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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汉军援军到了,熊罢带着五十名士兵站在楼道的最上层实施阻击,掩护大军从城墙上快速撤退。世上的事真的是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汉军士兵在姜枫的带领下阻击他们下楼。一转眼,就变成了熊罢带领鲜卑士兵阻击汉军上楼。
卢龙塞的大门被汉军士兵用土袋从里到外填了个结结实实,整整三丈厚度的土袋,就是往外驮,都要驮上半天。当初他们也想到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攻打城门,不但徒劳无功,还会招致大量损失。
但是现在他们多么希望那道门能够打开。如今他们只有一条逃生的路,那就是翻越城墙,再从云梯上爬下去。由于天黑,人多,士兵们心慌,又没有组织,城楼上下混乱不堪,许多士兵都摔死摔伤了。
士兵们都被挤在石阶下面,一时间不得上去,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士兵与敌人的阻击部队展开了血战,往往为了争夺一个小台阶,要付出十几个士兵的性命。刘虞手上的战旗被他的手下接了过去。卢龙塞大局已定,他要去看看在卢龙塞保卫战中活下来的人。
黄盖第一个冲上城楼。他的双锏围着熊罢上下翻飞,逼着他步步后退。熊罢汗水混着血水,湿透了全身。黄盖很快就把他逼到了城墙边上,越过城墙,就是云梯。周围的敌兵疯狂的吼叫着,都要冲上前来攻占这个逃生的位置。大量的汉军士兵踩着战友的尸体,已经冲上了城楼。
黄盖见情况不对,突然转身,大吼着,挥着双锏迎上了周围的敌人,再也不管背后的熊罢。熊罢趁机一个翻身跳上城墙,迅速逃走了。黄盖随即背靠城墙,避免自己腹背受敌,牢牢占据了有利位置,再也不放过一个敌人。
阙机站在城下,不停的命令号角手吹号集结部队。这个时候不能乱,要稳住,要给士兵们信心。不就是攻城失败吗,又不是部落全族给人杀光了,慌什么慌。
时间不长,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慢慢恢复了自信,不再有刚才那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逃到城下的士兵们开始在牛角号的指挥下,重新集结。城墙上,陆续有士兵逃下云梯。
乌延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姜枫的那一刀实在太霸道了,伤的他非常重。熊罢情绪低劣,极度沮丧。攻打卢龙塞的人马前前后后达到了一万一千人,在损失了三四千人之后,竟然连卢龙塞的砖头都没有捞到一块。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慕容风。
阙居命令部队准备射箭。
他的手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望向自己的首领头人。阙机劈头给了他一马鞭。顿时,进攻的牛角号声撕开了漆黑的夜幕,再度在卢龙塞城下响起。
“传令,把这里所有能射的箭,全部给我射上去。”阙机冷冷地说道。
“首领,上面还有好几百士兵没有下来。”他的手下再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口惊呼起来。
阙机这次没有打他,而是望着城楼上人影纷飞的惨烈战场,苦笑着,指着靠在城墙上的几百架云梯,悲伤地说道:“他们逃不出来了。”云梯上一个人都没有。
城墙上,一千多名汉军士兵把三百多没有来得及逃走的敌人包围了起来,双方正在激烈地厮杀着。姜枫靠在城墙根上,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望着面前血腥的战场。
阙机放声大吼:“放…连续齐发…”
将近两千多名逃出来的士兵,怀着无比强烈的仇恨,站成整齐的队列,朝着卢龙塞城墙上,射出了发泄心头愤怒的一箭。
长箭在漆黑的夜里呼啸着,飞进了黑暗,飞上了城楼,射进了一切接触后可以刺进的地方。
城墙上顿时陷入了混乱。汉军士兵有作鸟兽四散而逃的,有连滚带爬躲到城墙根下的,有顺势躺倒在地把尸体顶在自己身上的,有慌里慌张望楼道处狂窜准备逃到要塞内的,也有视死如归举刀和敌人纠缠杀在一起的。
但逃跑的速度远没有长箭的速度快。一批接一批的长箭根本就没有间歇的时候,象流星一般,猛烈的倾泄在卢龙塞城楼上。没有生命可以逃过。城楼上的人就象一刀刀割下去的韭菜,一排排的先后倒了下去。
姜枫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狂笑起来。他想死竟然没有机会。他一直都在杀人杀人,怎么这一下他却坐在城墙根下,长箭射不到的地方。他要和他们一起死去,活着,就是杀人,被杀,生活已经没有意义。他挣扎着支撑起身体,准备走到猛烈的箭雨里去。
突然,他看到林充的香囊,被林充鲜血染红的香囊。他一时间呆住了。
蛮胡联军的士兵当天夜里把所有战死士兵的遗骸掩埋在云山脚下,然后带着伤兵,大量攻城器械,辎重物资,缓缓撤走了。
他们在损失了将近九千人之后,惨败而归。
阙机的最后一击,重重打击了士气高涨的汉军。坚守城池十天,全军尽没也不过就是一千八百人。但凶悍的胡人最后一击,却令汉军死伤几百人,加上在广场上的损失,三千援军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折损了一千多人,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凶悍深深震撼了汉军。
卢龙塞保卫战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周澈被人在城楼上推醒。他望着那张笑眯眯但非常陌生的脸,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睡醒。
“你是周校尉吗?”那个带剑的中年大汉问道。
周澈有气无力般点点头。
面前的大汉体格魁梧,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三绺细长的胡须,看上去优雅又不失威猛。
“奉刺史刘使君之命,请周校尉到卢龙楼。”那人客气的躬身行礼,大声说道。
周澈一时转不过弯来,茫然的看着他,问道:“阁下是谁?”
“在下鲜于辅,草字羽行,是刺史府的功曹从事。”鲜于辅非常客气的回道。
周澈看他一直不温不火,细声慢语,彬彬有礼,觉得自己非常没有礼貌,赶忙站起来给对方回了一个礼,“汝南周澈,字皓粼。”
鲜于辅笑起来,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周澈的敬佩之色。两人随即一起往卢龙楼走去,路上随便闲聊。周澈发觉鲜于辅性情温和,为人也特别的谦虚谨慎。
主城墙上,双方士兵的遗骸已经连夜掩埋,许多人在擦洗地上的血迹,修复破损的城楼。广场上,更多的士兵在打扫战场。昨夜广场中央的大火把地上烧黑了巨大的一片。
“鲜于君,你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吗?”周澈轻轻地问道。
“整个卢龙塞边军就剩下两百三十五名士兵。其中重伤号就有两百多人。边军被打完了。”鲜于辅伤心地说道。
周澈不做声了。
.......
右北平太守刘政看上去非常和善,他首先把周澈称赞了一番,然后把他介绍给幽州刺史刘虞。
一旁的姜枫才发觉,他就是昨天踹了自己一脚的中年男子,有些吃惊。一个州郡大官穿一件黑布衣服,一双布鞋,当真是夷非所思的事。
周澈下跪见礼。
“汝南周皓粼,久仰大名啊!满朝百官说你文武全才,将来必定是我大汉的栋梁之才。我们也听说了你不少事,当真是英豪啊。想我大汉,就是一个小小的幽州也出了两位名震蛮胡的英雄,可见人才鼎盛啦。”
看到周澈疑惑的目光,刘虞笑着解释道:“辽东属国的长史白马公孙瓒就和周君一样,也是一位让胡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啊。”
“刘使君谬赞了。下官只是做了点本分的事,并无什么突出的战绩。”周澈给刘虞夸的实在脸红,赶忙说道。
“对了周君,因为你比我们熟悉卢龙塞的情况,现在又是校尉,所以想问问,卢龙塞应该派多少人驻守比较妥当一些。”刘政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两位使君,乌延这次遭到重创,人员和物资损耗巨大,短期内很难再有什么举动。而鲜卑人,虎狼之心,他们时刻想着入侵我大汉,在一定时间内还是有攻击的可能。所以我认为三千人是个基本的人数。”
刘虞和刘政面有难色,没有继续说话。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鲜卑人彻底放弃从卢龙塞入侵我大汉的念头。”
刘虞和刘政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几乎同时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根据田校尉留下的情报,鲜卑人的部队最早在百灵牧场驻扎,而他们到达赤花谷时,骑兵都已经变成了步兵。他们的战马全部留在了百灵牧场,至少有五千匹战马,如果再加上后期援军的战马,现在百灵牧场可能有七千匹到八千匹战马。刘幽州,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只要我们把它们全部夺过来,我们就会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我们就可以和这些乌桓人,鲜卑人决战草原。”
“鲜卑人失去了这些战马,也就失去了七八千名骑兵,加上他们这次在卢龙塞损失了将近六千名士兵,折算起来,鲜卑人损失空前巨大,恐怕在三四年内,他们已经休想翻身了。当然,这仅仅是指中部和东部鲜卑。”
“乌桓人乌延的三千部队几乎全部折损在卢龙塞。他要想恢复元气,没有几年时间更不行。而威胁到卢龙塞安全的力量一旦不再存在,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其他入侵大汉的蛮胡部队。”
“胡人这次在全胜之下突然不可思议的惨败,对他们的士气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急急忙忙的连夜撤回百灵牧场,士兵们一定疲惫不堪,急需休息和调整。而乌延和阙机他们胡族首领遭此重击,心力交瘁之下,必定疏于防范。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性是最差的。”
“胡人认为我们也同等遭到了重大打击,卢龙塞的防守力量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恢复。按照他们的想法,我们一定会躲在要塞内,尽可能的恢复元气。他们一贯片面的认为我们大汉人胆小懦弱,轻易不敢做出主动出击的事,近期对卢龙塞方面的监控,肯定会非常疏忽。”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袭击牧场,会大大出乎敌人的意料,取胜机会当在八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