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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口中无凡语,得道打嗝也来香。
眼下张书记对张本民可以说是佩服至极,小事提一提,没准就是个先机。“嗳,哪能随便听?”他忙道,“那对你不就是不敬了嘛!”
“哟,张书记您可千万甭这么说,俺可受不起呢。”张本民必须把态度摆正,要始终谦逊,不能得意忘形,“当然,俺知道这是张书记给面子,不管咋说,先感谢了!”
“小小年纪,话就能说得这么周到,罕见!”张书记的夸奖也不只是恭维,他真觉得张本民的言语极为得体,像是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手。
“张书记的美言让俺有点坐不住,还是回到刚才说的小事上吧。”张本民一挠头,道:“下个月的五号,是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发表二十周年,到时首都北京将举行隆重的纪念大会,部分城市也会举行集会进行纪念,学雷锋做好事要形成一次大的浪潮,在全社会倡导!”
“哦,这事不能说小,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国家能这么重视,那肯定是一个大导向。”张书记点点头,“下一步,屏坝公社要采取一系列措施,大力弘扬雷锋精神,争取在全县、全市乃至全国,先人一步营造出学习雷锋精神的浓厚社会氛围!”
“合适,精神文明建设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张书记看得很精准呐。”张本民点头附和。
张书记笑容灿烂,“哎呀,可惜啊,张本民同学,要不是你年龄太小,俺就直接把你弄到公社去上班,当然了,以你的实力不可能屈就在俺们屏坝公社,但可以当作阶段性的跳板嘛。”
“这张书记您太器重俺了呀。”张本民起身,拎起水壶准备给张书记加水。
张书记一看,连忙指挥朱延富上前,“延富,倒水的事还是由你来吧。”
朱延富高兴得不得了,以前张书记都是喊他朱延富或是朱助理,现在只称呼两个字的名字,明显感觉关系上近了一层。“嗳嗳,好咧!”他连忙上前从张本民手中接过水壶。
张本民瞧着这场面让人有点不自在,因为张书记的热情涨得有点快,关键时刻,得刹个车。“张书记,俺看这样吧,毕竟今个儿是大年初一,您那边重要的事还很多,老是在俺家里停留也不太合适,所以斗胆说一句,要不,您先忙忙其他的?”他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毕竟您能来家里看看,那就已经是超出俺的奢望了呢。”
“嗳,你看看,张本民同学是在给俺下逐客令了呀。”张书记哈哈笑着站起了身,“行,那就告辞了!”
朱延富知道张书记说的是顺水推舟之言,但为了场面更好看一些,忙跟话道:“张书记,张本民是受宠若惊,有点不好意思,时间一长,可能就浑身不自在了。”
“嗌,就是,就是这样的。”张本民连连点头。
张书记继续笑着向外走,经过院子时,只是对刘胜利点了下头,根本就没瞧郑成喜半眼。即便如此,郑成喜还是点头哈腰地跟在后头,一脸惶恐。
张本民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四下看看人群,瞄到了郑金桦的影子,于是走上前问她,你瞧你爹,像不像条哈巴狗?
郑金桦哼地一声转身走了,张本民歪起嘴一笑,好长时间都没能把嘴角放下来。
这个许久以来才好不容易拥有的深笑,就像张本民接下来的日子,轻松又惬意,因为对手失魂落魄、盟友喜笑颜开,让他想沉重都没有法子。
郑成喜表面上是彻底没了脾气,虽然看到张本民的时候也像以前那样昂首挺胸,吐痰都不带低头的,可空洞的眼神和略带不安的脸色一下就出卖了他。
就连韩湘英也盘算了起来,本来郑成喜让她男人汪益堎暗地里打听王道力的背景,以进一步摸清张本民的底细,这会儿也犹豫了起来,她告诉汪益堎先甭打听了,万一恼着张本民,那可不好。
“郑成喜虽然没啥大吊用,可毕竟还是个大队书记,他安排的事你不办,是不是不太好?”汪益堎皱起眉头寻思着道。
“俺就说你没打听到嘛,那还不是一句话就能对付得了。”
“你就是小麻雀的小脑袋壳子!脑子不够用!”汪益堎瞪起了眼,“那样一来,不就显得俺也没大吊用了么?”
韩湘英恼怒地看了汪益堎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她早就摸透了,有着暴横脾气的汪益堎自以为非常聪明能干,在岭东大队看谁都不服,都觉得比他差三分,可实际上呢,就是一根筋而已。
“瞧你那眼神儿,还不服?”汪益堎一拍桌子。
“谁能不服你汪益堎呐!”韩湘英转身走了,她真是懒得理会。
“都他娘的又笨又傻,整天窝在这旮旯地方,弄个小屁尖大的村干部还直乐呵,丢人!”汪益堎哼道,“土鳖,一窝子土鳖!”
“那你有本事也弄个村干部当当啊,来,大队书记的位子,你坐上去看看?”韩湘英觉得需要好好打击一下汪益堎,要不他实在是尾巴翘上天了,“你不是战友多、有大吊用么,那就找找关系,弄个大队书记干干,不就屁尖大的事嘛,那还不是很容易?”
汪益堎诧异得几乎闭过气去,万万没想到韩湘英敢这么对他一秃噜,当即一股气就冲了上来,“你个小比娘们还抖和得不轻是不是,别说你只是个大队的妇女主任,就是县里的妇联主任也照样没个出息,老子一样收拾得你服服帖帖的!”说完,上去对逮着韩湘英就是一顿巴掌。
汪益堎的巴掌可硬实得很,虽然不是用尽全力,可打在身上也是又麻又疼。几下挨着,韩湘英就受不了了,忙讨起饶来。每次都得这样,犯了汪益堎的恶,就得挨上一顿,直到服软讨饶为止。
“娘个比的,俺最看不惯你比吧啰嗦的样子,跟别人也就罢了,跟老子也还敢顶嘴!”汪益堎撸着袖子,斜瞪着眼,道:“等下次试试,老子就找找关系,弄个大队书记干干!”
韩湘英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汪益堎要是当上大队书记,那她的日子可就美死了,全大队的人都会巴结着她,还不能得尽好处嘛!“哎哟,你要是能当上大队书记,俺就到大街上承认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她采用了激将法。
汪益堎果然撑不住一激,马上跳了起来,指着韩湘英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非出你个大丑不可!”
“甭吹了你!”韩湘英再烧上一把,“这个赌俺就敢跟你打,就算出丑大得丑死过去,俺也敢!”
“行,你行,你还真行!”汪益堎抬手指着韩湘英,“你个小比娘们竟然敢恁么瞧不起俺,好,你就等着吧!”
韩湘英憋着发自内心的笑,赶紧转身出门,可不能让汪益堎察觉到她的真实想法。
出门来到大街上,碰到了刘胜利。
现在的刘胜利可以说是岭东大队最牛逼的人物,见着谁都要聊上几句,说大年初一跟公社张书记一起坐了坐,帮着倒了好几杯水呢。言外之意,就是公社书记跟俺是熟人,瞧着吧,下一步大队的书记位子,俺刘胜利坐定了。
“哟,这不是刘队长么。”韩湘英不缺眼色,她也考虑着刘胜利会成为大队书记,所以得拍点马屁,“看你春光满面的,好气色啊。”
“那可不是么,春回大地了,谁还能没个好运气!”刘胜利一点都不谦虚,“韩主任,俺瞧着你也是喜上眉梢,家里有啥喜事了?”
“哪里啊,这不看着刘队长你了嘛,沾了喜气呢。”
“瞅你小嘴甜的,是不是郑成喜又允诺给你啥好处了?”
“没,他能有啥好处给俺,要是给的话,那也是你刘队长才能呀。”
“可以,你是明眼人,以后该咋样做,心里有数就成。”
“那还用说么!”韩湘英下巴一收,来个了羞羞地一笑,“往后刘队长有啥好吩咐的,尽管说就是。”
“既然恁么说的话。”刘胜利看了看四周,放低声音道:“要是你够聪明,就甭和郑成喜个狗日的走得太近,没啥好处的。”
“知道,你就是不说俺也有数。”韩湘英一撇嘴,“郑成喜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话音未落,郑成喜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依旧用肩膀头子拎着外套,耳朵上夹着根香烟。
刘胜利无所谓,傲气地抬起了头。
韩湘英立马有点萎,说一千道一万,眼下还是要完全依仗郑成喜的,哪能表现出有墙头草的动向?于是身子一扭,赶紧夹着小步子离开。
郑成喜可不是瞎子,一瞧就多少明白了点是啥情况,当即牙一咬,“娘个比的,天生就是个玩意儿货!不多弄你几次,就对不起妇女主任那个位子!”
“哟,郑书记,咕哝个啥呢。”刘胜利能猜得出来,故意问道:“有啥话不能亮堂堂地说出来?”
“骂韩湘英个货呢!”郑成喜憋得很,正好说出来消消气,“个浪荡货,不多弄她几次就飘得很!”
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说搞女人的话,而且那女人又是两人都熟悉的,说白了,不是炫耀就是示威。
刘胜利当然不会接这么个刺儿,于是呵呵一笑,道:“听话听音,你是把韩湘英给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