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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柔然了然的点头,然后问起来另一个问题:“那五爷府上旧规,丫头小厮们放出去婚配的年纪可也是十八岁么?各家各户大概是差不离的,但也是有不同的,我还是先问问五爷的好。”
秦谦也是心思玲珑剔透的聪明人,那里不知道方柔然这般问法的真正缘由?无非就是那陪嫁大丫头,看在关夫人面上不好直接打发出去,给个好听的名头——主子恩典,放她出去给她父母自行婚配——其实就是兜个圈子排挤出去秦府,让她再也插不进手来后院也就是了。
秦谦便应道:“秦家本家那边的旧例是小厮十九岁,丫头十八岁,不过我这儿离本家也远着呢,依不依旧例也无甚沾碍。本家里头不也一样有各种特例,就是我爹我娘过整寿的时节,也时不时的放几个丫头小厮出去当是还愿结善缘的。柔然若是想特例放丫头出去,便放罢,到那时,咱们婚事上头添点儿善缘也是应当的。”
“既如此,我先替秋云谢谢五爷好意!”方柔然闻言,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和一点就透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啊!看来这秦五爷也不是对后院事情纯白如纸的娇养小少爷!不过想来也是,秦家虽然不过是个商家,但这好几代的皇商传承下来,也算得上是商户里头最是顶尖的人家。家大业大的繁荣景象后头,必然也掩盖不了这些那些的勾心斗角和种种不为人知的丑陋角落。
秦谦虽然是嫡子,但偏生是个遗腹子,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父亲可以护着,再想想他的排行,人多自然是非多,秦五爷上头还有四个或嫡或庶的哥哥,必然就有好些个他爹那一辈的姨奶奶们,再加上哥哥们逐渐成家后添的人口……由此便可知这秦家本家,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儿。
这样情形下长大的秦五爷,只怕后宅里头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也见得不少了,那里还能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事情?也是在想通了这一节后,方柔然也隐隐约约的对秦谦那两个通房丫头的存在的解释——那所谓的都有缘故,竟是也信了他七八分。
秦谦眼见着已经商议定了的那陪嫁大丫头的去向后,方柔然忽然就忽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他不知道一般,总是偷眼打量着他,便知道这小丫头脑子又转开了,只怕是……早已是忘了她之前的那些抗拒,这就已经开始代入了秦家主母的角色里头,开始想秦家的事情了吧?
这可不正是好事?秦谦忍笑,也同样偷眼看着方柔然,暗忖道,总得是这小丫头自己心甘情愿的才最好,以后他总有在外头行商多日不着家的时候,发自内心把秦府当了自己家来维护的当家主母,才是在外奔波的他最妥当最安全的后盾……
虽然方柔然想的和秦谦想的也许并不是同样的事情,不过这只靠眼波交流互相猜,即便是不是同一件事情,也能错有错着的让对方误会了是同一件事情。这等误会,也算是颇为有意思的误会,不仅有趣,甚至算是对这两个人的关系,隐隐的有益起来。
这事儿,秦谦聪明,方柔然也不笨,自然是谁都不会戳破对方的小心思——尤其这小心思在他们心里都觉着大概是对自己有利的……所以有时候,这种双向的有益的有趣误会,其实也是挺美好的,不是吗?
这般你偷眼看看我,我偷眼看看你,这静室里的空气似乎就和方才有些不同了,方柔然在这方面上见识得少,还懵懵懂懂的没觉出些味道不对来,只是觉得她和秦谦之间仿佛有些尴尬。秦谦却是成过亲有过通房丫头的人,那里不懂这表面的尴尬下头隐隐约约的暧昧气息?
这渐渐的暧昧起来的气氛,方柔然不知道怎么说,秦谦知道却是不会说,只微微笑着去看方柔然而已。方柔然被看得脸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只得低下头去不敢回看秦谦,手指也不知所措的缠着裙边垂着的配饰涤子,连带着轻轻扯动了旁边佩着的小荷包。小荷包里头也不知道是放了些什么,撞击出了几声清脆的细细的声响,在这沉默蔓延着的静室里听在耳里,竟是显得分外清晰。
秦谦便问道:“柔然荷包里放的是什么?银豆子还是金瓜子?仿佛也不像这声音,这声音似乎更脆些……”
方柔然羞涩一笑,便把那荷包解了下来,递了给对面坐着的秦谦,同时低声解释道:“不过是对金铃铛,也没甚出奇的地方,只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也不多,这是她从前还得老爷的意那时得的东西,我小时候就给了我当个玩物,我娘说听着叮铃叮铃的就知道我走近了,可是好玩了……后来我娘没了之后,好多东西都是太太收了回去了,唯有这对金铃铛我时常带着,倒了漏了在单子上头,因而就留了下来给我了。”
秦谦把荷包系带抽松,将这小荷包的东西全倒了在手心里,果然见着是一对儿的金铃铛。这金铃铛其实真不算什么好东西,拿在手里只有大拇指头般大小一只,做工也不够精细,铃铛上头的凹痕旧印清晰可见,两只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金子,可见真的是方柔然所说的是她娘留下来的旧物而已。
捻起这金铃铛晃了晃,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不算很大,却是也算悦耳动听,秦谦笑道:“这倒是也算有趣,难怪你喜欢。怎的不系在涤子上,当个金坠角更有意思些。”
“这金铃铛原是我们太太手里的漏网之鱼,我那里敢那般招摇的拿去当金坠角?”方柔然摇头苦笑了一声,“我们太太原本就对我娘不甚待见,我娘去后更是不喜人提起我娘的名字,就更别说是这些旧物件了。这东西偏生又是老爷那时候特地弄来哄我娘的,太太是见不得这东西的,我只好就一直拿荷包将它们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