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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无比潮湿,没有灯光的缘故让它看起来格外的阴森。苏熙熙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这才看清楚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就只有一张小床,床上还放着几个机器人玩具。
镇长怀里的孩子早已经醒了过来,却一直安安静静窝在他的怀里,没有一丝要哭闹的样子,只专心摆弄自己手里的玩具。
外面的声音并没有停息,却被隔绝得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摄影师借着手电微弱的光帮苏熙熙简单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说话间语气却带了几丝的自责,“我之前应该提醒你的,不要靠近那边,结果害你受伤、还伤在了脸上……”
这摄影师是个国际记者,经常往返于多国之间。和苏熙熙在前往战地之前就已经认识,她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自然不会真的怪他。
她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放心啦,我是靠才华吃饭又不是靠脸吃饭,再说,这点伤口等痊愈之后就看不清楚了,不会有事的。”
摄影师哭丧着脸,“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跟我计较,但是沈炎……”以沈炎那个人的脾气,他没保护好他的女人还险些让她毁容了,他怕是恨不得要弄死他了。
骤然间听到沈炎的名字,苏熙熙有片刻的怔愣,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
处理完伤口的摄影师看她这幅样子,再联想起之前的那些传闻,多少也猜出了一些什么,识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多时,外面的响动终于平息下来,一行人才从地下室走出。
闻着空气之中满是弥漫着雨水和硫磺的味道,苏熙熙不禁皱起眉头。
好在将他们送到这里的车辆距离爆炸点的距离甚远,并没有遭到损坏。开车的士兵将车辆检查一遍之后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苏熙熙的身边。
“苏记者,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对方可能随时要攻进这里,采访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苏熙熙自然也理解他的难处。作为一名严守军纪的士兵,他任务就是护送他们完成此次的采访任务,采访完自然就早点回去。
采访素材已经有了,剩下的只是几张可有可无的照片,实在没必要为此冒险。
沉默了片刻,苏熙熙到底还是提出了自己想去战地医院一趟的想法。
士兵对此惊讶不已,“苏记者,战地医院一开始就不在采访范围之内,而且那里十分混乱,并不适合盲目前往。”
苏熙熙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去那里只是因为私事而已。你可以放心,我完全可以留下录音表示之后我出任何事情都与你们无关,我会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没办法再阻拦。却也没有真的让苏熙熙留下录音,反倒是给了她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用来防身。并再三嘱咐她务必小心,这才把她送上了顺路前往医院的车中。
镇子距离医院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大厅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的伤者,画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苏熙熙没有时间思考其他,飞快地朝纸条上的房间奔去。
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面积不算太大的病房里满满当当的放了九张床,上面都躺着受伤程度不一的伤者。
苏熙熙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掠过,最后停在了靠窗的床位上,忍了好些日子的眼泪终于在这瞬间飚出眼眶。
只见宋祁书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之上,额头包扎着绷带,一条腿打上了石膏吊了起来,手背上还插着吊针,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坠,苏熙熙早已经顾及不得其他人的目光了,几乎是僵着步子走到了宋祁书的病床前面。
他瘦了许多,脸部的线条越发的明显,双颊甚至已经微微凹陷下去了一些。
旁边那床的病人一看苏熙熙这幅样子,忽地出声道:“你的朋友重伤昏迷有几天了。不过我听医生说,他今天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说不定这两天就能醒过来了。”
苏熙熙手足无措地擦去眼泪,转过头去道了一声谢谢。
说话的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什么,你朋友是好人,你一定也是好人。”
苏熙熙下意识追问了下去,这才得知。以宋祁书的身份是可以安排更好的病房休养的。不过伤员实在太多,医疗设备短缺,所以他在昏迷之前就留下了话——让他们不必区别对待他。
医护人员的短缺让苏熙熙凭着记者证得以顺利留下,除了照顾宋祁书以及偶尔帮护士照顾其他伤员。她全部的时间都用来了拍摄照片。
战争中的医院,向来是最能反映战争残酷的地方。
那个镇长的遭遇对苏熙熙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连着好几天不足七小时的睡眠,她都梦见了沈炎三次。可自从她被派往前线之后,就彻底跟沈炎失去了联系,这样的感觉让苏熙熙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身处s国战地,她自然不能联系敌军将领。
同一间房的那个伤者说的没错,在苏熙熙在医院待到第二天的时候,昏迷了好些天的宋祁书终于醒了过来。
苏熙熙一边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往病房里走去,就看到宋祁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正动作艰难地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你别动,我来帮你拿。”苏熙熙飞快上前,插上了吸管把水杯凑到他嘴边。
宋祁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抿了几口水,声音却因为长时间昏迷而变得喑哑粗嘎,“你……怎么会在这里?”
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苏熙熙晃了晃相机,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过来采访的啊,正好碰到你了。”
“离开这里。”宋祁书的精神还没有恢复,但是说话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熙熙恍若未闻,拉了张椅子在边上坐下,“你连着打了几天的葡萄糖补充体力,最近的几天都只能吃点简单的流质食物,还有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所以这些天要委屈一下不能洗澡了。如果……”
没等她把这一长串话说完,宋祁书就已经有些愠怒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听不明白吗?你以为这里是能让你任性的地方吗?我现在这样根本保护不了你。”
苏熙熙直直迎向他漆黑的双眸,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我并没有任性,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既然你已经认了我这个姐姐,我就绝对不会再次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她缓缓摇着头,“我没办法做到。”
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之后,苏熙熙对宋祁书的性格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他重情重义,却又充满了正义感。
她无比确定,如果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对调,宋祁书也会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
刚醒过来不久的宋祁书根本没有太多的力气跟她争吵,刚才那一番话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苏熙熙眼中的坚定让他心惊,脸色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撇开了眼睛哑声开口道:“我饿了。”
这三个字让苏熙熙顿时面露喜色,“那你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做点粥喝。”说完便麻利放下手里的相机跑出了病房。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宋祁书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在葬礼上见到苏熙熙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承认她是自己的姐姐,并且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毋庸置疑,他一开始对苏熙熙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即使两人血脉相连。但是这中间隔着那么多年的时间,再加上背后的那些误会,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平心态。
他也没有想到,后来的苏熙熙会为他做到那样的份上。
足球小屋到现在为止都还被他保持得很好,那是苏熙熙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他所收到的最满意的一份礼物。
战地医院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为了给宋祁书加强营养,苏熙熙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米借厨房熬了粥给他端了过去。
粥的温度还很高,苏熙熙自顾自地舀起一勺吹凉送到宋祁书的嘴边,“来,喝粥。”
宋祁书有些尴尬地把头偏到了一边,“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你喂。”
苏熙熙没把手给收回去,低头瞥了一眼他满是伤口的双手,“伤成这样子还逞什么能?不然你要我掰开你嘴喂进去?”
虽然知道她这是逗他的玩笑话,宋祁书却还是试图抬手接过粥碗,软绵绵的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最后只好妥协地张嘴把勺子的粥吞了下去。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连吞咽的动作都有些困难,一碗粥足足吃了十多分钟。苏熙熙随手把空碗放到一边,用湿毛巾替他擦了擦嘴角,忽地笑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祁书一时气结,正欲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她脸上那一道醒目的划痕。
“你的脸怎么了?”
他这个话题转换得有点太过突然,苏熙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在镇子里采访的时候被玻璃划伤的口子。这几天已经开始结痂了。
苏熙熙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蹭到了一点,用不了几天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