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借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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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其他东西？我怎么没看见？

    王师傅冷哼一声讲，老子都只模模糊糊滴看咯个大概，你要是看得到，那就真滴有鬼咯！

    王师傅话刚讲完，我大伯就领着八仙抬了一口棺材到院子门口，刚准备进来，就被王师傅大声喝止了。大伯他们还不明所以，就看见王师傅一路小跑到堂屋里面，抓了一把纸钱之后又快速的跑出来，站在院子门口，把纸钱叠成一个卷，点燃一端，拿着纸钱绕着棺材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之前燃烧的烟来薰棺材，口里还念叨着一些零碎的话语，具体是什么，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听大概的听到了八个字：有借有还，敢做敢当。

    我当时并不清楚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也是后来才知道，棺材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问别人借的。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一来是别人不愿意把这东西接给你，二来不管怎么说，棺材都是用来装死人的，把棺材借回来，这不意味着自己家里要死人么？

    所以不管是借棺材还是被借棺材，都不是什么吉利事。如果不是我爷爷在村子里人缘好，想来这口棺材也难借到。王师傅之所以做这些，也是把晦气挡在门口，并且承诺等事情完了之后，还得还他们一副新棺材。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王师傅做完这些流程后，才让八仙把棺材抬进堂屋。然后在王师傅的主持下，开始在借来的棺材里撒灰、扣杯印、放灯草……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我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进屋去看看我爸。

    进屋之后，就看见我爸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连我进屋都没有反应。我在屋里找了一圈，甚至是连床底下都看了看，但是并没有找到王师傅所谓的那个多出来的东西。只好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爸床前，和我爸说说这一个学期来发生的事情。

    没说多久，我妈进来，说是王师傅叫我出去。她自己则是留下来照看我爸。等我出去后，看见爷爷的尸体已经移到了新的棺材里面，外面陆陆续续的也有前来吊唁的乡里乡亲----爷爷提前出殡除了道场先生和八仙外，知道的人不多，他们依旧以为我爷爷要在家里摆放五天。

    不过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农村不就是这样么，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一旦有了事情之后，就会被反复说来说去好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但是别人的风言风语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爸能够早点好起来，爷爷能顺利入土为安。

    我在爷爷的棺材旁找到王师傅，看见他正在给棺材测量尺寸，然后做上记号，应该是准备钉子孙钉。他见到我来之后，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和我说话。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在棺材上测测画画。我以前也见过木工师傅干活，但是像王师傅这么神情专注而不被外人打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等王师傅测量完，从背篓里拿出之前的那个墨斗，从墨斗的尾端拿出一根用竹片做出的画笔，下端是扫帚状，我知道这东西叫做墨签，用来做标记用的。

    王师傅把墨签在墨盒里沾了沾墨水，然后交到我手里，对我讲，在我刚刚做滴记号上点一哈。

    我拿过墨签，问，这是搞么子？

    他讲，喊你点你就点，哪里啷个多滴屁话？

    讲完之后，王师傅也就不管我了，而是和我大伯交谈去了。我心想，这王师傅也真敢放手，万一我点错了呢？

    不过棺材上的记号很明显，只要不是眼瞎，基本上不会点错。我把两边的记号都点了一下之后，刚要去找王师傅，就看见我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在院子里盛了一碗饭又端了进去。我心想，应该是我爸醒了。

    我把墨签还给王师傅，没想到他接过后顺手就往纸钱火堆里扔了。我问他这是干什么？

    他没回答我，而是让我跟他出去一趟。到了院子外面以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他才对我讲，小娃娃，我问你，你晓不晓得之前那个道场先生住到哪个地方滴？

    我点点头。道场先生是我们村子的人，我们村子就这么大，哪家哪户住的是谁，自然一清二楚。

    王师傅讲，你带我过去，我有事问他。

    我嗯了一声，就在前面带路。还没走出去多远，我就听到王师傅问我，小娃娃，你有没有的罪过这个道场先生？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王师傅是在怀疑这个人。可是，这人虽然是我们村子的，但是我几乎没和他打过交道，只知道他叫做张强，我这一辈的都叫他一声张叔。至于得罪他的事情，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王师傅讲，我刚刚问过你大伯，他讲你爷爷滴子孙钉，就是张强帮忙钉滴。

    我讲，这中间有么子问题迈？

    他点点头，讲，懂行情滴人都晓得，子孙钉前十二颗可以让任何人来钉，但是最中间滴两颗，一定要长子或者长孙来钉。实在没得后人，让别人来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重要滴一点，那就是最后这两颗钉子，一定不能钉死，要留一点口子出来。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王师傅之前讲过，我爷爷的棺材子孙钉被钉死了，生气口也被堵住了的话。但是子孙钉被钉死了有什么后果呢？

    王师傅讲，子孙钉最后两颗之所以要留一个口子，是为咯留一口气，也是为咯留后。留后留后，也就是留住后人，世代荣昌滴意思，所以最后这两颗子孙钉，也叫做留后钉。结果那家伙一锤子下去，留后钉全部敲进去咯，完全不留后，你们一屋啷个可能哈有后人？再讲咯，这口气没留，你爷爷滴魂都出不去，更莫讲轮回咯，这是绝杀！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在出殡的时候，我记得道场先生对我爸讲过，说是迎三烧纸的时候，那三件扎纸明明已经被烧掉了，可第二天居然又出现在了院子里。当时道场先生给出的解释是说我爷爷不愿意走。现在看来，不是我爷爷不愿意走，而是我爷爷根本就走不了！这才导致那三件扎纸又重新回来。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王师傅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震了一下，然后对我讲，老子果然猜滴没错，你爷爷就是扎纸匠，而且哈是有好几十年手艺滴那种。

    我问，为么子啷个讲？

    王师傅讲，你想一哈，一开始滴时候，是为么子没能出殡？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是因为那只公鸡不叫。

    王师傅又问，那只公鸡为么子不叫呢？按理来讲，啷个用劲去掐鸡冠子，啷个可能不叫？

    听到这里，我顿时恍然大悟！----是因为那三件扎纸一直在盯着那只公鸡看！是它们在阻止出殡！

    王师傅讲，你爷爷死都死咯，哈有这个本事，你自己讲，他要是没点儿底子，哪个得信？

    的确，从之前王师傅讲我爷爷自己给自己脸上贴了一张纸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我爷爷有些深不可测了，当他说那三件扎纸也是我爷爷的手段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说那人，真的是我爷爷么？如果我爷爷真有这么好的手段，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问题，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弄明白了。

    不过，如果那三件扎纸真的是我爷爷的手段的话，那么很多事情都能够解释的通了。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谁揭掉我爷爷脸皮，是因为没有外人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打开我爷爷的棺材。但是道场先生就不一样了，他要替我爷爷布置棺材，还要替我爷爷盖棺钉子孙钉，他接近棺材，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妥。

    再加上他之后不愿意自己喊“起棺”二字，使得我爸活人倒地。另外，他是道场先生，不可能认不出柳木棺，但是他却没告诉我们，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几乎已经确定，道场先生张强，就是那个要害我们家的人！

    等走到道场先生家门口的时候，王师傅突然吼了一声，出事咯！

    声音刚落，他就一脚踹开院门，我跟着王师傅走进院子，眼前的一幕，即使是大夏天里，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