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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脚踏车生产的大厅,郑鹏就有一种进入音乐厅的感觉。
没人说话,没人喧哗,所有工匠都沉浸于工作和创作中,现场听到的,有锯子锯木的呲嚓声、有凿子开凿的咚咚声、有刨子刨木的沙沙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曲美妙的音乐。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小声说道:“不错,工作都很认真。”
“能不认真吗,这里吃好住好,还有工钱,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还有,工具和料都是好的,做出了好东西,心里也乐呵,不好好干可留不下来,说句心底话,就是没工钱,能在这里干一辈子小的都乐意。”老胡一脸感叹地说。
对一个真正的匠师来说,能在一个安逸的环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种快乐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特别是绝大部分是没有人身自由的情况下,相比外面的环境和普遍的待遇,三宝号简直就是天堂。
郑鹏也明白这个道理。
“少爷来了。”
“恭喜少爷。”
“祝贺少爷高升,抱得美人归。”
两人谈话的声音引起了匠师的注意,看到郑鹏来了,匠师们放下手中的活,一个个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郑鹏行礼。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条件和待遇,都是郑鹏给的,他们对郑鹏的尊敬是发自于内心,郑鹏没有端架子,很随和地一一回应。
这些匠师都是郑鹏的摇钱树,也值得尊敬。
老胡高兴地说:“大伙静一下,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听到有好消息要宣布,众人都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队正老胡,看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好消息。
老胡环视了一下,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一脸兴奋地说:“少爷升了官,皇上还赏赐了一个大美人,可谓双喜临门,刚刚少爷说了,让大伙都沾点喜气,今晚加酒加菜,好好吃一顿,还有...这个月的月钱,翻三番。”
话音一落,全场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欢呼声。
等欢呼声小了一点,老胡不失时机喊道:“少爷待我们这么好,大伙得加把劲,把活干好。”
“还用说吗,没一个偷懒的。”
“就是,这里太好了,不好好干,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不用队正提醒,俺们心里有数。”
工匠们一个个把心口拍得澎澎响,保证好好工作。
离开作为车间的大厅后,郑鹏和老胡脚步一转,来到一个大厢房前,还没走到,就离到浓浓的漆味,这间房是漆房,专门作作给木器上漆。
里面正在给第一批脚踏车上漆。
“少爷,给你这个,里面的气味有点重。”老胡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块丝帕,让郑鹏可以捂着的鼻子。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进去吧。”
推开门,前面还有一道布帘,掀开布帘,这才进到里面。
和外面相比,这里显得更安静,三位年龄约在四十的匠师,正在全神贯注地给脚踏车上漆,只见他们每人捧着一个装满漆的大碗,有人用刷子、有人用布,小心翼翼地给脚踏车上漆。
有个面容瘦削的老匠师看到郑鹏,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
郑鹏也不介意,因为这里三个匠师,都是工部的大匠,负责宫廷造办,宫里有什么器具需要打造,这三人都是人选,手艺不用说,都是顶尖的。
看他们打造的脚踏车就知道了,样式、做工还有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长度和高度、每一个零件,都达到一个相对融洽的比例,车架雕龙、车身镶石,车把雕花,简简单单的一辆脚踏车,硬是整得高大上。
看起来就像一件精工细作的工艺品,
不光脚踏车高大上,上漆更是不简单,一共要上九遍,前后三十多道工序。
为了做得最好,漆房的窗全关上,门口除了木门,还多设了一道布帘,就是尽可能隔绝灰尘,让上漆的效果更佳。
郑鹏的鼻翼突然动了动,好像在闻着什么,然后一脸奇怪地说:“奇怪,这漆怎么有股异香,这是什么漆?”
油漆在华夏历史悠久,在战国时代就已经出现漆器,那是用漆树的树汁制成,最初只有天然色,经过不断改良,桐油加色料配成彩漆,这里用的都是天然漆,安全无害,进门不用丝帕捂鼻,可闻着闻着,郑鹏突然发现漆味中有一股异香,那是一种从没闻过的异香,忍不住问了出来。
“龙涎香。”老胡一脸向望地说。
郑鹏闻言内心一震,连忙问道:“哪来的?”
龙涎香可是宝贝,据说是掠香鲸的一种分泌物,要在海上漂上百年,经过多种反应才能形成,需要很多机缘巧合,就是放在科技发达的后世,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见识到。
“是高公公差人送来的”老胡小声解释:“少爷,你没看到,有二个匠师的面很生吗?”
“正想问这个问题呢,怎么,他们也是宫里派来的?”
老胡连连点头:“正是,听说陛下也想体验,高公公就让工部加派了人手,要不然没这么多,至于那龙涎香,听说漆中加一点,能带有一股怡人清香,还有效防止虫蛀。”
能增加异香不错,至于有防虫蛀这说法,郑鹏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帝就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一个人所有,什么事都要整出一点与众不同。
也好,现在是用工部的材料、工匠,还有宫里的龙涎香给李隆基打造进献礼物,到时功劳归郑鹏,这一手还真是借花敬佛。
郑鹏磨拳擦掌地说:“龙涎香还剩多少,拿来我看看。”
这么大,还没有见识过传说中的龙涎香,趁机会见识一下,最好看看还有没有机会,顺点回家做收藏,好东西不怕多。
“没了”老胡摊大双手说:“本来只带了一丁点,差点不够呢,哪里有剩下,小太监亲眼看着工匠加到漆中才走的。”
郑鹏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又看了一会上漆,然后走了出去。
那三个上漆的老匠师,完全沉浸在为宫里打造御用器具的幸福中,根本没空搭理郑鹏,郑鹏不会,也帮不上忙,再加上气味有些难闻,看了一会就感到无聊,走出漆房。
“少爷,现在去哪?”黄三等郑鹏上了马车,一脸恭敬地问道。
算了,回家吧,兰朵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知家里闹成怎么样。
回想一下两人贴在一起的情形,郑鹏嘴边有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一刻,兰朵的嘴唇好柔,那手感,更是妙不可言。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很多人以为郑鹏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去平康坊风流可以刷脸、做官不用点卯还能得到皇帝青睐,青云直上、身家丰厚还有漂亮的突骑施郡主缠着,都主动跑到家里住了,可以说艳福不浅,只有郑鹏知道,自己的笑中带着苦涩。
名义上的父母还在元城县,家族可以放弃,但亲情不能辜负,郑鹏忘不了被赶出家门,“父母”把所有能动用的积蓄缝在衣服中的情形,以前一直很低调,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风流才名上,等这些话题说到厌倦,差不多就要起底,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坎,早晚让人“吊打”一遍。
当日那个郑老头真把自己从族谱删除就好了。
除了家族的问题,还有博陵崔氏的崔源。
崔源是一位让郑鹏第一次感到生命那么脆弱、离死亡那么近的人,也是一手毁掉郑鹏爱情和安逸生活,五品左教坊判官,听起来不小,可在人们跟里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官,想跟崔源斗,相差得太远。
算了,发愁也没用,再苦再累也得笑着面对。
就在郑鹏感叹时,皇宫的御书房内,李隆基也正在感叹:“家是小家,国是大家,家家有本难的经,姚爱卿,朕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姚崇提出振兴大唐的“十谏”后,大唐走回中兴的道路,百姓的生活不断提高,大唐的国力不断增强,国力增强的最大表现,就是大唐影响力越来越强,现在大唐对西域地区的控制力,比贞观年间还要强,控制的疆域是前所未有广阔。
国富民强,四河升平,姚崇没想到皇帝在御书房召见自己,脸上挂着愁容,问一句陛下为何愁眉不展时,李隆基说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话。
皇帝心怀臣民,把大唐比喻为家,这是值得赞扬的事,可作为臣子,还让皇帝有“难念的经”,那就是大不敬了。
姚崇不敢怠慢,连忙问道:“陛下,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没说话,把一封打着火漆印记的密信放在姚崇跟前,示意姚崇看信。
一看到黑色的信封,姚崇神情一怔,当看到信封上的三个火漆印记,整个人都严肃起来:黑色信封,是不良人传送重要密信的专用信封,不良人是皇帝直辖的神秘组织,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维护大唐皇室,铲除对大唐皇室不利的人或组织。
不良人组织极为严密且低调,平日隐藏各色人群当中,只有大唐的重臣才知道不良人的存在,可每个知情人都噤若寒蝉,三个火漆印记,以示着最紧急等级。
带着三个火漆印记的黑色密信出现在御案,说明一件事: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