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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年还早,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易家后院的书房里,易伯康视线透过花镜镜片落在一本《西方哲学史》上,语气平淡至极。
易思妍站在他身后说:“萧晋已经被关押十天了。”
“那又怎样,”易伯康翻了一页,继续看,“你担心他?”
“怎么可能?”易思妍瞬间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是怕不能亲手结果了他!”
“所以呢?你回来找我,是想让我救他出来吗?”
易思妍抿了抿唇,摇头:“萧晋这次是犯了忌讳,谁救他谁倒霉,这从萧家和他们的故旧什么动静都没有上就能看得出来。”
“嗯,”易伯康放下书本转过来赞赏的看着她说,“不错,这才在萧晋身边呆了几天就能有这样的长进,爷爷很欣慰啊!”
易思妍的表情开始不自然,嗫嚅片刻道:“对不起爷爷,这不是我独立感受出来的,而是那个陆熙柔告诉我的。”
“没关系,不管结论是从哪儿来的,只要你理解明白了,那就是你的。这个陆熙柔到京城都这么多天了,萧晋还把她藏在书房里,显然是非常看重的,你要多多虚心向人家请教才是。”
易思妍低头:“小妍明白。”
易伯康点点头,又问:“至于萧晋那边,你是想知道朝廷对他的态度吗?”
“是的。自从他被关押到现在,朝廷一直都没有个明确的表态,外面众说纷纭,传什么的都有,陆熙柔说他肯定没啥大事,只是我们的计划需不需要做出调整,还要看朝廷最后到底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惩罚,我有点担心,所以就回来想找您问问,看您是不是收到过什么风声。”
“你呀!还是太毛躁了。”易伯康叹了口气,“纵览古今,但凡能成大事者,必然是有大忍耐之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成功最基础的必要条件,这一点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说到这里,他又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这次是被那个陆熙柔给利用了,她自己想知道朝廷的态度,却不自己去打听,而是用和你切身相关的利益来吓唬你。小心思虽简单,但也正说明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深得萧晋占便宜还不落人情的奸诈三味,你真的要好好跟人家学习才行啊!”
易思妍一呆,继而表情就变得羞愤起来,好一会儿才沮丧道:“对不起爷爷,我又让您失望了。”
“失望倒不至于,”易伯康说,“毕竟智慧和经验这两种东西,从挫折和失败中总结出来也会比直接从别人那里获取要更加深刻一些,能吃一堑长一智,总好过做个浑浑噩噩的痴人。”
“小妍知道了,以后也一定会潜心向他们学习,绝不再让您失望!”
“嗯,有心就好。”易伯康说着,起身走到留声机前把探针抬起来,一边收拾着上面的唱片一边又道,“关于萧晋那边,爷爷这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就像西方最有名的那句谚语一样: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萧晋此人性子浮躁跳脱,虽然才智过人,但在谋略一道还是比较欠缺的,可是他有个让别人非常羡慕的天赋,就是急智。这种天赋是上天的恩赐,后天学都学不来,也无法锻炼,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必死危机中成功化险为夷,甚至把它变成获利的机遇,我最欣赏他的地方,就在于此。
这次的事件也是一样,人事审查部是比沈家还要锋利百倍的一把刀,像我们这些大宅门遇到了躲都还来不及,偏偏他就敢带着人往上冲,挟持、伤人、劫狱,哪一样都是死罪,鲁莽吗?很鲁莽,可是结果呢?
他只是被关了起来,关押的地点还是有他亲近长辈和红颜知己的国安大院,反观那位已经在京城嚣张多日的秦主任,伤还没好就被下了诏狱,一家老小但凡作奸犯科过的一个没有幸免,全都被羁押待审。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秦守业犯的罪肯定不止公报私仇这么简单,朝廷这是在愤怒,在弥补自己的错误,而让他们发现这个错误的人,正是萧晋。
外面那些唱衰他的愚痴之辈,无非就是觉着他驳了朝廷的面子,打了大佬们的脸,简直可笑。萧晋全程猖狂无礼,嚣张跋扈,把自己的错处摆在了明面上,可对于秦守业的罪证,却在屠啸谷到达的第一时间就交了出去,至今外面依然没人知道他到底跟萧晋说了什么,又是怎么让朝廷雷霆震怒的。
看明白没有?从头到尾有错的都是萧晋和秦守业,而朝廷却可以在惩罚秦守业的过程中做足公平公正的姿态。也就是说,萧晋非但没有打诸位大佬的脸,反而还维护住了他们的面子。
试想一下,如果这事儿落在了一位性格沉稳又心机深沉之辈的头上,他必然选择暂时隐忍,然后秘密搜集秦守业的罪证,最后再一举将之公之于世。到那时,秦守业固然一样会倒霉,可大佬们的脸面也就被丢在了地上,恐怕上表请罪的都不是一个两个。”
易思妍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道:“这么说,萧晋在这件事情里不但没什么罪过,还有替大佬们承担压力的功劳?”
“这就是他被关押这些天朝廷也没个决定下来的原因。”易伯康坐回到摇椅上,抿了口茶说,“大佬们必须承他这个情,可他又确确实实干了影响很恶劣的事情,为了避免今后其他人有样学样,惩罚很必要,也就是这个惩罚的度不好把握,等大佬们商量出来一个结果的时候,自然就是他重获自由的时候。”
易思妍又将爷爷刚刚说的那些分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继而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感慨道:“他殴打秦德义的时候还对人事审查部完全不知情,第二天沙夏被捕,他立即就赶往了红星机械厂,用时撑死个把小时,而这一切的考量和计划,竟然就是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的吗?这……这太恐怖了!”
“不,他还没有那么妖孽。”易伯康笑着摇头,“如果我猜测不差的话,他在路上顶多想好了怎么做可以让他自己不会太倒霉,至于其它,则是像他那种人的运气、或者说是奖励了——肯为所爱冲动鲁莽,正是他最可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