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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澈他们轻骑在余杭县一带袭扰截杀山越斥候的时候,桓玄匆匆走进了许驹的大帐。
为了调解桓玄和房慷的矛盾,一直驻扎在岛上的许驹搬到了大营中,与余凉一起指挥这支大营。说是一起指挥,其实他相当于一个客卿,真正的指挥权一直掌握在余凉手中。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看到桓玄和房慷生隙,更不愿意桓玄被余凉拉拢过去。对他来说,每一个士卒都是宝贵的,更何况是桓玄这种拥有高超武技的高手,尤其是有一群狼在旁窥伺的时候。
“什么事?”许驹放下了酒杯,看着桓玄,只是客气得有些生份,远不如刚才与房慷说话时的亲密。
桓玄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细节,他急急的走到许驹面前,施了一礼。“主公,今天有几十个斥候失踪,特别是浙江方向,斥候折损殆尽,无一生还。”
“这…能说明什么?”许驹一脸茫然:“汉军的那个周澈又出来了?”
“不仅是周澈又出来了。”桓玄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军即将取道浙江撤退,行军之前,必须先探明浙江两岸的情况。现在斥候都被杀了,很可能是浙江两岸有所行动,不愿意被我们探知。”
“浙江两岸有行动?会稽还有兵吗,他们的兵不是都困在各个县城里么?”
“主公,你忘了那些大姓了?”
许驹一惊,脸色严肃起来。他毕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当然知道这附近的大姓分布情况。这些人单独来看,实力也许一般,可是如果集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提醒余凉将军了吗?”
“我提醒他了,他不肯听,坚持要从浙江走。无奈之下,我只得来请主公去说服他。主公,水道的确比较方便,可太危险了,冬季水浅,一旦被困在中间,进退不得…”
许驹惊惧不安。他知道桓玄说的没错,真要是被人困在浙江中,他们就麻烦大了。别说船上的战利品,能不能活着回到东冶都说不定。在陆地上,可以根据需要变换阵形,在船上可没那么方便。
“我去对余凉将军,建议他从陆地撤离。”
“主公,不可。”房慷站了起来,拦住了许驹。他严肃的说道:“我觉得余凉将军的选择更妥当。从陆地撤离,不仅速度慢,而且可能受到追击。会稽兵不足虑,万一东瓯仆从军和吴郡楼船水师在浙江列阵,挡住我军的退路,奈何?”
许驹犹豫了,眨着眼睛,看看房慷,又看看桓玄。
桓玄沉下了脸:“房将军,我军有万余精锐,东瓯土著才有多少人?只需派千人赶到江边立阵,东瓯能奈我何。过了浙江便是山林,我们就安全了。若是困在浙江之中,那该怎么办?再上岸步行,横穿整个郡南大山?”
“由诸暨到浙江,不过二百余里,借溪河而下,昼夜行船,两日可至,而且不劳体力,难道不比穿山越林好?此次用将军之计,深入会稽,虽说未能攻克山阴、鄞县,毕竟也夺了一些财物。如果陆行,难道要将这些收获也一概放弃吗?”
一提到财物,许驹底气更不足了。他现在日子过得紧,还指望这些战利品过一段日子呢。如果走陆路,肯定要放弃一部分,这和割肉差不多。
桓玄一看许驹扭屈的脸,心顿时凉了半截。
房慷笑了一声,又阴恻恻的说道:“再说了,我们乘船而来,如今却走陆路回去,难道要将这些船留给敌人?桓将军,这就是你当初的计划吗?”
桓玄大怒:“如果按我的计划,我们现在早就回到东冶了,你们父子也不会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一听到儿子,房慷立刻炸了。他拔出剑,直指桓玄面门,怒吼道:“桓玄,你还敢跟我提这件事!”
许驹大惊,连忙上前抱住房慷,连连给桓玄使眼色:“桓君,你先出去,我再思量思量。”
桓玄气得以杖击地,连礼都没有行,转身就走。房慷拜倒在地,泣不成声:“主公,这厮如此无礼,他的眼里还有主公吗?和那什么周澈眉来眼去的,主公,小心卧虎在侧啊。”
许驹尴尬不已。仅有的两个大将互相诋毁,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
山阴县,太守府。太守徐圭居中而坐,朱治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
“君理,你怎么能肯定越贼会从浙江、甬江走?冬季水浅,行船不便,余凉、许驹岂能不知?再说了,就算他们不知道,桓玄能不知道?他可是周君的师门,周澈知道的道理,他会不知道?”
朱治顿了顿道:“府君啊!据某在鄞县、诸暨的见闻,那个桓玄似乎不受许逆重用?当然了,府君所言也有道理。因此,我才建议君做两手准备。主力留在山阴县,静待时机,征发附近的百姓守护家园,反击越贼,岂不更妙?若能及时做好准备,就算越贼从陆路逃走,也能得到剡溪、上虞江、舜江、东小江以及甬江里的船。万一他们是从水路逃走,我们有备无患,也不用担心他们漏网。”
徐圭转头看看其他官员:“诸君以为如何?”
这时其中一个官员嘴角歪了歪,眼神不屑:“计是好计,不过,若侥幸得手,这战利品该怎么分啊?府君,征召百姓作战,若无赏赐,恐怕于府君清誉有碍啊。”
朱治一声不吭,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不过,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静静的看着徐圭。
徐圭很为难。朱治其实代表周澈,周澈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刚才那个发言的官员是会稽本地大姓代表,他哪个都不能得罪。他想了想,笑道:“二位所言,皆有道理。这样吧,大军坐镇山阴县,确保山阴县不失,君理去征召百姓,配合作战。不管怎么说,先将越贼赶走再说。新年将近,总得让百姓过个安生年吧。”
朱治躬身领命,转身就走。
……
周澈前掌踩着马镫,双腿夹着马腹,稳稳地坐在马鞍上,拉开了弓,对准百步外的一群山越士卒。那些士卒一见,连忙停下脚步,举起盾牌,小心翼翼的护住自己的要害。面对周澈这位后羿营桓都尉同个师门的弟子,即使是百步外,也没人敢大意。
周澈微微一笑,撒手松弦。
“嗖!”箭羽急驰而去,一箭命中一个士卒的脚面。山越士卒大多穿草鞋,有的甚至没有鞋,光着脚丫子,一箭射穿。不得不说,山越士卒虽然凶悍好斗,却谈不上精锐——他们的装备太差了。
那士卒痛得扔了盾牌,抱着脚,惨叫出声。他刚叫了两声,又是一箭飞至,正中他的胸口。他看了一眼远处持弓微笑的周澈,慢慢的倒在地上,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