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今朝为敌 恩义做流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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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知道,真正让我决定放了这对男女的原因,并不是那丝不忍,而是没有必要。如果他们是我的仇人,我想,就算他们表现得再可怜,再胆怯,我也会一样不会放过。
江湖是一个可以炼金化铁的熔炉,为了在这个熔炉里面生存,不知不觉中,这种无情冷漠,而又绝对理智的思维逻辑,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望着那对夫妻,我柔声说道:
“你们放心,我晓得不关你们的事。不是来找你们的,我也不会动你,要怪只怪你们自己交错了朋友,留错了人,才会遭这个罪,莫怪我。”
听到我的话之后,两个人神情仿佛轻松了一些,只是女人脸上的泪水却流淌得更加滂沱,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小二爷,喊两个人,把他们和蛤蟆的马子一起,搞到隔壁房里去,看起来。”
很快,从房子外面就走进了两个小弟,把那一对夫妻和蛤蟆的女朋友架了出去。我要元伯去车里拿出了早就放在后备箱里的一塑料瓶子汽油,再要小黑几个去厨房找了几根木材,堆在了屋外面的坪子里面。
一起准备妥当之后,弟兄们把蛤蟆和小易两人架了出来,蛤蟆一脸死灰,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上,不断地用额头撞着地面,给我们兄弟轮番磕头求饶,小易则是一言不发地随我们摆弄。
看着这滑稽而又古怪的一幕,我既不愤怒,也不高兴,淡淡望了两个人一眼,转过身去:
“点火!嘴巴都堵上!给我把蛤蟆拖过来。”
木材浇上汽油,地儿用打火机一点,火焰“忽”地一下就飘了上来,驱散了山区乡野之中的那一股黑暗和阴冷。鲜红的火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跳跃不停,看上去,放佛都平添了几分狰狞与恐怖。
瘫在潮湿的泥地上,几乎已经酥软到不成人形的蛤蟆被高大的简杰和周波两人,拖到了火堆的旁边,我扭头看了看躺在屋檐下的小易,一边伸出手指着他,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蛤蟆,说:
“胡玮,这个人就是砍贾义的,交给你了,不要弄死!”
蹲在旁边地上,早就双眼通红,跃跃欲试的胡玮闻言,马上一跃而起,高高举起手上的开山斧,和元伯几个一起,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对着小易拥了上去。
小小的坪地上,顿时就响起了一连串刀斧铁器斫在皮肉骨头上的时候,所发出的那种独有的,令人牙酸的“咔擦”闷响,再结合嘴巴被堵住的小易口中如同鬼泣兽鸣般的含糊惨叫,一幕来自地狱的惨象在这个清冷荒芜的山野间,铺展开来。
我蹲在蛤蟆的身边,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这个人的额头上大汗淋漓,被一块破布堵住的嘴巴里不断发出阵阵咿唔之声,捆住的身体猛烈地在地上挣扎扭动着,脑袋努力想要靠向我的脚掌。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像是条野狗般对我摇尾乞怜的人,我的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同情。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杀鸡,我在旁边看,父亲逗我,让我杀,他笑着说,男人必须都要学会杀鸡的,不然,今后娶媳妇了,难道还要媳妇杀啊?
我打死不干。
父亲大笑着让我替他抓住两只鸡脚,我壮起胆子抓住了。
父亲一刀割在了鸡脖子上,鸡血飙出的那一瞬间,温热粗糙的鸡爪在我手掌心里面挣扎的感觉,我至今都还记得。
当时,幼小的我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松开了鸡爪,猝不及防的父亲被弄得满身鸡血,而我却为了那只鸡的死亡,伤心至极,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本善良,曾几何时,我也有过对生命的尊重和同情。
但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开始,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看着不可一世的蛤蟆蜷缩在自己的脚下,那副恐惧敬畏的模样,我没有半点的怜悯,在我的心中,只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冷静和空洞。
我心底非常清楚,今夜过后,当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我和三哥之间就不仅仅不再是朋友,甚至还变成了生死相拼的仇人。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又让贾义成了残废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正是因为他的贪婪,他的狂妄,他的首鼠两端,他的背信忘义,才让我和三哥走到了彻底翻脸的这一步。
一股极大的厌恶拥上了我的心头。
在我的示意之下,简杰解开了捆着蛤蟆双手的绳子,我拿起了他那只被险儿烧伤的右手,手掌上整整齐齐地捆着一层洁白的纱布。
我一边缓缓解着纱布上面的结,一边喃喃地说道:
“蛤蟆,没有想到今天吧!你以为义色可以保住你啊?其实,他真的是可以保住你的。只可惜,你做事太猖狂太嚣张,太不给人留情面了。玩了我胡钦,你哪怕是说一句顺心的话给我听,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哈哈,你这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晓不晓得?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会活着。如果今后你懂事了,自己不作死,说不定还能一口气活到七老八十,长命百岁,还能看见自己的孙儿孙女。蛤蟆啊,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只不过,还是先要熬过今天这个坎。蛤蟆,你信命吗?算命的经常说一句话,叫做血光之灾。你晓不晓得,今天,我就是你的血光之灾,在红杰请我们喝酒的那个包厢里,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你就有了血光之灾。你把险儿搞到号子去了,那天他怎么搞得你,我今天就怎么继续。蛤蟆,今后你吃饭,就学着用左手!”
纱布全部解开,蛤蟆的手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透明药膏,粉红色的嫩肉一片片地裸露着,有些烧坏的地方还在往外面渗着淡黄色的液体。
我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地把几根手指按在了蛤蟆手背一处被烧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上,一阵剧烈的颤抖和闷叫,代替了蛤蟆原本向后的大力抽动,想要缩回去的巴掌无力地软在了我的手中。
两只手抓着蛤蟆的右手臂,我再不犹豫,猛地向前一送,蛤蟆的整个右手掌就全部被送入了跟前那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本来已经浑浑噩噩,几乎昏迷过去的蛤蟆突然从喉咙里爆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巨大的闷叫,就算是被布堵上了嘴巴,还是能让人听得牙酸肉麻。
脂肪燃烧时,浓烈刺鼻的焦臭味一阵接一阵飘了过来,旁边几个小弟都不禁远远走开,弯下腰不断干呕了起来。
我强忍着那股臭味和心底的恐惧,用尽全力,故作平静地死死抓着蛤蟆的手。
蛤蟆抽动不休的手掌,让我想起了童年时,抓住的那两只鸡爪。
父亲永远都不会想到,在这个深夜,当他的儿子终于克服恐惧,学会了面对血腥的时候,儿子的手下,居然已经不再是鸡。
而是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火焰已经把我的皮肤都烤得开始微微刺痛,而蛤蟆则已经是一动不动之后,我才把他的右手从火里面抽了出来。
被烧得一片黢黑的手掌上面,几个指头已经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样粘在了一起。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蛤蟆这一辈子也别想再用这只手了。
松开蛤蟆的手掌,我再也没有看早已晕厥在地上的蛤蟆一眼,起身进到屋内洗了洗手之后,来到了屋檐下的小易身边。
小易的两只手臂用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在地面上,嘴上的布歪在一边,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着每次呼吸,嘴角旁都会冒出一串串的新鲜血沫。整个人已经被砍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了。
我蹲了下去,将小易扶着靠墙坐了起来,又用那块布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
“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仇,但是你把我兄弟搞残废了,这个仇不能不报!出来混就是这么回事,刀枪无眼,各安天命,你怪不得我!胡玮,过来按手。”
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比蛤蟆还惨的小易居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我肃然起敬的话:
“我不怪你,你也怪不得我,拿老板的钱,帮老板做事,天经地义!你今天不弄死我,我迟早是要杀你的!”
本来早已经决定了要小易的两只手,但是他这段话之后,我改变了注意。
这个人,第一次和我吃饭的时候,说话就很得体,也很风趣,虽然我和蛤蟆之间结了仇,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他。到了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我们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而已。
“好!小易,你有种!你真的有种,就冲你这句话,我胡钦给你留只拿刀的家伙,等你下次有种来杀我的时候,我再下,胡玮,砍!”
雪亮的斧刃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带着阵阵让人毛发直立的寒风。
几斧之后,胡玮干净利落地砍断了小易的右手掌。
鲜红的血从断裂处喷涌而出,断掉的手掌静静躺在地上,打眼望去,手指尖居然还在轻微地抽动,就像是一只只丑陋而恐怖的小虫。
开车离开之后,我们兄弟和胡玮、简杰、元伯、周波等人都没有回九镇,而是去了一个我早就安排好的藏身地点。
接下来的几天,九镇六帅和义色两个团伙的核心人物都完全消失在了九镇,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去向。
但是,我们双方都清楚,从这一晚的事件开始,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连串无法预测的变数和厮杀。此夜过后,风云漫天,无论是三哥还是我,都再也无法控制。
谁活着?谁死去?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