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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和李汝舟紧赶慢赶,天黑之前总算是赶到起死阁。
一下车,陆瑛就迎上来,一脸焦急,“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采薇很想噎他一句,可看到他面色忧虑,就把到嘴的话给咽下了,只淡淡道,“没什么,有个病人需要出诊。”
“哪里的病人?去了大半天。”陆瑛一回来没见到采薇,就问伙计。
张七告诉他穆姑娘跟掌柜的出诊去了,陆瑛才放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暗处有不少的眼睛盯着,万一要是打起采薇的主意,那就麻烦了。
她一个弱女子,本不该去冒险的。
他心急火燎地一直等,等到天黑才见她平安回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李汝舟早就从车辕上跳下来,王六子接过药箱,李汝舟拍了拍手踱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不过一个伙计,怎么也管起大夫出诊的事儿了?”
陆瑛瞪他一眼,“一边儿去。”
李汝舟自是不服,怒目而视,“再敢不敬,就把你打发出去。”
陆瑛不屑跟他斗嘴,没理会他,只是上前拉了拉采薇,“咱们回去吧。”
采薇见这两人又有要掐的苗头,也不敢多待,就点点头。
李汝舟见天色大黑,就派马车送他们。
虽然看不惯陆瑛这死小白脸总是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采薇,但他不想让采薇再走回去,只能便宜陆瑛跟着做一回便宜车了。
其实陆瑛很想送一辆马车给采薇,但又怕自己出手太大方又让采薇猜疑,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赶回家时,穆寡妇正站在院门口翘首盼望。
她一颗心一直拧着,好在有陆瑛跟着,她还算放心。
采薇一进门就看见有人倚门而望,心里不由一热。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过爹娘双全的家庭,所以,她格外珍惜和穆寡妇的母女情分。
“娘。”她热乎乎地叫了一声,嗓子有些哽咽。
穆寡妇没有察觉出异常,上前赶紧拉着她,埋怨道,“怎么才回来,娘都等你半天了。”
“有个人病得很重,我就跟掌柜的去他家里了。”采薇解释道,跟着穆寡妇跨进院门。
“幸好有小陆子跟着,不然你一个姑娘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出去坐堂的。”穆寡妇回头望着陆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陆瑛淡淡一笑,看着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比亲生母女还好,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他那个大家庭人倒是兴旺,只是彼此之间总有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隔着,不能走进彼此的心间。
采薇这样的人家虽然穷些,但彼此和睦,虽然之前也有些不愉快,可一旦矛盾化解,彼此就消除了隔阂。
他乱糟糟地想着,随着采薇母女进了偏屋。
穆寡妇早就做好了饭菜,几个人齐动手,一一摆上来。
一锅小米粥,一碟子凉拌马齿苋,一碟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屉子高粱面的窝窝头。
采薇很满意地拿起一个窝窝头舀了一口,就着粥香喷喷地吃起来。
穆寡妇喝了一口粥,就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碗,对采薇说,“家里的小米快没了。这几日,鸡娃子都长开了,吃得多了。”
采薇点头,“这样正好,娘你明儿把鸡赶到山上,吃些草籽、蚂蚱,长得还快。”
穆寡妇点头,“也好,反正闲在家里也怪闷得。”
大魁死了,大魁媳妇也不能来帮忙了,采薇又到起死阁坐堂,穆寡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新房子已经盖好,只等着收拾里头。
一家人吃完饭,采薇帮穆寡妇收拾桌碗,就去新房那儿了。
屋里怎么装饰,她要亲自设计。
陆瑛也跟过来,采薇站在黑洞洞的正屋门口,对他比划着,“正屋给我娘住,我住东边,你住西边。”
陆瑛点头,“好。”
“嗯,这边耳房做厨房,这边做个盥洗室,屋内装个马桶,就好了。”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听得陆瑛眉头挑起老高。
马桶是个啥玩意儿?
这丫头嘴里总是时不时冒出个新奇词儿。
采薇看过一遍之后,又转身往外走,“等明儿去了镇上你提醒我,找几个匠人来,打些家具。”
“好。”陆瑛像个跟班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到家里,采薇正要练练瑜伽,忽听她家后面几条巷子里人声鼎沸,跟起反一样。
她心里咯噔一跳:莫非是大魁家又有什么事儿?
今儿一大早白兴就去报官,这会子仵作怕是早就验完尸了吧?
难道真的是大魁媳妇下的手?
她心里乱七八糟地,也没心思练下去。
穆寡妇和陆瑛也都站在院子里听动静,还是陆瑛先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学说,“县太爷带着仵作来了,已经验完尸,李大魁确实中毒而亡。大魁娘说大魁吃了媳妇做的饭七窍流血死的,现在已经定案,大魁媳妇明儿就要被带走……”
“大魁嫂子,会,会死吗?”采薇吸了一口冷气,声音有些发抖。
她想不明白大魁媳妇杀夫的理由。
大魁死了,她能落着什么好?丢下四五岁的孩子没人管,她也搭上一条命。
“会死,怕是要骑木驴。”陆瑛说到这里,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着采薇。
“骑木驴?”穆寡妇吓得心惊肉跳,不由拔高了声音。
采薇也听说过,这种刑罚专门为女子而设,极其残酷。
“大魁娘大魁媳妇不正经,为了和奸夫在一块儿才下的毒手。”陆瑛把听来的话学给采薇。
“奸夫找到了?”采薇偏着脸问陆瑛,昏暗的光线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只那一双眸子,清亮有神。
“没有。”陆瑛叹口气摇摇头,“但李大魁确实中毒死了,而且是在吃了他媳妇做的晚饭之后。”
“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一面之词而已。”采薇冷笑,“中毒的方式多种多样,吃了他媳妇亲自做的饭菜,也未必就是他媳妇做的,说不定还是他娘他儿子干的呢。”
“他娘他儿子怎么可能?”穆寡妇惊叫一声,深为自己女儿这种天马行空而震惊。
“那就一定是他媳妇干的?”采薇嗤笑一声,“这也太勉强了吧?”
她拔脚就往外走,穆寡妇喊着,“这么晚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采薇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穆寡妇还要追,陆瑛赶忙上前安抚,“娘,我跟着不会有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大魁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大魁家一片哭声,门口贴着白纸,挂着白灯笼,几个帮忙的亲戚都披着白麻布,坐在门槛上。
一个老妇人直挺挺地躺在院子中的破席子上,哭得死去活来。
大魁媳妇披头散发地跪在灵前,身边还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子。
采薇一颗心都揪起来,这样的家庭,大魁媳妇怎么可能下手毒死大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