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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桑却不然以为然,不紧不慢地道:“贞德女帝之大才世所罕有,陌桑望尘莫及,只不过是以女帝为例,提醒君殿使,九洲诸国中,并无任何一条律例明文规定,女儿家必须嫁人,所以陌桑不明白,这‘不要逼得我等出面’一言何来,还请君殿使言明。”
“这……”
君千乘一时语塞,眼海深沉。
片刻后才缓缓道:“本殿使只是好心提醒你,陌家如今可只剩下你一根独苗苗,你可千万别步你父兄的后尘,绝了陌氏一族的血脉。”
此话一出,不只陌桑骤然沉下,就连吴学政面色也一沉。
这个君千乘是赤裸裸地在威胁陌桑,关键是这到底是君千乘个人的意思,还是中洲圣殿的意思。
他这番话是在威胁、警告陌桑,若是她继续不知收敛,乖乖配合就会如她父兄他们一样的下场。
陌家父子是什么下场,天下人皆知道。
这是明着告诉陌桑,他父兄之死大有文章,而且极有可能中洲圣殿也参与其中。
吴学政生怕陌桑会一时情急,控制不止自己的情绪,马上出声道:“容华郡主,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今天前来听学的人中,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你千万可不能迟到。”
在君千乘说出那番话的一瞬间,陌桑确实是动了杀意。
几乎忍不住当即出手,骤然击杀君千乘,幸好吴学政及时打断她心中的仇绪。
目光坚定地看君千乘道:“陌家从掌兵权那日开始,就同众将门一样,承担起大鸿皇朝的死亡,若大鸿有需要,陌桑一样能承起父兄的责任。”
若不是君千乘在场,吴学政几乎要为陌桑拍手叫好,好一个陌桑,即便是面对中洲圣殿的人,依然有如此气魄,不愧是陌家之后,巾帼不让须眉。
无怪乎她当日能够说出“为大鸿之了崛起而读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
果然是虎父无穴子,陌氏一族是陛下的一把利剑,就连唯一的女儿也是陛下的良弓。
君千乘这回不怒反笑,看着陌桑笑道:“很好,不愧是将门之后,希望真到了那一天,容华郡主能记得今日这番话。”
“陌家人做事一言九鼎,从不妄言。”陌桑毫不犹豫地回答,微微福身道:“君殿使若没有别的事情,孩子们还在等着,陌桑先行告辞。”
“容华郡主,请!”
君千乘侧过身体,让陌桑过去。
陌桑一言不发,福身拜别后,随吴学政一起继续入里面走。
吴学政确认君千乘听不到后,才心有余悸道:“刚才真是吓死在下了,他可是中洲圣殿的人,郡主怎敢那般驳他颜面。”
陌桑却漫不经心地淡淡道:“抱歉,吓到吴学政,陌桑还要谢谢吴学政,方才若不是学政大人提醒,陌桑可能一时冲动,出手杀了君千乘……”不等陌桑说完,吴学政就跳起来,用手捂着陌桑的嘴巴。
“作死,作死,你这丫头不要命了。”
吴学政一时心急,就忘记了尊卑贵重,竟像长辈教训后辈一样喝斥陌桑。
陌桑眼角斜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吴学政,请放心,现在没有人跟踪我们,说什么都行。”
“你呀你。”吴学政无奈地苦笑,用手指着她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亏得你不是本学政的女儿,不然本学政一定揍你,就像揍儿子一样,狠狠地揍你一顿。”
看到一位只醉心于丹青的文艺大叔,被自己吓成这样,陌桑不由笑了:“让吴学政受惊,是陌桑的错,改日一奉上一份厚礼,给吴学政定定惊。”
吴学政刚想推辞,陌桑就打断他道:“吴学政千万别推辞,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跟作画有关。”
陌桑很清楚吴学政死穴,只要跟画有关的事情,他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跟画有关,吴学政的眼睛马上闪过一阵耀眼的光芒,绝口不再提推辞的事情。
走到临时给她安排课室时,看到里面坐得满当当的人,甚至还有许多是白首老翁,全都端端正正坐在课堂上。
陌桑嘴角不由抽了抽:“吴学政,这是不是太夸张了?”早知道她当时就只写字,不作画,无端给自己找麻烦。
吴学政却满不在乎道:“大家都是喜好丹青的人,早就对吟风楼门口那幅画的技法倾慕多时,好不容易有些机会学习,他们自然不会错过,也请郡主千万不要藏私。”
“本郡主不是想藏私,而是看到这么多人,尤其这是有诸位丹青界的老前辈在场,本郡主腿软。”陌桑一双明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吴学政。
若是没有刚才的事情,吴学政一定相信陌桑是怯场,现在……
“容华郡主到!”还不未等陌桑做好准备,吴学政就直接大声通报,鬼才相信她会怯场。
陌桑:“……”
大叔,你怎能这样。
三字经在心里面+破口而出。
吴学政的声音一落,近百双眼睛刷一下看向陌桑,如饥似渴的目光,恨不得把陌桑生吞掉。
若不是吴学政极有先见之明,已经故意卑鄙、无耻站在她正后方,拦住唯一能逃跑的路,陌桑早已经转身逃跑。
这些人的目光太可怕,要吃人似的,就那么随意画了几笔而已,至于这样吗?
果然,搞艺术的都是疯子,疯子的思维怎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陌桑想到此,落落大方地走进课室里,没有急着踏上讲台。
而是站在讲台旁边,深吸一口气道:“陌桑身无功名,亦无所长,本不能开课授业,但陛下圣意不可违。陌桑在此先向在坐诸位前辈问安见礼,诸位前辈秋安!”拱手弯腰见礼。
座上有数位老者,年龄当她曾父都有余,且皆是德高望重之流。
陌桑自然不能、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地问好见礼,不然明天朝会上就会有人参她一本,定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陌桑的声音刚落,在座长者们就点点头。
随后年龄跟她相仿的人纷纷主动向她问安:“见过容华郡主,郡主秋安!”
“诸位秋安!”
陌桑也拱手回礼,待下面众人坐定后才踏上讲台。
居高临下,俯看着下面一张张热切的面孔道:“本郡主未有功名在身,当不起一个师字,所以今日本郡主不打算为大家讲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就连在场的几位学政也不由愣住,不敢相信地看向陌桑,更有人本能地大叫声抱怨。
“什么?”
“不要。”
“你耍我们。”
“太过份了。”
“这是什么意思,故意逗我们。”
“……”
其中年幼者多半失落,青年者是愤怒,年长者多半失望。
面对着众人不同的抱怨、愤恨、责怪,陌桑始终一言不发,眸光漠然看着众人激动的情绪。
吴学政看到陌桑的表情,忽然想起他们路遇君千乘的事情,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顿时明白陌桑为什么突然拒绝讲课,连忙出声道:“大家别急,咱们先听听容华郡主的解释,或许她有她的苦处。”
“容华郡主最近圣眷正浓,能有什么苦处, 自不量力,说不出所以然才故意找话推托,区区女子也想堂上讲学。”
突然一道属于男子的,异常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猛地回头一看才蓦然发现。
课室最后一排,不知何时竟然坐着几张陌生的面孔,讥讽、挖苦的目光正挑剔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陌桑身上,目光瞬时变得十分微妙,就好像是苍鹰盯上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