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惊鸿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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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班溪从榻上爬起来,今天赵昊煦居然赖床?一个天天早起晚睡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奏折里的人居然赖床了,可怜,这世上并没什么永恒的事情嘛!
她推了赵昊煦一把,却又被她扯回了被窝里,她哭笑不得,说:
“上朝去呀!”
赵昊煦睁开了眼睛,在床头目光温和看着她,说:“今天不上朝了。”
班溪更惊讶了:“为什么?”
赵昊煦说:“燕玖的消息不知为何被散布开来,如果没猜错,今天去便是商讨对尞国的对策,以往每个国家要换领导人,那么接下来的条约都可以不做数,包括之前凌王和义明渠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骁国动摇,尞国那边就会有动作,那么这次合作就真的彻底作废了。先拖几天,等闻人先生的消息。”
他这番话,说的班溪心服口服,不知为何,对他的崇敬仿佛又往上升了一个台阶,然后觉得自己特别卑微。
她是个将军,两国利弊她一清二楚,赵昊煦的努力她也都看在眼里。
忽然,她抬手将他搂着,说:“那,今天跟我去糊灯笼吧?”
赵昊煦笑着点头:“好呀。”
大殿内,香炉余烟袅袅,冬日也快要过去,香雪也渐渐有融化的痕迹了。
御花园内,时不时成群结队的宫女走过路过净初池的亭子,都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就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个小宫女就这样被挤下了池塘才回神。
众人慌乱中将她救起,自然也就惊动了亭子上坐立的两人。
班溪笑着说:“不就是糊个灯笼嘛?至于吗?都看了一个早上了!”
赵昊煦说:“可能,皇帝糊灯笼这个事,他们这辈子也只能看见一次了。”
班溪说:“要不,你别糊了,在旁边看着就好,不然我哪天被抓出去毒打一顿都不知道!”
赵昊煦只是笑:“为什么会毒打一顿?”
班溪说:“前几天宫女跟我说,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因为我嫁的可是你们骁国女子最想嫁的男人。然后她就给我看了一张榜单,就是你们骁国女子最想嫁的前十名,你就是第一名!”
“噢?”听起来很有意思,他扭头一想:“我们骁国竟然有这种榜单!”
班溪凑了过去,低声说:“所以我现在跟你亲密,是伤了万千少女的心!女人的嫉妒心很恐怖的!”
赵昊煦说:“可就算你现在不跟我亲密,我们在房里也是亲密的,即便嫉妒也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要真的有危险,现在疏远我也来不及了!”
班溪脸一红,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嘀咕:
“谁跟你亲密了……”
谁知道赵昊煦已经从后背贴上来,将她整个人都裹住,班溪先是一惊,说:
“光天化日之下,你……你离我远点。”
赵昊煦没有动静,软软的声音从耳边袭来:“我不。”
班溪说:“你再这样我就动武了!”许久没有舞刀弄枪了,手也痒了,班溪想偷袭他一下的,但是赵昊煦反应很快,已经躲开,并且在快速的换位时偷揩了一把油,班溪捂住羞红的双颊,看见他得意的笑,换了个方式想将他制住,不到一会,已是数招而过,连同看热闹的宫女都没反应过来,班溪已经被制住,整个人被抱回了寝殿,留她们在冷风中萧瑟。
有个宫女拳头一抓,元气满满的样子,说:
“好厉害,我也要去学武功!”
寝殿里,班溪试图挣扎,可是赵昊煦已经欺身而上,班溪说:
“大白天的,要干嘛?”
赵昊煦笑道:“你说呢?”
班溪再闪,却被一吻镇住,然后自己也痴迷的跟着他的步骤走,还在流连之时,他又停了下来,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说:
“班溪,我好沉醉这样的感觉。一天见不到你,我心就无法平静,就想把你时时刻刻拴在我身边,天天看着搂着也不会厌烦。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独寒……”
赵昊煦说:“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吧?”
班溪说:“其实我没有什么女儿家心思,所以即便你是个暴君昏君,对我不好,我也会嫁。不过就是我运气好,没有嫁坏,所以不算毁了自己。赵独寒,对我好的人我也会对他好!而有一天,如果在你和我的国家之间做选择,我必然会选择我的国家,若真有那一天,忘了我!”
忘掉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的?赵昊煦说:“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这一天发生。”
绝不会让你被迫放弃我。
班溪说:“独寒,你说你这一生都是顺遂的,可是你从不知道,其实你的抗压能力特别强,常人感觉自己做不到的事,你轻而易举就坚持下来了,所以不是老天眷顾你,而是很多东西,都是你应得的!”
赵昊煦说:“这是赞美?”
“嗯!”
都说世事无常,看似一成不变的绥城,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小草在雪地里裹了一个冬季,终于在一个初春的早上,勇猛坚韧地挺出头来,绽放出萌新的嫩绿。
王宫的枫林里,郑琴缺背对着湖而立,太后在身边站着,望着眼前的新绿,她赞叹:“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还以为可以好好过个年的……”
她回头,瞥了一眼在枫林外面潜伏的黑影。
郑琴缺说:“谁说不是呢!不过太后也无需忧心,你所担心的是最坏的结果,事情未必就坏到那种地步,禹王毕竟也是您的亲孙,人品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
太后说:“哀家担心的是左相啊。”
听闻燕玖的消息,燕宏虞很快结束了江防一带的巡查,历经多日,疲惫不堪地站在宫门口的时候被擒住。
理由是,其女燕玖欺上瞒下,左右朝堂,祸乱朝纲,当诛九族。
下这一道命令的,正是禹王。
除此以外,郑琴缺和太后就被软禁在这后宫之中,燕玖就算回来,也没了左膀右臂,等于束手就擒。
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一切。
官姝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如今朝中这个局势,已经不是她能挽回的了,她将信息收集起来,直接送去给闻人潋,第二日,闻人潋的消息传回来,让她放弃潜伏,放了个消息给禹王。
当天,禹王就出现在牢狱中,探视入狱的燕宏虞。
燕宏虞对他的到来,只是冷笑了一声,并不打算同他说什么,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燕玖的情况,是不是当真如传言那样,坠落山崖不知所踪,那如今,她是死是活?
牢门被打开,他进了牢房,与他面对面盘腿坐着,他的身后跟了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酒壶和一只酒杯。
如果是两只酒杯,那代表的意义是两人可饮。如果是一个酒杯,那就说明只有他一个人喝,那酒也只可能是毒酒。
看来,他今天是逃不过了。
又冷笑一声,说:“玖儿曾经劝老夫,为官者位高权重,需得在最合适的时机退隐才能明哲保身,我没听她的话,是因为我这条命是陛下的,即便是出师未捷,身怎可死?可如今这个死法,也足够荒唐。”
禹王谦逊有礼,道:“对不住。”
燕宏虞说:“我一定要死的理由是什么?”
禹王说:“等价交换罢了。我要你的命,换玖儿现身。她不可以一直生活在暗处。”
这么一说,燕宏虞这才将心缓了下来,果然燕玖还是活着的。
太监将酒端了上来,燕宏虞叹了口气,说:“终归不能要陛下等太久啊!他一个人在下面,想吵架了怎么办?”说罢,一饮而尽。
将左右都遣退,离毒药生效还有一段时间,禹王并未打算离去,说:“燕叔叔,其实自小到大,您一直都是晏宸崇拜的人,想要拜您为师。”
燕宏虞说:“你打小就聪明,不需要拜我为师。”
禹王说:“说说燕玖吧,燕叔叔,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燕玖不同了吗?”
燕玖小时候就特别好动,基本就是一股走到哪就死到哪的狠劲,自从她落水以后,一切都变了。燕宏虞想起她笑的样子,很贴心很暖,他说:
“我的女儿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的一举一动,我皆有察觉,我本以为她只是脑子受伤了,但后来我发现不是,又加上是闻人潋在身边,我又以为是阴谋,所以一边接受她一边暗中调查她,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一直到沛城那一仗,她受了很重的伤,我才发现,我们俩的血是融在一起的,那时候我才想起骨肉至亲这个词……她是我燕宏虞的女儿没错,只不过又藏了许多让人猜不透的秘密。如果她也是我的女儿,那她叫什么名字?而我的燕玖又去了哪里?”
禹王说:“那现在呢?你有答案了吗?”
燕宏虞说:“后来,我就放弃了答案,因为制造问题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同我没有私仇,也不会拿着女儿来犯险。不管是哪个燕玖,都是我的女儿。”
禹王说:“看来,我多说再无意义,如果我还能见到燕玖,我会照顾好她。”
“多谢。”
禹王说:“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燕宏虞必死的原因。
他缓缓说出:“夜惊鸿是不是你?”
“呵……”果真,燕宏虞一笑,血从口里吐了出来,顿时五脏六腑撕心裂肺,他强忍着这地狱般的痛苦,用尽最后一口气,说:
“告诉闻人潋,夜惊鸿是风夜痕。”
“……”除此之外,再没任何信息,他愣在原地手指发冷。
这又跟风夜痕扯上关系了?
许久,他走出监狱,对左右吩咐了一句:“厚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