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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坐,不用那么紧张。”阎王大人虽然感觉不到疲惫,但坐在了王鸽的电脑桌前,只是为了让王鸽觉得舒服一些。
王鸽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这阎王大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啊,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客人,搞得王鸽像是来访者一样。
不过,王鸽内心的紧张和忐忑倒是真的。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比较长,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内心之中难免要起波澜。
阎王大人仍旧撑着伞,面对着王鸽。而王鸽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这才仔细的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来。
她必定不像是像普通小女孩儿那样简单。
黑色唐装上绣着复杂的花纹,呈现白色,龙飞凤舞,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铭文,王鸽自然是看不懂的。阎王大人将雨伞扛在了肩膀上,仍旧是撑开着的样子。
这把伞与普通死神的伞不同,伞面纯黑,伞骨却是金色的,在伞面的两端,对称的写有“回避”、“肃静”四个繁体大字。而那长柄雨伞的里面,则是有着一个中标,字也是白色的,闪烁着流光,也写明了年份月份,不过都是以阴历注明,经过王鸽的仔细观察,那时钟的秒针居然还在不断地跳动,似乎与现在的时间一致,只是那指针所指着的数字却并非是拉阿伯数字或者罗马数字,写的是十二个时辰。
“你现在肯定有许多问题。”阎王大人说道。
王鸽点头,“那你也肯定不是过来杀我的,因为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阎王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爽朗,一点儿都不像是死神之主的样子。“是世界上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么多,我自然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杀掉。只是有一部分违逆天命,泄露天机……”她摇了摇头,“那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是有规律的,不能倒行逆施。”
“我不知道该从什么问起。”王鸽撇撇嘴,既然对方不是来干掉自己的,那一切就都好说。
“那就从刚刚的问题开始吧。在很久之前,我也曾见过一个能够看到死神与灵魂的人,那个人甚至能看到我,但是却看不到我的真实面目。在他看来,我是一个穿着官服,带着乌纱帽,手里拿着判官笔的阎王官员。就跟你们那个《西游记》里面的阎王差不多!”阎王大人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个微笑不是高兴,也并非假笑,给人的感觉也与某些职业性的笑容不同。
王鸽突然想起了一幅画,《蒙娜丽莎的微笑》。只是阎王大人脸上挂着的微笑,比那个微笑更加的神秘,更加捉摸不透。
“那么,根据虚紫看你的视角来看,你在她的眼里,最起码个头应该比她高。至于性别……应该是男性吧。虚紫对你一直带有崇敬之情,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这件事,是我求她的,她作为死神心软固然有错,但是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王鸽知道一个死神违规的下场就是神形俱灭,能量体将直接化为血色芦苇的养料,渗透到地府世界那纯白色的土壤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讨论。”阎王大人没有直接答应王鸽,也没有拒绝,而是躲了过去,这个决定不容置疑。她眨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王鸽,如果王鸽不知道面前的这人是阎王的话,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儿,谁见了都想要去掐她小脸上的肉。“在虚紫的眼里,我应该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声音听起来也是如此。虽然死神们的感情早已经被磨灭殆尽,但还是有思想的,可在他们的眼中,我永远是不同的形象。”
王鸽点头,表示理解。
阎王大人,在千人面前有千面。在万人面前,有万面。所有人见到面前的阎王大人,都是不同的身高、相貌、体态、特征,甚至连他们听到的声音都不一样。换句话说,他们所见到的阎王大人,只是他们内心之中所希望见到的阎王大人,而并非阎王大人本身。
然而死神之间又禁止互相交流,更别说去讨论阎王大人了,这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因此阎王就算是在当着所有死神的面开个什么大会,所有人都看得到阎王大人,她的这个千变万化的特点也不会被任何人戳穿,甚至是,每个人都以为在别人眼中的阎王大人跟自己所见到的,所听到的,完全一样。
王鸽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可是……我心目中的阎王大人,并不是一个小萝莉。”
阎王大人早已宠辱不惊,但是听到小萝莉这个词的时候,眉头还是皱了一下。“你有见过活了五千多年的萝莉吗?”她忍不住反呛了一句,自知根本用不着跟一个人类去计较,又正色道。“这也正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的原因。”
王鸽有些不解,“哪里不一样?”
“你能看到真正的我。”阎王大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千多年了,一点儿都没变过。”
王鸽愣了,自从见到这个小萝莉开始,他就觉得这肯定不是阎王大人的真面目,可没想到这恰恰就是统领万千死神的阎王大人真正的样子!
如果冥冥之中有造物主安排着这一切,那么阎王大人的形象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也太恶趣味了吧!太儿戏了吧!王鸽有些无可奈何,有些事情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
死神是个萌妹子。
阎王大人是个萝莉。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光怪陆离,让王鸽见怪不怪,接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像你们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整个世界上还是很多的,毕竟七十亿人啊,人口膨胀的很快。但是一大部分人都被当成了傻子,疯子,送进了精神病院,最后搞得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一小部分人看到了当做没看到,压抑着自己的情况,求医问药,不敢跟别人说。另外一小部分人,利用了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地府不能做的事情。他们的下场通常会很惨。你是个特例。据我所知,你的身边也有个特例。”阎王大人说道,“我还在考虑,怎样处理你们这样的特例。”
五千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极其漫长,但阎王大人已经经历了一切。
文明,科技,发展,灾祸,瘟疫,战争,勾心斗角。她真真正正的经历了人类的一切。因而对这些东西看的很开。
“你以为我想有这个能力?”王鸽站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我和那个孩子都有这个能力!”那个孩子,指的当然是王佳欣。“我们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才出现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判定我们有问题,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并没有说你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阎王大人说道。“能力觉醒的事情,有一些是与生俱来,有一些则是目睹了自己的至亲至爱身亡后突然觉醒,具体原理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后面的这种情况比较少。而死神与能力者订立赌约这样的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为什么会有赌约绳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镇魂牌这个东西?”王鸽拽了拽自己脖子上的那根黑色的绳子,还有刻有花纹和文字,不清楚是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镇魂牌。
“我给的。”阎王大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什么?”王鸽惊呆了。自己与虚紫订立的这个赌约之所以成立,居然是阎王大人授意的。
她知道一切!
那为什么虚紫不知道?
阎王大人早已经猜到了王鸽的想法。“我授意她偷偷打造镇魂牌,授意她从我这里取走赌约绳。但是事后,我抽丝剥茧的抹掉了她的部分记忆。”阎王大人又想了一下,修改了自己的措辞,“或者说,我改变了她的记忆。她会认为赌约绳与镇魂牌都是她自己偷取打造的,并且会寻找一个你这样的人类,成立一个以生命为代价的赌约。我与死神一样,没办法预知未来,这种事情,只能他们在提取灵魂的过程中去随机进行。”
“理由。”王鸽问道。
“寻找继承人。”阎王大人看着王鸽,“寻找继承万神之主阎王大人位置的人。”
“那为什么找虚紫,又为什么找到我?”王鸽又问道。
“我曾授意过很多随机挑选的死神去从事这项工作,虚紫只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其他死神没有遇到特殊能力者,或者是碍于死神行为规则的限制,没有与人类进行交流,后者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内心不够强大,没能接受赌约,因此有赌约的人,只有你一个。”
“谁定的?”
“不知道。这是神的规律。”
“荒唐!”王鸽觉得这件事情可笑至极。“随便找个死神去随机的寻找普通人类,继承掌握生杀大权的位置,这岂不是儿戏?”
“我的时间要到了,在大概八十年后,我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必须按照神的规律去寻找继承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刚开始我也觉得如此寻找继承人有些不妥,我甚至可以寻找一个办事牢靠的死神来继承,可是这是神的规律。我必须遵守。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阎王大人笑着说道,“只是我寻找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觉得,神的规律,有它的道理。死神的办事风格并不适合承担如此重任。长期的死神工作让他们淡薄了情感,忘记了生而为人,在人世间生活的宝贵经历,对生命的漠视程度是你无法想象的,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管理上的失误。”
“那么人类就适合了?”王鸽反问道,“就连我这种能看到死神和灵魂的人,对于地府世界都一无所知,更别说普通人了。让我去当什么劳什子阎罗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王鸽连连摇头。“神的规律,神的规律。一切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敢打赌,就连你们那生死簿上的死亡日期,都不是你亲自填写的,你只是一个总执行者。你也不知道那些数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阎王大人沉默了,随后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也不说话,窗外那虫鸣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的,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怎么……感觉我像是在求你一样。”阎王大人说道,随后又摆了摆手,“也罢,先不提这个。一时半会儿你也接受不了。生死簿上的死亡日期,是这把伞生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雨伞。“生死簿上所记载的东西,除了死亡日期和时间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每个人没有命运,不会被规定人生。一个人若是不出意外,要在八十五岁死掉,那么无论他当时是一个乞丐,还是一个富翁,他都会在八十五岁死掉。不过人类社会的规律你是知道的。一个有钱人发生意外死亡的风险,总体来说永远要比一个乞丐低得多。当然,意外是不会被记载在生死簿上的。”
“我不想知道这些社会规律,那与我无关。说点儿赌约的事情吧。这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既然你不想杀掉我,那么这个赌约我还想要继续下去。希望你能够承认这个赌约。一切的规则都照旧,不要伤害虚紫,她只是执行了你的任务。”
“完全可以。虚紫不会收到任何伤害,她在自己的死神工作完成之后,灵魂转世之后的下一世绝对会顺风顺水,没有半点艰难险阻,幸福一生。”阎王大人居然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而且显得十分高兴,“在这个赌约完成之后,你会对生命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甚至……有可能想要继承阎王大人的位置。”
不过,阎王大人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无论王鸽的这个赌约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加深他对于生命的理解。
“但是我要收回你的一项能力,镇魂牌的欺骗功能。这个功能是虚紫自己开发出来的,使用你积攒的生命气息附着在病人的身上,欺骗其他的死神,原则上来说,这是对灵魂的一种亵渎,因而在收回这项能力的同时,我不会对你进行任何补偿。”
王鸽没得选,只能同意。这项能力自己还没用几次,就给收回了,主要还是舍不得那上面的数字,或者是没碰到非要用这能力不可的时机。
“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虚紫无法提供给你的答案。就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有很多问题。现在我们开始吧。”阎王大人收起了雨伞,放在了电脑桌前,倒骑在电脑椅子上,双手把着椅背,下巴放在了手上趴着,俏皮的看着王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