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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寻回到客栈,却并未走正门而是越墙而进,伏在墙角边想着察看这院内动静,毕竟他想知道这个客栈是不是早就被安下了眼线,如果有,那又安在了哪里。不想身后却听到云舒柔声道:“你的轻功蛮好的嘛!”原本听她称赞,项寻心头觉得是说不出的温馨甜美,可细想而来,这云舒于他身后他竟丝毫未有察觉,这实属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他才喜笑地走到相近处,柔声道:“凑合够用而已,你是在等我吗?”原本以为她会否认,可她却垂下头抽泣了起来。这女人一哭最让男人焦心,不管是不是你将她惹哭,那人家在你面前哭就说明你一定是矛盾的源头之一。项寻蹭了蹭鼻子,忙是问道:“好好的为什么又哭了?”
云舒突然顿一顿足,大喝道:“怕你死了,怕我现在是在见鬼!”
“哦……我答应你了不会轻易进那揽月楼就一定会遵守,为了对你这个承诺,我可是硬是把小太岁都拉了回来!”他鼻子动了两动,似乎嗅了嗅什么,后半句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猛然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小太岁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二人身后。小太岁轻功不错,竟然这么快就赶上了他,不过这让项寻更加奇怪,他嗅觉听觉向来机敏异常,鹰眼太岁的轻功已经算得上武林翘楚,于他身后也会有些动静和气息,但方才云舒在他身后的时候,他真真是没有半分察觉,莫非云舒的轻功竟然高于这鹰眼太岁?还是说自己面对她终究会超乎常理的大意?不管是哪一个原因,云舒于他而言或许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鹰眼太岁应当并未听到方才项寻的话,否则他早就要上前理论一番,此刻他只是半撑在墙旁,长吁了一口气,晃着手指着项寻骂骂咧咧道:“你小子也忒不讲道义了,我一路上跟孙子似的对你是惟命是从,你倒好,非但没帮我救人,最后一溜烟自己跑回来了,连等都不带等我一下的。”
项寻对着他双手一摊,半侧过头来对云舒努嘴了努嘴,轻声道:“没骗你吧……”
见他二人这般样子,云舒也觉得奇怪,但此刻不便细问,心想这项寻一定是诓骗了小太岁,他既然另有打算,那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为妙,只得上前对小太岁轻笑道:“那你先回客房歇息歇息吧,我准备了夜宵,等会给你送去。”
小太岁抱拳躬身,笑道:“那有劳小嫂嫂了!”这小嫂嫂三个字他咬得又狠又重,故意还翻着眼皮瞟了瞟项寻,说罢大摇大摆地上了楼去,路过项寻身旁不忘挑衅一般撞了对方的肩膀,冷声道:“你少吃点,明早行动别撑得飞不起来了!”
“你放心……”项寻无比友好地侧过身来为他让了让路,更是拱手颔首有几分恭敬的样子,这让小太岁为自己做了一晚上随从的怨气消散了不少,步伐也轻松了些,迅速离开了。
云舒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快了两步跑到项寻身旁,柔声道:“你们明天还去?”
项寻摇了摇头,笑道:“明天的行动要不了那么多人,一个人就够了。”
云舒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却故意反过来问道:“你打算明天让他一个人去?”
她聪明几许项寻自诩还算知道一些,此刻自然也知道她反问的话语中真实的想法,含笑看着她并不吭声。云舒登时急红了眼,这眼泪真是说来就来,怪不得总说女人是水做出来的生灵,这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若放在一个月前,他一定会将他拥入怀中趁机亲亲脸蛋亲亲小嘴,情人之间肢体的互动往往赛过千言万语。然而现在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此刻他所有的肢体互动还谈得上是情人之间应有的暧昧吗?他此刻只能杵在一旁傻傻地无所适从,悬垂的手指颤颤抖抖。
云舒抽泣着缓缓抬起了头,喃喃问道:“我知道我也拦不住你,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去,你们走后我听骆千行说了那揽月楼的厉害,我总觉得那里挺不简单的……”
项寻眼珠子一转抿着嘴笑道:“谁说你拦不住我?我这个人最听老婆话了,你答应嫁给我,那么你让我不去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这话若放在以前云舒一定觉得是一种打趣调戏,定然会娇娇羞羞捶他一顿然后一口拒绝。而在此时,有了陆羽那一遭之后,再说出这话项寻竟觉地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因为若再听到拒绝的话或许就没有那份女子的羞赧之色了。却不曾想半晌之后却听到耳边一轻轻柔柔的声音,道:“好……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别去那里!”
项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双眼抬起头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样子是云舒没有错,神情是云舒也没有错,可是这应承的话怎么听都不应该是云舒应该说出来的话。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苦笑一声道:“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好像饿晕了,开始幻听幻想了……”说罢他转身而走,不想那云舒忽然倾身于背后一把拥住了他,他的心陡然一提,砰砰直跳。云舒的手在他的胸前缓缓下滑,落到他腰间的时候紧了一紧,复又说道:“我愿意嫁给你,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
项寻觉得除非眼前的人不是云舒,若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听到这样的话,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的脑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转动。半晌等不到答复,云舒又是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怪我了?”
“没有……”这话项寻倒是脱口而出,后又缓缓转过身来,他没敢过多的碰触她,因为他此刻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自己外出一个月之后云舒变了,这或许还有几分解释,可他去了趟揽月楼,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云舒的态度却忽然又变了,这真真是如何都解释不通的了。他抬手擦了擦鼻尖,又摸了摸嘴角,频繁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慌乱不堪的内心,喃喃问道:“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云舒又是倾身投进了他的怀里,不住地摇头,不住地抽泣,却也是反复地念叨着:“你带我走吧,哪里都行,去哪儿都行,总之离开这里。”
项寻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虽然很想一口便答应了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太奇怪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要你带她离开,往往很少因为爱而是因为恐惧,然而她又好似根本不打算以实情相告。可若说拒绝那他更说不出口,因为这种拒绝从来都不属于男人,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想拒绝。一时间两个人杵在院子里,一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住地哭泣,一个好像被当头打了一个棒槌傻傻地发呆,倒也算是这古怪的古月镇里又一个古怪的风景线。
东方渐白,时间已经在二人相依偎的时候不知不觉流逝而去,项寻抬头望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诸葛小嘉是我师妹……我欠她的……所以我不得不……”话音未落,云舒蹭得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抬袖一把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痕,冷声道:“你之前说的话果然都是不算数的!”
项寻垂着眼帘,柔声道:“我很抱歉!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说罢他快速转身去了厨房,云舒呆呆地立在原处,在江南的时候她同样也求着陆羽带她离开,于此处时相似的一幕又是重现,而结局也是相同,两个男人,两个都口口声声喊着爱她的男人,都用行动拒绝了这份相守。她噙着泪水苦笑着,不知道笑得是谁,只知道很可笑。
项寻端着饭菜出来,见她依旧站在门外眨了眨眼睛望着他,此时他真心想着一把丢掉这里的一切,拉着她离开江湖,山巅也好水畔也好,只要是有他有她的地方,哪里都好。然而此次遇难的偏偏却是诸葛小嘉,若是换做旁人他兴许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然而唯独诸葛小嘉不一样,她毕竟是他师父的女儿,这一点注定她的与众不同。咬了咬下唇,走上前来,轻声道:“好像还没正式吃过你做的饭菜……”
云舒轻叹了一声,缓步上前接过托盘,笑道:“这里面你放了不少定神丹吧,还是我送去给小太岁比较好,省得他起疑。当然他应该不会起疑,只是……算了,或许……”她话没说完,但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项寻心里发颤,他心里念定了云舒定然是知道一些什么,可又不愿意说,那么这个事情想必除了和他有关之外必定还和别人有关,才会让她这样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得言语。
进了屋,小太岁正坐在窗前探头探脑,见云舒端着饭菜前来,一下子跳蹲到了凳子上,扁了扁嘴,埋怨道:“小嫂嫂,你做个夜宵都快成早餐了!”
“慢工出细活,我晚会来,你还可以多休息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好行动不是?”云舒说着上前,仔仔细细地摆弄着碗碟,一下子都没有抬眼去瞧他,好像故意躲着他一样。当然小太岁本身就是个及其大条的人,或者他只能发现诸葛小嘉情绪的不同,旁的人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也好笑也好,除非做得特别明显,他或许会有点想法,旁的轻微点的情绪变化,即使他发现了也只是匆匆瞥过,绝不会往深处多想一分。
此时他又改为盘腿而坐,很给面子的每样菜都挑食了一二,边吃还不忘连连赞叹道:“小嫂嫂手艺真是不错,我二哥真是有福气啊。赶明儿你也教教小嘉,我也能多享享福。”
云舒于他对面缓缓坐下,柔声问道:“你和诸葛姑娘相约今生了?”
小太岁拿筷子的手一愣又缓缓放下,伸手揉了揉鼻头,苦笑道:“她哪里瞧得上我啊……不过我会对她好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那你喜欢她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很聪明吧!”小太岁忽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道“小嫂嫂你是不是要说,比我聪明的人大有人在?”
云舒被这一句话逗得噗得一笑:“没有没有!”
小太岁又接着吃了两口,接着问道:“也不知道我二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来?还有就是……你怎么又和那个姓项的混到一起去了,说真话,你这样不太好!”
云舒抿着嘴,垂下了头。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一个女人一会跟着这个男人,一会又跟着那个男人,怎么说都会觉得怪怪的。你要求别人真心,难道首先不是应该先付出一份真心吗?你要求别人十分真心,那么自己难道不应该也至少做到个七八分吗?可是自己到底付出过什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心里想的那一个呢?
她爱陆羽,从多年前开始就是,分开之后或许以为忘记了那份感觉,但如今这份感觉不但回来了,反而越来越浓烈了,这一点她无比的确定。但是如今面对项寻,如果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又是万万不能的,起先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知道他竟然和曾经的另一个“自己”有着同样的相知相守,而他的那份感情就是扼杀在她自私的手里,他善良、单纯、热情、聪明每一面都是她渴望的,可以说项寻是她心中最向往的人生,这如何让她做出哪怕对他的一点点亏欠之事。况且事到如今,牵绊在他们三人中间的,除了情情爱爱,或许还有别的,比如生命……
她想到这里已经觉得有些难以喘息,或许只要将他们任意一个,永远带离了这个是非的江湖,就可以摆脱掉桎梏在三人中间的这份纷争,她以为可以这样,但是到底如此又怎能知晓。
不知不觉中面前的小太岁已经侧趴在案桌上多时了,云舒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叹道:“有些事,有些人,或许真的是注定的!”
窗边吹过一阵风,她腰间的银铃铛随之叮铃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