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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在书房想着事情,西安阳现在也不准备再重修县城,而是在老军营的基础上新修一个定居点,也不准备再起城墙,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们没有这么多的钱来砌城墙,太矮太薄,不如没有,想要新建一座坚固的有战略价值的新城,那要花的钱海了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南匈奴来袭时,一定要将这些城墙全部推倒的原因,你想重修,行啊,那财政上拖也拖死你。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周澈的一句话让沮授等一主重修县城的人都不再说话,周澈说,人心墙,不墙。只要西安阳百姓众人齐心,便是寇兵再打来,也能将他们挡住。否则,城墙起得再高又有何用,以前的县城城墙不高不厚吗?还不是被寇兵一鼓而下。
由于西安阳不在抵御南匈奴的第一线,沮授等人也不在坚持,任由周澈作主。而此时的西安阳,钱也的确花得如流水一般,鸡鹿泽堡塞建设很顺利,周澈设计的棱堡并不大,但却十分利害,这已是沮授与几位将领在做出模型后反复论证后得到的结论,所需费用也不大,但开挖鸡鹿泽,这是一个十分耗费人力物力的活计。好在翻出来的淤泥堆在荒田上,晾晒数日之后,屯兵们便赶紧抢播种子,希望在秋收的时候便能有第一轮收成。现在的鸡鹿泽已是大变样,计划中的湖泊已开挖了一半,虽然还没有蓄水,但已可看出规模,而挖出的淤泥则整整铺了数十顷荒地,眼见这些原本的荒山在秋时便可便为收成可喜的良田,任谁都是心中欢喜。
书房内,刘彦正拿着几卷竹简向周澈汇报着军统刚刚收到并作出分析的情报,现在的军统识字人极少,便有几个也是刚刚过了扫盲阶段,是以分析等事务都是由刘彦自己在做。在合并了袁氏在并州的暗影之后,每日各类情报汇聚而到军统的极多,工作极为艰苦,有时刘彦更是夜已继日的埋首在成堆的案卷之中,挑选出对现在的度辽营有用的,或有影响的一些情报。
“将军,这一份情报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稍显稚嫩的刘彦将排在最上面的一卷竹简递给周澈,“羌渠任命达耶鲁鹿为左校王,率一万精骑进驻乌拉特。”
刘彦的眼圈是黑的,显然昨夜又没有休息好,接过竹简的周澈微有些歉意,也许不该让这样一个原本娇滴滴的女子接手这么繁杂的工作,熬夜可是美貌女子的第一杀手啊。
“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式还不是那么严峻,你不用这么辛苦,要注意休息。”周澈责怪道:“你是军统的头,不必事事亲历亲为,要学会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
刘彦心头泛起一股暖意,嘴角带着微笑,却坚持道:“我刚刚学着做事,而且这军统所负的责任又十分重大,不敢怠慢,我手下现在又人手紧张,识字人不多,只能先由我顶着,以后会好一点。”
周澈瞄了一眼竹简,道:“你可以从茗伊那边调人过来。”
刘彦摇摇头:“将军,你说过,军统是我军的核心部门,茗伊那边的人我不放心。宁可自己辛苦一点。”
心里虽然满意,但却着实心疼眼前这个愈发显得清瘦的女子,这几个月,倒是瘦了一圈下去,腰身倒是更细,丰满的胸也更突出,但颧骨却也有些突出了。
“嗯,羌渠的这一举动大概是在为秋后的寇兵作准备了,无妨,我们注意一下也就好了。”周澈不在意地道。
刘彦却摇摇头:“将军,我有不同看法。”
啊?周澈有些惊讶,看着刘彦,道:“你说说看?”
刘彦本有些惴惴不安,得到周澈的鼓励,胆子不由大了些,“如果是别的大将,那肯定是为了秋后作准备,但来的是达耶鲁鹿的话,情况就不一样。”
周澈来了兴趣,不由坐直了身子,看来刘彦成长很快啊!
“为什么不一样?现在羌渠还没有准备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攻。”
刘彦点头道:“本来应该是这样,想必羌渠也是这么命令达耶鲁鹿的,但将军别忘了,达耶与我们有灭族之恨,杀子之仇,他统率上万精兵,驻扎乌拉特,与副阳要塞相距不过两百里,朝发夕至,将军,您认为达耶率着比他以前部落强大的多的兵力,又胸怀着滔天的仇恨,会乖乖地呆在乌拉特不动吗?”
周澈的神色郑重了起来,“他会骚扰副阳要塞?”
“我认为这是肯定的,他一定会这么做,而且说不定,他会在不断地骚扰之中,突然由佯攻变为实攻,拿下副阳。”
周澈摇摇头:“副阳要塞虽然是重建的,但只要准备充分,一万兵围攻由五原的三千士兵驻扎的要塞是打不下来的。”
刘彦脸现忧色:“这正是我担心的。”
周澈奇怪地道:“你在担心什么?”
“将军,要是在达耶鲁鹿不停地打击下,要塞的损伤日日增加,而我们现在却是离副阳最近的一支军队,咱们要怎么做?”
周澈霍地站了起来,脑中一声巨响,“你说的我明白了,并州那班家伙也知道达耶鲁鹿是佯攻,完全不用担心这时对方一定要拿下要塞,那么这个时候,说不定就是收拾我的时候了。”
刘彦点头,“不错,我也这么认为,丁建阳会命令我们去轮换,在不停的战斗中消耗我们的实力。”
周澈认完全有这个可能,他的神色郑重起来:“请公与先生过来。”
沮授急匆匆地来到周澈的书房,周澈不作声,只是将手里的那份情报递给他,便默不作声地坐下。一边的刘彦有些不安,沮授是周澈手下第一谋士,足智多谋,看事情往往是剥皮剔骨,一语便入木三分,却不知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一目十行浏览完这份不到百字的情报,沮授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周澈,他声音有些沉重:“主公,您也看出来了?”
周澈有些惊讶,刘彦日夜沉浸在这些情报之中,作出刚刚的那份论断想必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但沮授这才看了一眼,便瞧出了端倪,自己的这个谋士,还真不一般呢!
“公与先生怎么说?”刘彦迫不及待地问道。
沮授晒然一笑:“羌渠将要寇边,副阳有难,丁建阳和并州王氏将施借刀杀人之计矣!”
周澈双手一拍,“果然如此,既然公与也如是说,那便不会有错了,倒是与彦姑娘英雄所见略同。”
是刘彦分析出来的?沮授有些诧异,转头瞧向边上略显得有些腼腆的女子,脸上的惊讶之色不用掩饰,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个女子,平日倒是有些小瞧她了,只倒是将军喜欢她的美色,这才将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她,自己还准备找个洽当的时机劝劝将军呢,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多余了,能从这短短的百余字情报中分析出如此的东西,没有才智是断断不行的,沮授自忖,只怕便是元皓,也看不出这分情报中的杀机。
“彦姑娘真是聪慧!”难得地,沮授表扬了人一句,在聪明才智上,除了周澈,沮授一向是目无余子。
“先生谬赞了,彦只是瞎猜而已,那里像先生一语中的。”刘彦羞红了脸,低声道。
沮授淡淡一笑,转向周澈:“主公何如?”
周澈冷笑道:“哪有这么容易?”
“但丁建阳有大把的正大光明的,不容拒绝的理由。”沮授道:“主公,硬拒是不明智的,虽然将军不惧丁建阳,硬是不去他倒也无可奈何,毕竟还有袁氏站在主公背后,但一个惧战畏敌的言论却足以毁了主公的名声。”
“先生如是说,是准备让我军去了?”周澈有些奇怪,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能一脚踩进去?
“去,当然要去,将军,我们谋夺副阳的时候到了!”沮授哈哈一笑,拉过地图,指头重重地戳在副阳,道:“副阳,地域是西安阳倍余,土地肥沃,出产丰饶,人口众多,更何况,这里还有我们急需要的东西,这东西,可是有钱也难买到啊!”手指在副阳地域上慢慢划过,落在一个地方。
“抚远铁官!”周澈眼睛一亮,但旋即摇摇头:“这与虎口夺食又有何异?”
但看着沮授胸有成竹,周澈心知对方必是已有了算计,当下笑道:“先生有办法便说出来,澈知道先生足智多谋,就不用卖关子了。”
沮授大笑,不再说废话,道:“丁建阳的借刀杀人之机虽然巧妙,让人无话可说,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但却是建立在不知我军底细的基础之上,这一点错了,便可让他满盘皆输。”
“将军,如果你率三千兵马,独守副阳,你能坚守多久?”沮授问道。
周澈在心中略微盘算一下,“如果后勤无虞的话,达耶的一万骑兵永无可能攻下我守的副阳。”
“那伤亡呢?如果伤亡太重,我们会得不偿失,到时别说副阳,便是连西安阳也岌岌可危了。”沮授步步急逼。
周澈傲然道:“我可以将伤亡控制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或许还可以借机重创达耶鲁鹿,给羌渠一个惊喜。”
“这便对了!”沮授道。“估计达耶鲁鹿的袭扰会在四月间开始,那么在五六月间,并州便会对我们下手了。”
周澈笑道:“那时我们便欣然从命,笑嘻嘻地踏进这个陷阱。”
沮授摇摇头,“将军,你可错了。”
“错了,刚刚你不是这么说得么?”
沮授脸上露出狡猾的光芒,“将军,这么好的敲竹杠机会,你会放弃么?”
周澈猛地醒悟,不由指着沮授,哈哈大笑,“好你个沮公与,以后真相大白,只怕并州要气得吐血。”
“他吐他的血,关我等何事!”沮授眉飞色舞,“说不定以后他会经常吐血,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
陡地听到这话,周澈不由爆发出一阵狂笑,直笑得腰也直不起来,“是呵,是呵,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
一边的刘彦不解地看着两个狂笑的男人,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不容易两人笑罢,周澈站直腰身,“公与,要不动声色地作到这一切,计将安出?”
沮授整整衣衫,道:“战事一起,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塞。”
“修塞?”刘彦诧异地问道。
“对,修塞!”沮授指着地图,“这里,杭锦塞,这是副阳通向我们西安阳的要道,我们在这里筑塞,摆出一副死不出去的架势,如果寇兵攻破副阳,凭杭锦要塞,我们也可以安然无恙。”
“既要出去,又何必修要塞,我们现在不是缺钱么?”刘彦小声道。
“我们可以慢慢修啊,说不定等到我们出击副阳时,杭锦要塞还差得很远呢!”周澈解释道。
“对,就是如此!”沮授赞道,“我们这么做,并州方面不会看不到,他一定会急着摧我们去轮换五原军的。他一急,我们敲竹杠就顺利多了。”
“对极了!”周澈击节叫好,“晌银我要,兵器我要,衣甲我要,粮食我要,凡是我们用得着的东西我们都要,而且要弄到手。”
“等东西到手,我们便去副阳,给达耶鲁鹿,并州方面等一个大大的惊喜!”沮授冷笑道:“要我们去副阳容易,但想让我们出来,哼哼,那就不容易了!”
周澈微笑,“什么不容易,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那将军,既以下了决心,那军队的备战就要开始了。”
周澈点头:“你去安排吧,匠作营加紧打造战车等器械出来,将潘凤调回来,鸡鹿泽哪里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留一个屯在那里就可以了。”
“彦姑娘,知会太原茗伊,从现在起,盯紧刺史府。”
达耶鲁鹿率万余白部精锐进驻乌拉特,并没有在并州军中引起太大的反应,收到消息后的丁原例行公事的向五原郡发出了提高警戒的公文,便又把心思转向了并州军的编练上,年前的军改将并州军三协拆得七零八落,战力急剧下降,反而是吕布的骑都营因为没有将其军中老卒调走,战斗力在并州军中已是高居首位,就驻扎在副阳军塞。
重建后的副阳要塞比以前要更坚固,更雄伟,吕布三千士兵驻扎在要塞及周围的两座卫堡里。丁原知道南匈奴白部精锐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秋后的大举入侵打前哨,所以也并不着急,现在的并州军尚不能一战,他只能加紧编练,争取在秋后形成初步的战力,到时虽然不能出城与蛮军野战,但倚仗着坚城,守境倒也问题不大。
吕布是并州军中的一员悍将,马上步下功夫尽皆了得,勇力在军中素有所闻,驻扎副阳以后,丁原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冲动坏事,特地将有谋略的张辽派给了吕布,帮吕布参赞军机,出谋划策.
接到并州军报,吕布不以为然,蛮兵入寇还在秋后,眼下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将斥候放出去后,副阳并没有作出太多的戒备.
五月上旬,副阳要塞仍然同往常一样,懒洋洋的士兵斜靠在要塞的垛碟上,百无聊赖,要塞外的田野上,三三两两的农夫正在田间忙碌,由于战略的需要,要塞前方数里之内的树木都被砍得一干二净,站在要塞顶部,可以望出去极远.
副阳要塞很大,虽然称之为要塞,实际上,他更应当称之为是一座城池,整个要塞长数里,宽约里许,除了军队之外,还有很多的居民在要塞内从事各种行业,与副阳相隔数百米的前方,一左一右矗立着两坐卫城,每个卫城可驻扎着约五百名士兵.与要塞互为倚角.在防守上可谓是无懈可击,没有十倍的兵力,想要轻易拿下这样防卫森严的要塞,基本是不可能的.
要塞里大都是在上次大败后收拢的老军,经过整训之后,战力相当可观,这些士兵大都有与南匈奴交锋的经验,知道如与蛮族野战,以步军为主的要塞军要吃亏,但论起守城,则是丝毫不惧,甚至都蹩足了劲要给蛮族一点苦头吃.
要塞顶部,懒洋洋的哨兵忽地站直了身子,手搭凉蓬在眼上,紧张地向远处看去,在目力的尽头,一道烽火燃了起来,笔直的狼烟扶摇直上.那是布置在远处的烽火台.紧跟着,一道接一道的烽火燃了起来,在哨兵的视野里,几匹战马正急速地向这边驰来,在他们身后远处,大股的烟尘遮天蔽日.
"敌袭!"哨兵一路小跑,到了戍台,一时之间,凄厉的号角声在副阳要塞上空回荡起来,经久不绝。
尚在野外劳作的副阳百姓早已习惯了敌袭的号角,听到号角声,眺望着远处持狼烟,急匆匆地收拾起农具,便向要塞内奔来.
要塞顶上,一队队士兵全副武装地奔上来,弩弓从城楼里一架架推出来,弩兵们紧张地摇起弓臂,将粗如儿臂的蹶张弩装上弩箭,更多的士兵将石条,擂木飞快地搬过来,堆集在垛碟下.在斥候们纵马而来的时候,要塞顶上已准备妥当,一排排士兵伫立在城楼上,紧张地望着远处正滚滚逼近的大股骑兵.
随着斥候奔进要塞大门,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粗大的圆木一根根被装在了要塞大门后的铁环中,将大门几乎挡得严严实实.
吕布身着一身黑色的铁甲,一手将头盔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按着垛碟,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逼近的蛮兵,他的身边,张辽脸上尽是忧色。
"文远,蛮兵约有三千人,全是骑兵."吕布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就凭这些人便想攻下我副阳要塞么?太小瞧我们了吧?"
张辽摇摇头:"都尉,来的是南匈奴白族的大帐兵,白族战士,是蛮族中最为精锐,最为敢战的,看旗帜,统兵的大将是原安鹿部的达耶鲁鹿。此人是与我们打老了仗的蛮人,深知我军战法,不大可能以骑兵攻城."
"文远的意思是?"
"我猜他们此次来只不过是向我们炫耀军威,试探虚实,另外,我就怕达耶鲁鹿绕过抚远,分兵袭击各地,让我们首尾难以相顾。"张辽道。
"分兵内袭?不大会儿吧.抚远要塞在我们手中,他敢分兵,就不怕我们截他后路么?"吕布道。
张辽苦笑道:"都尉,他只需留下两千骑兵在此,便足以将我们牵制在此,他大可从容分兵,蛮兵来去如风,以我们的数百骑军,出城拦截那是送羊入虎口。"
吕布动容道:"如果真是这样的的话,我们必须马上上报州府,请刺史府派骑兵拦截."
"并州各营,去年伤筋动骨,整军之后,尚未形成有效战力,人来得太多,蛮兵早已遁远,太得少了,便会被蛮兵各个击破,我猜刺史府定会将各军驻扎在要塞坚城中,不会出城野战。"
吕布有些急了,"如果这样,我副阳各乡岂不是又要沦为蛮兵劫掠的对象?"
"这是没办法的事!"张辽道:"力保要塞不失,便能让蛮族不能肆无忌惮地纵兵劫掠,这也是尽量减轻损失的办法了."
吕布恨恨地一捶城墙,"当真是让人蹩气,真想出城与这些蛮子大杀一番。"
"都尉万万不可!"张辽赶紧劝道:"都尉,力保副阳要塞,才是都尉的当务之急,至于各乡的损失,那也是没办的事,我们只能通知各乡迅速向九原城等地后撤。"
两人商议间,要塞外白部精锐已滚滚而来,在数百步外,一声号角响起,齐齐勒马,数千骑兵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勒马而停,稍稍混乱之后,已排成严整的军阵,数千骑兵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副阳要塞,除了马嘶之声,竟是浑然无声。
看着蛮族的军势,要塞之上的五原郡官兵齐齐变色,这些老卒都与蛮兵见过仗,但如此强势之兵却也是首次碰上。
"南匈奴白部大帐兵,果然名不虚传!"吕布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