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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如墨和林苒找了一家黔菜馆,一边等上菜一边聊天。林苒逼她汇报班聚进度,程如墨对陆岐然的事依然严防死守,但是讲了白苏。

    林苒听后勃然大怒:“她是成心的还是无意的?”

    “我不知道。”

    林苒看程如墨还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更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这么放了这对狗男女?”

    当然没有,程如墨想,我睡了陆岐然。但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当时还有同学在场,我能冲上去跟她泼妇骂街吗?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这都过去一周了,你就这么忍得下?”

    程如墨顿了顿:“我当然忍不下。但确实邱宇说得对,我没那么喜欢他,所以这也不全是他的错。”

    “你脑子有坑”,林苒白她一眼,“他能找到你这样的,都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你还为他开脱。陪吃陪玩陪睡陪风花雪月,你确实不怎么喜欢他,但你作为他女朋友,大节上可没什么亏损。”

    服务员将干锅端上来,程如墨等他走了,复才开口说:“你知道邱宇为什么要劈腿吗?”

    林苒怔了怔,她一直认为男人难以抵御诱惑就像狗改不了吃屎,究其原因……实际没什么原因,就是物种的劣根性。所以还真没想过,邱宇劈腿还有个“为什么”。

    程如墨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觉得疼,所以经常不让他碰我。”

    林苒又是一愣,过了片刻方说:“……真的假的?”

    程如墨“嗯”了一声:“温饱之外,这就是男人的第一需求。我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自然去找能满足他的。所以就这点而言,我真的不怎么恨他。”

    “你真是圣母白莲花,你觉得疼那是他技术烂。他自己不好好反思还好意思找理由出轨,你也确实别怨他——谁都别怨谁,是包子就别嫌狗惦记。”

    程如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菜很快上齐,林苒吃着,依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要是你早把他一脚踹了。男人都这德行,一劲儿地吹自己有多厉害,实际都是什么玩意儿。他满足不了需求,那你还满足不了呢。”

    换平时,程如墨肯定会说自己没什么需求。但想想那天和陆岐然的事,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底气。

    她也就不反驳了,乖乖一边听着林苒的训话,一边狗腿地给她夹菜。

    正吃一半,程如墨电话响了。她搁下筷子,一面看来电人一面去拿纸巾擦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白苏”,顿时一怔。

    “谁打的?”

    程如墨摇了摇头,接下电话。

    那边白苏声音带笑:“听说陆岐然来江城了,明天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程如墨犹豫,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礼貌地说:“我明天有事,不一定能去。”

    白苏笑说:“在东南路上的荆楚人家,晚上六点,你有空就一定过来。如果没空也无妨,毕竟人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程如墨有几分不悦,蹙眉寒暄两句,面上甚为冷淡,声音仍是礼貌:“好的,我确定能去再给你发短信。再见。”

    林苒一边吃着茄子煲一边瞥着程如墨:“谁打来的?”

    程如墨捏着手机,神情厌恶:“白苏。”

    林苒一惊:“她还有脸给你打电话?找你做什么?”

    程如墨恹恹回答:“喊我明晚出去吃饭,我不想去。”

    “去!”林苒搁下筷子,“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恬不知耻,当了‘小三’还敢这么肆无忌惮。”

    “我真不想去。”程如墨皱眉。

    “你真当自己是肉包子?这么明显的挑衅你看不出来?”

    “去了能怎样?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鸿门宴有什么了不起?沛公不但没死还灭了楚霸王,你今天敢屈服,就别认我这个朋友,我没你这样怂的朋友。”

    程如墨哭笑不得:“那你陪我去行不行?”

    林苒沉吟片刻,一咬牙说:“当然得陪你去,啖肉喝酒我不行,骂人我可从来没服过输。”

    第二天江城起了霾,能见度不到五十米,远远望去整个城市只看得到高楼的顶端,浪漫的比喻大约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程如墨想到的,偏偏是早年读张爱玲《小团圆》时读到的一段形容大考心情的话:“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她心情虽然比不上大考时的惨淡,忐忑和恐惧却是如出一辙。偏偏这和大考不一样,考试好歹有迹可寻,这番赴宴却前途未卜。唯一的安慰大约是,昨晚没有梦见掉牙,兴许结局不算糟糕。

    一紧张就有些胃疼,化妆时都觉得手在发抖,不是画歪了眼线就是贴反了睫毛。一面觉得自己不争气,一面又懊恼自己何必去受这个罪。她对能不能代表月亮惩罚狗男女没有丝毫兴趣,狗男女离她的世界越远她越觉得心情舒坦。

    但另一方面,却是不甘心。凭什么狗男女能够逍遥自在,她得一大早起来考虑穿什么衣服配什么妆。花的时间越长,就越不甘心。到最后凭空生出股非去不可的倔强来。

    下午五点二十,林苒开了车来接她。见她走到跟前,笑说:“衣服好看。”

    程如墨坐上副驾驶,说:“那是因为你没见到白苏。”

    林苒发车往东南路开去,说:“上次你还说和她关系不错,我怎么觉得分明是不共戴天。”

    “我大一到大三和她关系确实不错,她和我是室友。”

    林苒注意到了她话里的时间节点,问:“大三发生了什么事?”

    程如墨好半晌没有回答,许久才说:“你知不知道有类女生,和你成为朋友并不是真正拿你当朋友。”

    林苒了然:“我当然知道。她们需要你陪她一起去赴追求者的约会,需要用你的坦荡衬托她的娇羞,需要让你时时刻刻去对抗她的情敌,而她只用躲在后面嘤嘤嘤装委屈……我一贯不希望女人彼此攻讦,但这种女人,扇她一百个耳刮子都不为过。”

    程如墨不说话。

    “如果白苏是这样的女人,那真没什么值得顾忌。邱宇这人,表面看起来确实一表人才,不长期接触看不出他败絮其中,毋庸置疑,白苏就是见不得你好,所以故意抢了你男朋友。”

    程如墨认同林苒说的话,心想,真是不嫌恶心。

    程如墨和林苒都不爱吃江城菜,嫌弃它们没特色。事实上八大菜系也确实不关江城菜什么事儿。“荆楚人家”打的是正宗江城菜的幌子,卖的却是全国各地的荟萃,但又贵又不正宗。好比说剁椒鱼头,为了照顾本地人的口味,加了酱减了辣,吃在嘴里却差了一口气,总像是隔靴搔痒。

    程如墨老家以吃辣出名,因此更加瞧不上这个只差写上“人傻钱多速来”的破饭馆。

    程如墨等林苒停好了车,挽着她一起进去。服务员领他们上二楼:“客人在‘云梦’,前面直走左拐就是。”

    待服务员走了,程如墨说:“我尤其讨厌一些饭馆为自己包厢起个虚头巴脑的名字,直接201、202这样排序多好。”

    林苒笑:“你矫情不矫情,人家取个名字都能碍到你。再说我觉得这名字取得还不错,云梦、西凉、螺山植莲,这里还有个青潭……都是湖名,挺好嘛,讨个千湖之城的彩头,也和‘荆楚人家’相衬。”

    “那还有西沟子湖、马尾套湖、小爹湖呢,怎么不起?嫌弃人家名字不好听啊?我还觉得接地气呢。”

    “……”林苒又笑又气,“我要是餐馆老板,一把把你扔出去,不许你再踏入一步。”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云梦”间的门口。包厢门虚掩着,林苒轻轻叩了叩,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请进。”

    林苒无声问程如墨:“白苏?”

    程如墨点头,伸手推开了包厢门,却在看清包厢内状况时,愣在当场。

    坐在白苏旁边和对面的,分别是邱宇和陆岐然。

    陆岐然里面穿着件深灰色衬衫,衣袖挽了起来,露出戴在腕上的一块手表。这表程如墨认识,是浪琴的,陆岐然大四那年就开始戴着。

    此刻陆岐然正看着门口,和她的眼神有极短的一个交会,随即又互相错开去。

    最终程如墨目光落在邱宇身上,心里涌起几分难以形容的恶心感,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但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这股冲动。仗没开打就丢盔弃甲,到底不是应有的作风。

    林苒却比她还按捺不住,也不理白苏听来几分殷勤的招呼,直接捏着程如墨的手腕走了进去,在陆岐然旁边的空位坐下,径直朝着邱宇开火:“刚刚在停车场看到辆丰田的凯美瑞,是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没认错啊。”

    当时结婚在即,爆出邱宇劈腿的事,要不是程如墨拦着,林苒早就找人去揍他了。如今狭路相逢,林苒哪里还忍得住。程如墨过去还笑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劈腿的是你呢。”

    邱宇穿一件湖蓝色细条纹POLO衫,头发比起程如墨上次见他时略短了几寸,多了几分硬朗之感。

    论身高长相,这人还算不错,程如墨也承认自己有些被外貌主义所累,不然当时也不至于这么潦草就答应。

    邱宇笑笑,没接腔。

    林苒哪里打算放过他:“我还以为你早就换车了呢,去年就听你说想换个四个圈,怎么到了今年还没动静?年终奖发不出来吧?不过也是,你就职的那公司,一看就是个皮包公司,每年没少偷税漏税吧,也不知道哪天就被取缔查处强拆了,老板卷着钱跟小姨子跑了,朝不保夕的。生活艰难嘛,我理解。听说你又要结婚啦,这次房子肯定得落实了人家才肯嫁吧,也不是人人那么善解人意对你一无所求是不是?”她故意将重音放在“又”上。

    白苏和邱宇没想到林苒一来就火力全开,一时尴尬得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林苒笑笑,拎起水壶给程如墨和自己倒了杯茶。

    场面足足冷了快十秒钟,白苏才勉强笑了笑来救场:“如墨,你还没介绍一下呢。”

    程如墨掀了掀眼皮:“林苒,我朋友。”

    “怎么带朋友过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白苏笑说。

    林苒瞥她一眼:“白小姐不也没提前通知?”

    白苏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她看向程如墨:“如墨,我诚心邀请你过来聚餐,你何必……”

    “白小姐这话说的,倒像砸场子的是我们一样。”

    “林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白苏皱眉看着林苒。

    “挑明了也就没意思了”,林苒笑了笑,将杯里剩下的茶喝尽,随即站了起来,“你想开场庆功宴,如墨却没义务陪你。我只说一句,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不属于自己的,抢了总要付出代价。”说完,她拉住程如墨的手,“如墨,走吧,这饭没必要吃了。”

    程如墨一声不吭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往陆岐然处望了一眼。后者也正在看她,目光沉静深邃,叫人一时看不透彻。

    白苏哪里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突然开口,语带几分讥诮:“如墨,你怎么好意思派人来指责我,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情吗?”

    程如墨脸色沉下去,转过头盯着白苏:“你什么意思?”

    白苏笑笑:“就像林小姐说的,挑明了也就没意思了,况且你也不希望我当着然哥的面挑明是吧?”

    程如墨胸中凭空生出了股怒火,烧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她想也没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就要往白苏身上泼去,陆岐然却迅速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臂。

    程如墨受到掣肘,转头惊讶地望着陆岐然,后者静静望着她,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随即将她手里的茶杯夺下来,放回桌上。

    程如墨一时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似是愤怒诧异和微妙的痛苦炸成了一锅,搅她心里生出一股极强的破坏欲,却又被生生压抑下去。

    她咬了咬牙,非常用力地甩开了陆岐然的手,望着白苏,冷冷吐词:“哪怕你昭告天下,你也威胁不到我。”

    她握住林苒的手往外拉,亟亟欲走:“走。”

    林苒却稍稍挣开,突然抄起桌上水壶整个往邱宇身上泼去,尖叫声中,林苒拽着程如墨飞快地往包厢外跑去。

    两人跑出去好远,方才停下来喘气。程如墨思绪清醒了些,太阳穴却仍在跳疼,她和林苒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她仍在想着方才陆岐然制止她的动作。她想,这场交锋果真毫无大将之风,女人一旦吵起架来,如何克制最后都不免发展成撕衣服扯头发的泼妇架势。陆岐然拦着她是顾及都是同学的颜面,否则大家都不免丢脸。

    然而即便陆岐然拉得有道理,她心里却十足不舒服。女人便是这样,理智与情感总是互相拖后腿,矫情又蛮不讲理。

    “那茶壶里的水都凉了,泼出去也只起点吓唬的作用。”林苒笑说。

    “要是开水你就是故意伤害了。”

    “是替天行道。”

    程如墨一笑:“谢谢你啊,虽然场面不好看,但结果挺爽的。”

    林苒摆了摆手:“还没祝他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呢。”

    过了会儿,她又问:“我听见白苏喊‘然哥’,哪个‘然’?”

    程如墨静了静:“‘陆岐然’的‘然’。”

    林苒惊讶:“他就是陆岐然?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程如墨敛了笑意,低声说:“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反正你也看到了,也就……就是这样。”

    林苒看了她片刻,也就不追问了,只说:“单看长相,比邱宇好看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我还觉得年轻时候的陈冠希老师好看呢。”

    林苒大笑,又说:“咱们再找个地方吃东西?”

    程如墨想了想,摇头:“气饱了,我还是直接回家吧。”

    “那行”,林苒挽着她往停车场走,“我开车送你回去,我回家吃,正好林森从他家里带了些土特产回来。”

    林森就是林苒的未婚夫,因为名字构架的关系,天天被林苒嘲笑就是块五效合一的榆木疙瘩。

    程如墨曾问她是哪“五效”,林苒说:“穷懒蠢丑怂嘛。不然还能是狂帅酷炫拽啊。”

    程如墨回家卸了妆,正打算拿冰箱里的两个西红柿配合挂面凑合一顿,突然收到短信。

    是个没有保存的号码,连发了两条。

    第一条是:“有东西落在你那儿了。”

    第二条是:“下来,去吃螺蛳粉。”

    程如墨捏着手机愣了半天,心想齐简堂换新号码了?旋即明白过来不是。

    是陆岐然。

    她想,这人真是狡猾。

    为什么说狡猾呢,两条短信一条表达想上来,另一条又让她下去。不管哪种情况,反正他吃不了亏。

    但程如墨也明白自己是在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如果他真做了这样的打算,也就不是她认识多年的陆岐然了。

    比起螺蛳粉,两颗冻怏怏的西红柿毫无吸引力。程如墨只犹豫了不到半分钟,便穿上外套拎上包飞快下楼。

    楼下有棵梧桐树,快有二三十年历史了,树干底下拿红砖围了个花坛。里头自然没种着花,倒是有几株狗尾巴草,从堆积的沙石里冒出头。梧桐树前有块空地,聚了十来个大妈,此刻正就着《最炫民族风》的音乐,互相搂着腰跳得带劲。

    程如墨搜寻陆岐然的身影,见他远远站在路边,正抬头望着她所在的楼层。程如墨喊了一声,却又立即被吵吵闹闹的音乐淹没。她便绕过跳舞的人群,朝着陆岐然快步走去。

    没走几步,陆岐然有感应,转头向着她的方向望过来。

    程如墨过去没少幻想和陆岐然相处的场景,然而它们无一不风花雪月,唯独没想到,有一天两人还能在广场舞的现场相会。她既觉得可笑,又觉得这样反倒是个别致的体验。

    陆岐然衣服搭在臂间,静静站着望着她,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杨。程如墨想到当年军训,这人就是全排站军姿的模范。有次全连集合,教官喊他到前面去做示范。整整四十分钟,身体纹丝不动,结果一喊稍息他人就笔直栽下去了。

    重度中暑,脱水休克,将领导和教官吓个半死。后来教官再不敢让他们站这么久的军姿,休息时间也成倍增加。“倒下你一人,幸福一整连”,因为这事儿,军训结束后全排凑钱给他买了件礼物。

    算算,也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刚入校经过军训的陆岐然比现在黑,脸上更有几分生嫩的倔强劲,不笑的时候尤其显得严肃而清高。是以最初的陆岐然并不怎么受欢迎,后来上了大二,他换了发型,肤色稍浅了几分,脸部轮廓褪去了大一时的青涩,变得深邃而分明。仍是严肃,但再也不能阻止喜欢他的女生韭菜一般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尤其是新来的大一学妹。

    程如墨走到陆岐然跟前,笑说:“久等了。”

    “没等多久”,陆岐然声音低沉悦耳,落入耳中如夜色一般醇厚熨帖,“走吧。”

    陆岐然住的江城宾馆离此处并不算远,二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两地之间有家非常有名的粉丝馆,螺蛳粉尤其声名远扬。

    程如墨有些害怕与陆岐然独处,因为怕冷场了尴尬。所幸两人还有个合作项目,一路聊着工作,气氛虽客套疏离倒也算融洽。

    陆岐然走路步幅大,此刻仍是迁就着她。两人说着话,走得更慢了些。江城到处都是在建工程,不是地下通道就是轻轨地铁。程如墨尤其讨厌江城的白天,尘土飞扬又常常重度雾霾,满眼乱糟糟的建筑或者废墟。但江城的夜晚却格外迷人。不远处长江大桥流光溢彩,沿河的建筑灯火倒映在江水之中,仿佛银河落在地上。

    这一刻她情绪突然有些微妙的起伏,莫名期望时间就这么停下来。抖落过去的征尘,也无须担心未来的风雨,就这么一路走下去。

    然而转眼间,粉丝馆就到了。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重的腥臭味,偏在腥臭间又夹杂着诱人的香味。此刻还在饭点,店里人满为患。程如墨环视一圈,也没找见两个相连的空位,便提议:“我们外带了去河边吃吧。”

    “好。”陆岐然点头,看了看长长的点餐队伍,又说,“你去外面等。”

    程如墨默默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她就站在门口,隔着玻璃门望着陆岐然。后者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神情坦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突然,她看见他伸手掏出手机,低下头去。隔了一会儿,她包里的手机便嘀嘀响起来。

    程如墨一怔,伸手去掏,是他发来的短信:“人有点多,稍等。”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陆岐然提着两只袋子推门出来,也不急着递到她手中:“走吧。”

    陆岐然不是江城人,但在江城读书四年,对周边的地理比她这个住了快二十年的半个“土著”还要熟悉。

    又走了十多分钟,两人到了江边。江城曾经是有名的物流集散地,沿江分布着许多码头,有些码头已经废弃,有些还在供过江的轮渡使用。

    两人沿着阶梯往码头走去,走到半路看到一处平台,程如墨说:“去那里坐吧。”

    水泥地上有些脏,程如墨打开包想拿纸巾垫着,陆岐然却直接将搭在手臂间的外套递给她。

    程如墨一怔,立即推辞:“地上很脏。”

    “衣服上有味儿,反正要洗。”

    程如墨便不再推辞,将衣服摊开,铺在地上,两人并排坐下去。程如墨将碗拿出来,掰开方便筷。掀开盖子,腥味夹杂着浓香溢出来,程如墨一笑:“和臭豆腐一个样。”

    前面便是江水,江上泊着几只小船。夜风微凉,带着湿意。程如墨吃了几口,觉得热,放下碗,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将头发挽起来。随即笑了笑,将碗又端入手中:“如果有啤酒就好了。”

    陆岐然动作一顿。

    程如墨老家在山城,早年她回家需要坐船。记得大学时候她常说,一直有个梦想,希望和好朋友坐在船上看夜景喝啤酒。

    此刻程如墨也不知是不是随口一提,因为下一瞬她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吃粉丝,粉丝又热又辣,她鼻尖上浮起一层细汗。

    程如墨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奇怪,好像突然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放在当年,别说像现在这么大大咧咧地吃东西,就让她当着陆岐然的面大点声音讲话都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果然年龄没白长,当年的矫情劲虽还没根除,但再也不会用来恶心别人顺带恶心自己了。

    正吃着,陆岐然突然说:“今天的事,对不起。”

    程如墨差点一口呛住,她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方说:“没什么,你应该这么做。”

    陆岐然沉默下去,程如墨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打算,便打算接着吃。

    “你是因为知道了白苏和邱宇的事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程如墨却一瞬间就听懂了。这边陆岐然已经放了碗,并不看她,只看江面。他声音比方才冷了三分,不知是不是错觉?

    程如墨也放下碗,半天没说话。

    人总有冲动的时候,真要追究当时的冲动的原因,却并不一定总能理得清楚。

    程如墨承认,不能说不是受了白苏的刺激,也不能说完全是受了白苏的刺激,但无论如何,和邱宇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她有些想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鸿门宴。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陆岐然,笑问:“你先告诉我,原因是什么你在意吗?”

    陆岐然也转过头来看她。

    距离很近,程如墨觉得这样看来他轮廓显得更加坚硬。夜色中目光明亮,却又寒星一般疏离。

    对视了极短又仿佛极长的一个瞬间,陆岐然方轻声回答:“不。”

    程如墨立即一笑,头微微往后退了几分,正打算重新端起汤碗,陆岐然却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程如墨顿时吓得呼吸一滞,心跳也骤停了一拍,却见陆岐然抬手将她用来盘发的笔抽出,她头发随即散落下去。

    这动作岂止是暧昧,完全是十足的调情。夜色沉沉,在她看来,陆岐然的目光也仿佛江中灯火一样闪烁不定。当然,或者其实闪烁不定的正是她自己。

    她下意识地先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听来仿佛呢喃:“你不会想吻我的,我嘴里一股螺蛳粉的味道。”

    陆岐然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紧了两分,如此僵持了几秒,彻底松开,站起身说:“我该走了。”

    程如墨笑笑,将地上的外套捞起来,起身递给陆岐然:“你的衣服。”

    她本是打算帮他洗了再还给他,但仔细一想,这就像是钱钟书《围城》里说的,男女交往往往从借书开始,一借一还,关系就暧昧了。她若是拿了陆岐然的衣服,两人不可避免就要再次见面。但眼下光景,还是别私下见面为好。

    陆岐然将衣服抖了几下,拎在手里。他走前面,程如墨走后面。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先往程如墨住处去,再去江城宾馆。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像是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程如墨心想,所谓一夜情,也就是一夜情罢了。

    第二天程如墨回了趟家,一到家就被刘雪芝一顿臭骂,问她上周怎么没回家。程如墨手里捏着遥控器,一边百无聊赖地换台,一边与刘雪芝周旋。

    好歹第一轮拷问过去了,刘雪芝突然问她:“子月是不是去找过你?”

    “不但找了,还找我讹了部手机。”

    “多少钱?”

    “四五千。”

    刘雪芝本在绣十字绣,手里拿着剪刀正在绞线,听程如墨这么回答,顿时将手里的剪刀一把掼进针线筐里,骂道:“真是只喂不饱的狗。”

    程如墨没说话。

    “昨天你幺舅妈又打电话过来,说你表弟头上长了个疮,家里医院治不好,要来我们这皮肤医院看看。这一来吃住倒不说,医药费也得我们出,到时候他们回去,还得给你表弟置身衣服,少于五百还不行。”刘雪芝啐了一口,“呸,真当我们这儿是免费收容所了。”

    程如墨本就心烦,听刘雪芝这么一通抱怨更是烦得想撞墙。她很想对刘雪芝说,要是不想接待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但她也明白这些亲戚关系盘根错节,真要哪里招待不周,幺舅妈回去一通乱说,刘雪芝肯定又要气得血压升高。

    刘雪芝骂了一通,心里舒坦些了,又问程如墨:“你是不是带男人到你住的地方去了?”

    程如墨一惊,立即坐起来:“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刘雪芝绷着脸,声音活像是在冰箱里冻了一遭,冒着冷气。

    程如墨明白过来:“你别听严子月嚼舌根。”

    “她说了,可是看见那什么……盒子就直接摆你床边柜子上。”

    程如墨顿时难堪:“我带人回去又怎么了?难不成我还没嫁给邱宇,就得替他守活寡?”

    刘雪芝瞪着程如墨:“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懂不懂什么叫自重?”

    “我怎么就不自重了?”程如墨抬高了声音,“我一没劈腿二没给人当二奶……”

    “你还有道理了”,刘雪芝打断她,“你不看看你今年都几岁了,还这么晃晃荡荡不着调,你打算几时结婚,你自己说?”

    程如墨不说话,电视里相亲节目正放到男嘉宾的第二段视频,台上二十四盏灯已经全灭了。

    刘雪芝自认为捏住了程如墨软肋,立即打蛇随棍上:“前几天我跳舞认识了一个人,她儿子也还没结婚,今年二十九岁,学计算机的,工作也还好,你下周找个时间见见。”

    “我不去。”程如墨抱着枕头,扭头不悦地回答。

    刘雪芝拉长了脸:“让你见个面,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

    “反正我不去。”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刘雪芝冷声说,“你信不信我把你表妹说的话告诉你爸?”

    “我怕他吗?”程如墨立即反问,声音不自觉尖了几分,“我现在都自己拿工资了,我怕他吗?”

    刘雪芝自知触到了程如墨的雷区,立即噤了声,但仍是板着脸,将一张纸条拍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走进厨房做饭去了。

    程如墨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周一开了最后一次会,陆岐然和他们组长就要回去了。

    程如墨开完会去茶水间泡咖啡,过了一会儿瞥见陆岐然端着纸杯过来了。她往旁边让了让,一边倒水一边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哦”,程如墨垂眸,淡淡地说,“我明天晚饭要去相亲,得提前准备,就不送你了。”

    陆岐然顿了数秒:“嗯。”

    程如墨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其实不打算打刘雪芝给她的那个电话,但不知为何有种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冲动,犹豫之下还是拨过去了。

    这种冲动,程如墨也不是第一次有过。

    大三上学期,学校生科院学生会办了个活动,叫“七天契约情侣”。顾名思义,这活动就是根据大家报名的要求进行速配,配对成功的人当七天的临时情侣。七天以后,若是看对眼了,可以继续发展。

    当时程如墨也是冲动之下报了名。她只规定了身高和专业,最后配给她的人,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偏偏是小她两岁的大一学弟。学弟一米七九,长得也还不错,但两人共同话题贫乏得如同嚼烂了的甘蔗,榨不出半点汁水。

    当然最后程如墨也没能坚持住七天,冲动退散之后,只有无穷无尽的懊恼,和学弟讲清楚,两人从此相忘江湖。

    接她电话的是个非常温和的男生,程如墨和他礼貌周旋之后,定了一个见面的时间。

    “一路顺风。”程如墨没看陆岐然,最后这么低声说了一句,端着咖啡回到自己工位。她站在电脑前愣怔了数秒,将杯子端起来抿了一口,又立即吐出来。

    苦得要命,忘了加糖。

    周一一整天,程如墨都在修改宣传方案,争取下班之前定稿。紧赶慢赶,还是比下班时间晚了一小时。

    正要走,齐简堂过来了。

    他今日穿着件骚包的粉红色衬衫,手里捏着一款墨镜,看程如墨正在收拾东西,笑说:“小墨墨,还没走呢。”

    “又发春了?”程如墨懒得理他。

    齐简堂笑嘻嘻凑过来:“接了个外快,我打算做完就换辆新车,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能帮你参谋什么,我就认识大奔,你买得起吗?”

    “暂时是买不起,但如果你想要去当彩礼,我一咬牙,也就买得起了。”

    “那你还是攒好你的老婆本吧。”程如墨东西收拾妥当,“我要去吃晚饭,你还不走?”

    “按理说我应该陪你,不过我今天有约了,改日请你。”

    “谁稀罕。”

    程如墨快要走到门口了,齐简堂却又将她叫住。

    程如墨转身看他:“还有什么事?”

    齐简堂走到她面前:“差点忘了正事,我想让你去出趟差。”

    “去哪儿?”

    “崇城”,齐简堂看着程如墨,“这个项目上线早期需要我们派人去盯着,我肯定是不能去,其他人去我又不放心。”

    程如墨沉吟。

    “当然你去我也不放心。”齐简堂意味深长地说。

    程如墨自然懂他的意思:“我要出差补贴。”

    “顶多给你补月薪的十分之一。”

    “苍蝇腿也是肉。”

    齐简堂嫌弃地看她一眼:“你熟悉方案和流程,盯紧一点吧,这个项目如果成功,对我们策划部拓展业务也很有帮助,至于其他的……”

    “你放心。”程如墨打断他。

    齐简堂静静看了她几秒:“好吧,你周四过去,我让人帮你订机票。收拾收拾下班吧。”

    走出写字楼,程如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是卫界先生吗?不好意思,本来和你约定了明晚一起吃晚饭,但是我临时有事,我们能不能下次再约?”

    那边爽朗地说没关系,打听了一下她最近的安排,听说她要出差,又顺便祝她出差愉快。

    “是个好人”,程如墨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可惜了。”

    心里那股冲动,退潮一样,散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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