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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参将唬得忙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末将的确是陈参将。贵妃入宫之前去静安寺上香求平安,还是末将护送的呀!”
宇文贵妃眉目不动,淡淡道:“可又胡说了。我身体不大好,可记性还算不错。我怎么就不记得定北王府附近有什么静安寺?陈参将八年不曾回京,人事早非,只怕连他亲生母亲都分不出真伪了吧?刑大人也太过大意了,找来的证人,怎不细细查问背景,找了个假冒之人过来?”
刑跃文张口结舌:“这个……这个……微臣一心想铲除邪佞,以清君侧”
“闭嘴!”
宇文贵妃冷叱道,“什么清君侧?古来想清君侧的大臣,就不曾有过一个对皇帝或皇权存有敬畏之心!景帝时的七王之乱,就打着诛晁相、清君侧的口号,可景帝斩了晁相,可曾阻住七王叛军攻往京城的步伐?燕高宗也曾清君侧,却是连他侄儿建文帝给一起清了,自己当了皇帝!你们想清君侧,到底是何居心?”
刑跃文大惊,忙跪下连连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宇文贵妃不理会他,站起身向唐天霄说道:“皇上,既然连证人都真假莫辩,不如且把此案押后,待证人身份清楚了再说吧!”
唐天霄面色略略缓和,点头道:“便依贵妃所言。既涉及两国邦交和相关将士,可令礼部和兵部派员协查。”
刑跃文应诺时,唐天霄已站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经过可浅媚时,她正将自己指尖上悠悠颤动的钢针举高,用牙齿咬紧末端的圆木柄,将深入骨肉的针一根根拔出。
她垂着眸,虽不痛楚呻吟,但每根针带着一溜鲜血拔出时,她的身体都会因疼痛颤动,鼻翼满是汗珠。
但他的脚步并未稍作停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白得鲜艳的衣衫带出一阵风拂到她的面颊,有点冷。
宇文贵妃紧随他离去,待跨过门槛,只听她低低道:“皇上,把手上的伤包扎下吧!”
可浅媚连忙转头时,只是唐天霄正飞快将右手藏到袖子中。
棕黄色的梳子和大团殷红一闪而逝。
谁也不晓得,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被梳齿扎伤了手。
也许,只是在不经意攥紧梳子的时候。
攥得越紧,伤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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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发了话,这审讯自是进行不下去了。
可浅媚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牢狱中,并且是牢狱最深处被单独分割开的一间。
低而窄,阴暗而潮湿。
侧部倒也有个小窗,即便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也用数根拇指粗的铁栅浇铸于墙中。
从小窗往外看去,唯见老树荒草昏鸦,是连夕阳余辉也照不到的角落。
她自到了瑞都,所到之处无不蘼丽繁华,连偶经市集,亦见满街珠翠,绣衣金缕,处处歌舞升平。
可此处,除了鸦雀不祥的聒噪,便是这里那里不时传出的嘶嚎或呻吟,宛若人间地狱。
她用手背碰了碰墙边凌乱铺着的干草,却也是潮潮的,一只小老鼠被惊动,不紧不慢地沿着墙边踱到墙角,再往里一钻,并看不出有多大的缝隙,却噗溜便不见了。
干草给略一翻动,便能看出上面粘连的污物,也不知上一任在这里呆过多久,说不准是血流得光了,给人横着抬去了乱葬岗。
她不敢睡上去,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挪到靠近门边的角落,用鞋底胡乱把地面蹭了蹭,才疲倦地靠墙坐了,将满是伤痕的手搁在膝上,把头靠在胳膊上养神。
小窗的一点微光渐渐也消失了,鸦啼声也渐渐零落。
入夜了。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纤瘦的身影埋入了深沉的黑色里,仿佛与陈旧的墙壁融作一处。
或许是睡着,或许不曾睡着,模糊间,又见芳草碧于天,黄衫飞白马,欢快的蹄声和笑语直冲云霄。
“其实我宁愿你快活着,一直这么快活着……”
有男子叹息,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苍凉而温厚。
“天下虽大,人的心更大。再大的天下,填不满一颗人心。是非成败又怎样?何必为根本无法餍足的欲望计较太多?浅媚,这曲《薄媚》,我劝你不必弹了。”
有女子微笑,眸如春风,搅动一池春水漾漾如歌。
那飘动的细碎清纹,据说叫幸福。
幸福……
她恍惚哆嗦了一下,蓦地睁眼,才觉出十指突突的疼痛。
喉间没来由地微哽。
她忙笑笑,把凝噎声吞下,轻轻吹她辣疼着的手指。
不晓得有没有被这些人将指骨夹裂。
若真的骨头裂了,以后若再舞鞭或耍剑,还能那般利索吗?
不过,她还有机会再握住被唐天霄亲自解走的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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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人语声。
那人声,竟意外地有几分耳熟。
正疑心着自己是不是幻听时,有锁匙转动碰撞的声响清晰传来。
然后,厚重的铁门扇被推开,身后破落的墙壁随之嗡嗡震动着,像成群的小虫子在背脊爬过,让皮肤麻麻的。
一个宫廷禁卫服色的男子缓缓踏入,提了一盏标着“大理寺”字样的普通灯笼,小心翼翼地查看着。
看到那人背影,可浅媚忽然间耸紧了肩,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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