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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依旧破浪行驶,此刻又起了风,在波涛之中也有了些起伏晃动。
云舒方才也是一时情之所至,冷静片刻后,自然也不愿项寻去冒险,刚要说出罢了的话,可一抬头竟见他与诸葛小嘉亲密耳语,不禁怒从心尖翻涌而起,厉声吼道:“不用你管,我自己去救!”
不成想这船头边缘本就油漆光滑,方才又因鹰眼太岁偷袭而**了些,云舒猛一转身,膝盖不稳,更是仰面倒去。项寻闻声已是上前一步意欲相持,可终究还是反应不及,云舒重重跌倒在船板上。
腰部受痛,可一抬眼却见诸葛小嘉侧目偷笑,心中只觉忍无可忍,随手解下腰间银铃铛,便向诸葛小嘉狠狠砸去。她的力道显然不可能伤到小嘉分毫,诸葛小嘉右手一偏食指一勾,铃铛稳稳勾在指尖。
诸葛小嘉轻哼一声,挑衅般的笑声伴着指尖铃铛声更显刺耳,见云舒面色已是被气得铁青,她更觉有意思,故意高声道:“项大哥,你的小娘子野性难训!之前还教我不要暗箭伤人,此刻却背后偷袭,真的很丢脸啊!”
“她是好是坏还不需要你来评价议论!”项寻慌忙上前查看云舒伤情,却被云舒一把推开。诸葛小嘉更觉有趣,笑道:“这船已走得挺久了,你俩这一打一闹之间,恐怕现在就是转身去救那小傻子,也找不到影子了!项大哥果然聪明,拖延时间的办法果然高明!”
云舒早已气急,一听她这话,更觉心肺气裂,她抢过项寻腰间的御摇铁扇一划,割断了船头的绳索,只听“哗啦”一声,高扬的白帆降下了一半,大船登时在水中乱兜圈子,不再前行。
项寻想不到云舒会这么做,纵声长笑只觉心寒,他摊平手掌,眼中漠然,云舒也是察觉他应是起了怒意,乖乖地将御摇铁扇放在了他手心中。项寻霍然起身,走到诸葛小嘉身边贴耳轻声道:“诸葛小嘉,你不愧是姓诸葛的,激将、反间、连环计,各个都用的妙,用的准!”
诸葛小嘉故意装出惊愕之色,提着气息,轻声道:“是你娘子太蠢,放在别人身上,我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项寻笑而不语,走到船沿处将一根绳索割断,原本吊在船身上的一艘小木船随之落水,他冲着云舒的方向,笑得苦涩,声色凄冷凌风,道:“我现在就去救你的……小叔子!”
“项寻!”云舒只觉心揪着痛,她忙是出声以欲阻止,可已是来不及,项寻一个旋身而跃跳下了大船。
千万个鹰眼太岁摞起来,又怎么抵的上项寻的一分一毫,项寻最后那一眼那句话刺得她心肺剧痛。自己方才的任性妄为,不过是怒在他先前装死害得自己入了险境,危急之时他能出现她是欣喜的,可偏偏身旁却有多了个诸葛小嘉,自己会被掳走,诸葛小嘉明明是出了狠力,他们有半分的亲昵,她就有十分的怒火。
云舒拖着又痛又疲的身子,飞快地跑到船沿,俯身下望。诸葛小嘉环臂幽幽站在她身旁一拳之远,笑道:“那小傻子救不回来了,你的项寻也不会回来了,你可以顺理成章嫁给陆羽,做陆家少奶奶了。”
云舒没有半分心情和她搭腔,项寻落了小船正划着木桨回身去寻那鹰眼太岁,她忙嘶声道:“项寻!你快回来!”语声未毕,只见水面中突然冲上来数丈高的水花,项寻的小船临波而动,水花中一个人影一晃,星光熹微中遥见那人背后金光闪了两闪,云舒高声惊呼道:“是金箭翎!”
水波中涌现的男子确实是鹰眼太岁,他虽是被项寻踢落入水,可万幸是他头脑还是清醒,虽说水性浅薄却耐不住他天生命硬,硬是随着水波紧跟白帆大船。他深知挣扎无用,索性也就随波逐流,可万不成想,项寻竟然会驾着一叶小舟去而复返,此时若不出手突袭拉个点背的,就枉费他小太岁的名号了。
“金箭翎一出,必中目标!”这句话一下子直冲云舒脑中,恨透了之前自己的骄纵,甚至来不及高呼住手,既然注定相救不及,她只能选择生死相随了。云舒单手一撑船沿,纵身如水。诸葛小嘉先是一惊,明白过来后不禁一笑,幽幽道:“没想到竟然这么脆弱,也省的我出手了!”
云舒入水之声在宁静的黑夜中正巧惊到了远处剑拔弩张的小太岁,他只顾回眸,手中蓄势待发的箭羽只差离弦,项寻趁机脚下一蹬,亦是纵身入水。待小太岁回了神来,凌空翻了个跟头,站在船身上的时候,水面只有一层层荡荡的波纹,全然不见项寻半分身影。
他原本也并不准备伤了项寻性命,但一方面恨他抢了云舒替自家二哥鸣不平,一方面恨他方才凌空一踢,伤了他膝盖。若是出箭,无外乎是擦他些筋骨流他点血,不为别的,只为搓搓对方锐气,扬一扬自家威风。可如今一双小鸳鸯双双沉了水底,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诸葛小嘉见云舒离船落水后,竟直接沉了下去,丝毫没有露出头来,心中不免有些不敢相信,可也不愿多想,将银铃铛随意系在自己腰间,立即转舵扬帆,转了方向向小太岁驶来。
待这一大一小两船靠拢了些,见那鹰眼太岁犹如热锅上蚂蚁般团团乱转,诸葛小嘉轻蔑一笑,喝道:“小傻子,转来转去,你推磨呢?还不上船!”鹰眼太岁尚未明白,哪里有半分心情去理会她,只是不住的喃喃自语,“完蛋了!这下玩笑开大了!小嫂嫂若是死了丢了,我可怎么赔给二哥啊!”
思来想去,他也不管起来,半蹲着身子猛力扳桨,可他终究不知如何操船用桨,小木船一时间在水中不住得打转,不向前半分。
诸葛小嘉瞧着直乐,道:“自己转还不过瘾,还摇着这船一起转,你果然是头笨驴子!”可这小太岁偏偏不吃她那一套,将她句句讽刺皆当耳旁清风,一丝一毫都没吹进耳朵里去,诸葛小嘉不禁有些恼怒,呵斥道:“小傻子,你是聋子吗?”
鹰眼太岁心焦急切,又觉耳畔似有夏蝉,吱吱响个不停,一时觉得头脑炸裂一般,抬眼望向大船,却也瞧不见诸葛小嘉真容,只是对着个女子身影,吼道:“你这女子,怎么跟八十老妪一般,没了牙齿还在喋喋不休,吵死人了!赶紧闭嘴,别影响小爷我救人!”
“救人?我还是头次听说,转圈圈也能救人的!实话告诉你,这一带水流不似之前水域,底下湍急的很,又在黑夜,游水本就极为危险,你那小嫂嫂就是武功再高,水性再好,此刻也漂远了。”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扔下木桨便欲纵身跳水,他这点小反应早在诸葛小嘉预料之中,他还未抬脚,就听船上女子笑声再起,幽幽道:“小傻子!你投了水,往哪个方向寻她?如今无非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可怜你二哥不得信息,还在天南地北的寻找你们,我若是你,留着自己一命,也好回去告诉你二哥那女子投了水的事实,省的他寻遍天涯找遍海角最后也找不到半点讯息。待你信息传达到了,负荆请罪,到时候是他要了你的命还是你引咎自尽,都也算无怨无悔了!”
诸葛小嘉这段话到是真说进了小太岁心中,他心念着,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把实情告诉陆羽,不能让自家二哥茫茫然不知情。若真是需要以死谢罪,他手中利刃定不会慢下一刻。
瞧着小太岁沉思不语,诸葛小嘉从船上抛下一根绳子,笑道:“还愣住做什么?快上船,咱们去找陆羽哥哥了!”
不想这小太岁竟然背过身子,冷声道:“你这女子,眼看着我嫂嫂投了水也不伸手阻拦,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这小太岁实在天真的可爱,诸葛小嘉朗声笑道:“怎么?你这小木船能划出两步来吗?如果可以,我便留你在此,不再管你!”
“我就是划不了又如何,我二哥马上就到了!”
诸葛小嘉心念一动,若是陆羽前来,知道云舒落了水,就是将这绿水抽干了也定要寻个踪迹出来。她脖子一昂,于腰间取出三只金蚕标,狠狠一掷,正是在鹰眼太岁脚前砸了三个窟窿出来,一时间船底翻滚一般的汩汩涌水。鹰眼太岁恨极,吼道:“金蚕标?你是我二哥的人?为何害我?”
“害你?我在救你!我让你上船来你偏偏不上,等你的小木舟沉了,可别说是我在害你!”
鹰眼太岁无奈,愤恨下双足在船首力登,向前飞出,左手探出,正是抓住了诸葛小嘉抛出的黑绳,借力翻身,跃上大船甲板。小太岁伸手抓住诸葛小嘉双腕,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时间竟又不知该如何责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诸葛小嘉瞧着有趣,故意轻声问道:“有话说?”
这声柔弱之声听的小太岁似被点了穴道一般,登时身子软垂,动弹不得,静候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出一句:“是你砸漏了我的船,所以现在不算你救过我,你对我而言不存在救命之恩的说法!”
想不到这小太岁扭捏了半天竟是说出这句话来,诸葛小嘉一时是哭笑不得,柔声道:“自然自然,不是救命之恩,你我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