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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已彻底消失在了井口,连水花都没有看见一个,也没有落到水中时那扑通一声的声响。何建勋确信自己没有看花了眼,那位刚转学来的曲同学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选择了跳井!她想寻死,难怪脸上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也极少和人说话,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选择用这样不光彩的方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不珍惜自己的命,其他人却珍惜的要命。何建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小树后面的阴影处跑出,直奔这口小时候撒过尿的废井走去。他要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一位美女的命,万一救上来后,人家感激万分,以身相许的话,那该多么美好。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绝不是他想救人的主因,更大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当看到一样很美好的事物就要从眼前消失的话,自然而然想把它挽留下来。救人,还是救一个美人,需要更多的理由吗。
小雨让这荒地十分湿滑,何建勋跌跌撞撞的冲到井边,探头往里面看去。井里肯定是有水的,这里不是黄土高原,而是长江下游,海拔只有一两米,枯井的事不可能发生。一个人在水中能够憋气多久,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也许三分钟就顶了天了。天色已晚,他除了只看见黑漆漆的一团外,没有见到人影在水中挣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也许她会在跳下去后就大口喝水,当然不想有些人竭力求生了。何建勋自信自己的水性还可以,救一个人大概、也许、可能问题不大。
于是在尚未考虑好更多的事之前,他一把揪掉身上那件破雨披,头下脚上,栽了进去。对,就是栽了进去,就如一口鬼井当中隐藏着一个女鬼,当有人从井口向里面看时,便能看到一个绝世美人在井中冲着你微微而笑,然后向着你招了招手,在她的诱惑下,人脑变成了猪脑,一个个色鬼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
何建勋的身子刚朝里面落下,他突然间就后悔了:“这是救人吗,这他妈也是跟着寻死啊,我头下脚上的落井里,能救谁?人家救我还差不多,我怎么那么蠢,要跳也要脚下头上才对嘛,至少可以在井里把头弄到上面去,然后眼巴巴看着井口上那一点点大的天空,静静等待旁人来救援……多少天之后,井壁上都是求生留下的抓痕,我,成为了一个像贞子一样的鬼魂。”
井口大约有两尺宽,而井里面的空间会更大一些,像个瓶口似的结构,何建勋想在里面如跳水运动员一样来个翻身一百八十度,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扑面而来。
死亡,一瞬间离得自己那么近,人家不是常说这么一句话么:“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看看我,还不是被美人的刀杀掉的,而是自己主动跳下来的,这叫做美人裙下死,做鬼更风流。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当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并且死而同穴,那也是一种天大的缘分呐。
可是还有一句话讲得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干嘛不活,所以看似英勇的何建勋在没入黑暗之中的时候终于大声呼叫道:“救命啊——”
知道枪械的消声器是什么样的结构吗,就跟这井的构造差不多。声音在井中不停折射,里面的声音很大,但从井口传出去的声音却很小。如今又是傍晚,天空下着小雨,鬼才听得到有人在里面呼救,而且只传出很短暂的一声救命,然后就是扑通一声水响,他已与这口井中不知积蓄了多少年的污水来了个亲密接触。小时候都被他撒过尿的水,能不污么。
水性如何建勋也不过在井中多活一段时间罢了,所以他一入水便双手在里面乱划,希望能够扳住井壁,然后把自己的身子调整过来,可是这井里的空间远比他想的要大,任凭他的双手怎么划来划去,就是寻不到井壁在哪里,而且他主要的目标——曲同学,也无影无踪,哪怕被他抓住一缕长发也好啊,何建勋只想在临死之前亲自告诉她:“曲同学,我是为了来救你,才跟着跳井的啊。”至于她会不会一感动,和自己抱在一起,这就不是他能够继续想下去的事了,因为他已忍不住吃了一口水。
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恐惧和惊慌已替代了他的胡思乱想,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停的挣扎,再挣扎……
这世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假如有,何建勋也一定是个风流鬼,为了一位总共才说过三句话的女孩子一起赴死,能不风流吗,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冰凉、胸闷、还有一点头痛,这就是何建勋做鬼的感觉,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天空一片漆黑,空中飘着细雨。原来真的有鬼,而且阴间里也会下雨,就不知牛头马面在什么地方,假如自己死了,不应该是他们来拘了去的么。他微微转头,发现旁边地上长着杂草,而自己正躺在两块石头上,这石头原本应该是城隍庙的地基,捣毁后被扔在了这里。碎石乱砖头之中发出蝈蝈的叫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在往前面不远处,那黑漆漆的地方,一口废井正好端端的摆在原地。
何建勋吓得一咕噜起身,他虽然感到有些难受,可是脑子并不糊涂,眼前所见的不正是自己刚跳下去的地方么,原来自己没死,可是又是谁把自己救上来,而且没心没肺的就扔在旁边?没道理啊,难道我刚才得了失心疯,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
井口就在前方不远,只要走过去七八步,他便能重新探头看一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不敢。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也不知是因为从井中爬出还是因为被小雨淋湿的,天色阴沉的可怕,远处的灯火绿莹莹如恶鬼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的盯着自己。
何建勋的脸色煞白,他怔怔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没命介的狂奔,逃得狼狈万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也许自己真的要看医生去了,哪怕是心理医生也好,否则今晚的事太诡异了,他绝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明明曲同学跳了井。
假如,明日一早,在学校里终于再没有见到曲同学的出现,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