休!故,我说,金刚无心,无不变心,无放下心,无慈悲心,也无佛心!”
和尚一口气说完,遂看着那满目死去的尸体,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元青却听的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贼秃,如此说来,我反倒高看你佛门一眼了!这金刚僧的一生,该何其痛快!”
和尚却神色愈发悲悯,悲声说:“痛快?我只从中看到了悲哀!宿命之哀!”
刘元青茫然,疑惑问:“得金刚魂命有何不好?”
和尚怆然,反驳质问道:“你道门童子命可好?”
刘元青张张嘴,忽然沉默。
和尚摇摇头:“世人只如你一般,只说得了金刚魂命一生该何其痛快,却不曾想过,一个生下来就做不了自己的人,不可悲吗?
按你道门所说,人之三魂,灵魂、生魂、命魂,灵魂属阴,生魂属阳,命魂则定命格。
金刚僧得金刚魂,应因而生,得果而死,生死轮回,往复不休,如圆轮中行走的蝼蚁,行至尽头便又是重复的开始,任你挣扎,却始终只能活在那宿命之中!”
片刻,刘元青忽的在和尚头上抽了一巴掌,轻笑:“外面饿死、病死、受兵祸殃及之人不知凡几,讲宿命?天下人谁人不在其中?轮得到你?你若想成佛,我给你指条明路,下辈子投胎做块石头就是!”
和尚愣了愣,眉头渐渐皱紧,随即便又舒展开来。
金丝眼镜的老杜却仍旧疑惑,问那和尚:“照你所说,金刚僧到底也是与你佛门有所关联,算是你佛门中人,既然如此,金刚僧所持的那法器降魔杵,怎么也不该有如此大得邪气啊?”
和尚神色郑重:“白玉蕴于深山,则长灵气,藏于墓中,则生晦气,这世间万物,还有何物能比白玉更能酝藏气场?我佛门降魔杵,常以金铁铸成,刻以嬉笑怒骂佛,金铁锋利,杀贼镇恶,护佑佛门弟子。唯独这白玉刻就的金刚杵,和尚我从未见过!而据你先前所说,东瀛阴阳师为首者仅仅只是触碰了这降魔杵,便遭尸气攻心,体生白毛,渐变为白毛僵尸。修行之人尚且如此,何况凡人?由此可见,此降魔杵中,蕴养着你我都不可想象的尸气。”
和尚话一落,众人皆惊,道:“人养玉,玉养人,常人佩戴玉器时日久了,玉器则会沾染佩戴者的气场,若持此降魔杵者,为你佛门金刚僧,那这降魔杵日夜陪伴在金刚僧身侧,只会日渐蕴养出金刚怒意,成为佛门至刚至阳之物才是!这尸气又从何而来?”
和尚苦笑,指着那片匐倒在地上长满红毛白毛的尸体:“你看墓中这些死去不腐的尸身,无生气,也无死气,就像一片枯木荒石。不管你道门还是我佛门,都知道,如果尸气不散,常年封闭于地下,其气场只会愈生愈重,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更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所以啊,这墓中此时气场如此干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些尸煞,是被这降魔杵在一瞬间镇杀干净的,而在镇杀过程中,降魔杵却因杀戮时侵染尸气过重,渐渐逼散了器中金刚镇杀之意,才日渐变成邪物,这股尸气日渐浓重,却又被金刚杵法相所禁锢,不能外散!”
刘元青皱眉:“那持此法器之人呢?”
那和尚将目光移到石门,看着那石门之上所刻经文‘我当灭度无量众生’,轻轻念了一声佛号,便不再言语。
刘元青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不以为意的笑道:“如此说来,我倒十分好奇,这石门之后,到底有何古怪了!”
一旁的陈元厚脸色却变了,拉过刘元青:“不可,师父只说让我们阻止这些日本阴阳师打开石门,却并未允许我们擅自决定做出行动!”
刘元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拍了拍陈元厚的肩膀:“哎呀我的好师兄啊,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老实人,可师弟我不是啊,你想想啊,倘若这石门后真有这般英雄人物,我刘元青怎能不一睹其盖世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