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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租金和保证金,加上契税和中人费,转眼功夫三十贯就没了。
郑鹏到长安的第一天,还没有好好感觉长安繁华,就着实体验了一把长安米贵。
这笔钱够普通三家之口丰衣足食二三年,在贵乡买个同等的宅子,还能添个婢女,可在这里只有租。
黄三刚走不久,“澎”“澎澎”“澎澎澎”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那节奏感强、低沉有力的鼓声,好像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信号,郑鹏听到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虽说郑鹏知道,这是长安的特色,城堡式的军事管制,用鼓声发出夜禁信号,长安的百姓、商贾也习惯闻着鼓声来工作,这可是盛唐的鼓声啊,第一次听到长安鼓楼的钟声,郑鹏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激动。
鼓声过后没多久,又是一阵鼓声,郑鹏听黄三说过,晚上鼓声分五波,一共要敲八百下才停,鼓声除了催促还在大街上的行人尽早回坊,不要在街上闲逛,看守城门、坊门的城门郎也会根据不同的鼓声依次关闭城门、坊门。
坊门离郑鹏住的地方不远,郑鹏都听到城门郎关闭坊门的声音。
大街不能随便走,可是坊里可以自由走动,长安城超过百万人口,仅是东、西两市难以满足日常所需,其实各坊都有相应的酒楼食肆、杂货店铺等,相当于后世社区有相应的配套。
要不然半夜有人生病怎么办?
关坊前,阿寿在黄三的提点下,在东市购了被褥等物,看到天色快要黑了,阿福开始淘米做饭,而阿寿在收拾房子,这是带他们来的目的。
郑鹏正准备跟阿军练功,刚做准备做动作,突然间,一阵悠扬的乐声奏起,接着就是一阵依依啊啊的歌声,听动静还不小,一会弹琴一会吹笛,还有锣鼓声,起码有十多种乐器。
大型演奏啊,郑鹏听了觉得节奏还挺熟悉,好像在兰亭会听过,对了,是大唐流行的浣溪沙。
乐声整齐统一,歌声婉转动人,特别是和声部分,契合度已达到很高的水平。
正当郑鹏听得正起劲时,演奏声突然歇然而止。
怎么说停就停,就当郑鹏正郁闷时,熟悉的音乐再次奏起,还是浣溪沙,就当郑鹏再次进入状态时,演奏再次停下,没过一会,又一次重新开始。
这是为宴会增添气氛还是吊人胃口?郑鹏都让它弄得有些郁闷,干脆出去看看是哪家在宴客。
“少爷,你去哪,坊门关了。”看到郑鹏出门,阿军连忙跟上。
“看看是哪家弄这么大的动静。”
坊门关上,不能出到外面,但在里面走动,武候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坊里的商业需要继续,他们还需要那些店家孝敬呢。
郑鹏顺着乐声,很快就找到演奏的地方,是一座占了半隅之地的大宅子,宅子里灯如白昼,不时还听到有人大声指挥的声音。
长安一共109个坊,每坊按规划分为16隅,能占半隅之地,肯定是有权势的人家,要知道,律法对什么人住几间房、占多大地方、门房多高、门朝哪边开都有明确规定,不是有钱就能任性。
“咦,少爷,有不少马车呢,这户人家什么来头?”阿军有些惊讶地说。
经阿军提醒,郑鹏这才发现在门房前面,停着几辆马车,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看到有人挑起车帘,也不知是在透气还是倾听。
没资格进去参加宴会还是在蹭听乐曲?
这时奏到一半的乐曲再次停下,郑鹏内心有一种无由来的烦躁,看到离自己不远树底停着一辆马车,有个人从车内钻出来,只见他左右张望一下,趁着天色阴暗,竟然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小解起来。
郑鹏轻轻走过,等他完事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
解手的人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郑鹏,这才拍着心口说:“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武候抓到某有伤风化呢,不对,你是谁啊,认识我吗?”
这家伙还挺有趣,郑鹏拱拱手:“某姓郑名鹏,看到兄台的背影似一位故友,没想到认错人了,抱歉。”
“哦,原来是一场误会,没事就好,某姓吴,名贵。”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小胖子,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很有喜感,人也好说话。
郑鹏打蛇随棍上,自来熟地说:“吴兄,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候着,等着赴宴?”
“赴宴?”吴贵瞪大了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郑鹏,好像不相信的样子,反口问道:“阁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某第一次来长安,刚刚安顿下,听到这里动静大,就赶过凑个热闹。”
看到郑鹏的神色不像开玩笑,吴贵这才压低声音说:“什么赴宴,这里是教坊,里面排练的舞曲,是给当今天子欣赏的。”
说到这里,小胖子吴贵突然挤眉弄眼地说:“郑兄,教坊里有不少色艺双绝的美人儿,某有路子,要不要一起?”
什么,左教坊?
郑鹏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没天没合上。
玄宗李隆基是一个有才华且有激情的皇帝,喜欢法曲,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很高,他能唱会弹,还作出有《霓裳羽衣曲》,《小破阵乐》,《春光好》,《秋风高》等百余首乐曲,据说他乐感也很灵敏,经常亲自坐镇,在梨园弟子们合奏的时候,稍微有人出一点点错,他都可以立即觉察,并给予纠正。
最高峰的时候,李隆基养了逾万人的乐工,极为奢侈。
大唐有三大音乐机构,分别是梨园、太常寺和教坊,其中教坊又分内教坊和外教坊,外教坊由左、右教坊组成。
内教坊的宫妓,就是供奉内廷的女乐;住在外教坊的是艺妓,也是专门供奉内廷的,与宫妓不同的是,她们不住在宫内,而仅是在需要时才进宫应差,外教坊的成员,有官婢和散妓,为了日常开支,外教坊还开设妓院。
难怪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估计是演练结束,找一个漂亮的教坊女子寻欢作乐。
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宴客呢,原来是教坊在演练,一会奏一会停,原来是在训练。
郑鹏摆摆手说:“路上奔波了一天,今晚兴致不高,改日,改日,对了,吴兄,这么晚了,弄这么大的动静,没人管管吗?”
“管?朝廷设的教坊,给皇上表演的,哪个敢管?”吴贵说完,又点头附和道:“不过有时挺闹腾的,这左教坊原来是在延政坊,不过延政坊的规模太小,就搬到宜阳坊,这朱教坊使倒打得一手好算盘,这里近务本坊,有的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听说平康坊的妓院对它多有不满呢,只可惜这里了,好好的一个旺地,整天吵吵闹闹,又了皮肉生意,地价可跌了不少。”
“那房子也不好出租吧?”
“当然,傻的才租这里,整天吵吵闹闹,像这种悠扬的曲子还勉强,要是演像《秦王破阵乐》的曲牌,嘿嘿,钟鼓齐鸣,睡着也得吵醒。”
郑鹏一听,原来有些不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铁青。
上当了,就知这些流窜的掮客没几个安好心,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黄三的道,住在这个坊都没觉好睡,而自己住的地方跟这里还很近呢。
原来还有点心情,听吴贵一说,心情全无,随意客套了几句,然后垂头沮气往回走。
人品啊,怎么自己租的时候没练,签完契交完钱,它倒是热闹了起来。
郑鹏走后,吴贵自顾回到马车,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不解风情,能直接从教坊里挑人那得有关系,给他带路还不要,咦,等等,名字好像挺熟悉,在哪听地呢....”
半响,马车里突然一声脆响,吴贵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吃惊地说:“郑鹏?不就是写那首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魏州才子吗,唉哟,走眼了。”
吴贵一边说,一边跳下马车,左右张望,四周一片昏暗,哪里还有郑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