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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睡在水泥地上?会着凉的。”何建勋心有不忍,谁都不想看见一个年幼无助的女孩子就这样躺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你可以去扶她起来,然后抱她到被窝里面去。我又没有阻止你这么做。”
“让我来?”何建勋有些无语,照理表现爱心的事不应该更让女孩子去发挥一下吗,不过自己既然说出了口,要是不表示一下,一定会被这冷血魔女嘲讽。
何建勋向着那睡在水泥地上的女孩子走过去,见到她侧着身子,紧闭双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或许还沉浸在美好的梦想之中。那地面上的人影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大人的样子,有头发有手脚,却没有五官,让人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其实男女并不重要,对于一个失去双亲并被抛弃的人,不记得父母面目并不奇怪,或许她在每一次梦醒之后,都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父母奇迹般的就站在面前。
围住地铺的栏杆并不高,它连阻挡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都不一定能做到,当然无法阻挡何建勋轻易的跨进去。何建勋轻轻伸右手先把那女孩子的头搬到手掌上,然后左手从她的身下穿过,打横抱起。这里如此噪杂,哭闹声不断,即便何建勋把她抱起来,都没有惊醒。
当何建勋想把她放进隔壁笼子的地铺当中时,旁边一个醒着的男孩子初时一直冷冷的看着,不声不响,这个时候却突然爬起来,用自己的脑袋用力往铁栏杆上一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把何建勋吓了一跳,不知那小男孩想干什么。若是只有这一下还好一些,没想到他也不怕自己的脑袋疼,居然连续的把头撞了过去,咚咚几声之后,把他的头都撞得淤青一片。
这反常的举动终于让抱在何建勋怀里的女孩子醒了过来,她悠悠抬头,顿时发现了何建勋,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垂在身边的两条手臂立刻静静的抱住他,叫道:“爸爸,爸爸……”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何建勋惊慌不已,解释道:“我不是你爸爸,不是你爸爸。”想把她放下去,可是对方两只小手抓得紧紧的,牢牢吊在胸口的衣服上,怎么也甩不脱,吓得他想拉扯又不是,就这么吊着也不是。而且当他仔细看着小女孩的面目时,才赫然发觉她的双眼大小不一,其中的一只右眼十分有神,黑乎乎如黑葡萄般闪烁光泽,可是另外一只眼却灰白一片,连黑色的眼瞳都分不清,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这是个瞎了一只眼的小女孩。
如果何建勋仔细打量的话,会发现这里的一半孩子都是身有缺陷的,而不仅仅只是这一个小女孩而已。
何建勋急得满头大汗,此时才惊觉就算是表达爱心,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林锦花,林锦花淡淡一笑,走过来伸出右手在小女孩的一条手臂上一捏,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巧劲,那个女孩的手终于松开。只有一条手臂的力量不足以让她继续挂在何建勋的身上,终于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爸爸声后,从他身上掉了下去。
何建勋面色苍白,连连后退,直到自己紧贴着墙壁站定为止。
林锦花来到他面前,看着他那面无血色的样子,嘴角一翘,笑着道:“何建勋同志,你不舒服吗?”
“面对此情此景,这蛇蝎美人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真是冷酷无情啊。”何建勋心中这样想着。
“你到这里来又不帮忙,到底要做什么?”何建勋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疑问,而在这个时候,因为二人的进入,这个房间里原本昏昏睡去的孩子也都醒了,有些人痴痴呆呆一言不发,但更多的却又吵又闹,纷纷靠在栏杆上,可怜巴巴的瞧着何建勋和林锦花两个人。
“谁说我不是来帮忙的?只是我不会像你那样有心无力,却装腔作势做哪些毫无益处的事。我告诉你,这幢楼里起码有一百几十个孩子,你觉得要多少个你才能照顾得过来呢?而且就算有很多的人去照顾,值得这么做吗?”
“人命也可以用值得不值得来衡量?”
“当然,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能够到达这里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只要能够活下来,便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只是有些人自暴自弃,想靠怜悯来博得同情,这样的人就算施舍爱心再多也没有用。你知道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吗,是觉悟,依靠自己的觉悟,要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处境,想办法尽力去改变不利的处境,而不是安于现状,命运都是要靠自己去把握,可惜,我没看到这些孩子身上有这样的品质。如果他们在以后的生活当中失败了,我一点都不会同情,眼泪这种东西,应该流给自己看,而不是流给别人看。”林锦花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斩钉截铁不容辩驳。
“可是他们的人生起点不一样!”
“所以他们才要更加努力。再说这样的环境也没什么不好,你知道一个人最容易看清人世是在什么环境之中吗?极恶!极善!当你也曾经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你就不会跟我说刚才的话。至于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与世无争、去追求平凡生活的人,他们只会在退化和迷茫中不断的靠自我满足的精神来麻醉自己。人世的发展既然依靠不上这些人,那么他们就去做诞生希望的土壤,尘归尘,土归土,死了也很好。”
何建勋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这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自己居然忘了她信奉的是什么,她不相信神佛,更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相信优胜劣汰、丛林法则,扶持弱者根本就不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
林锦花又冷酷一笑道:“可笑啊,你觉得这些人前世都是犯了十恶不赦大罪的人吗?如果是,所以他们就应该在今世尝遍苦楚,以赎前世的罪?如果她们的人生早已注定,你又何必同情呢?神佛的因果轮回之说,其实就是骗骗无知之人的赤裸裸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