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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的一个傍晚,上海的天空在雨后显露出格外清新的蓝。夕阳隐去半边笑脸,映衬着数朵缤纷的云霞,看上去就像甜蜜的初恋情人一样,显出一种舍不得放肆的爱娇模样。
这一天,南泽雨陪着妻子和女儿去逛街,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此刻,他正站在购物中心门口,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南泽雨想拿出车钥匙,但一时腾不出手来,便对妻子说:“钥匙在我口袋里,你先去开车。”
陶白荷却从他手里接过了购物袋:“老公,还是你去吧,我跟姣姣在门口等你。”
南泽雨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不想倒车,对不对?”
陶白荷撒娇地一扭腰:“哎呀,你讨厌,干嘛非得说穿啊?”
南泽雨趁女儿不注意,偷偷在妻子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陶白荷冲他妩媚地一笑,南泽雨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向停车场。
南泽姣背着刚买的红色双肩包,开心地挽着母亲的手臂。她今天吃到了一直想吃的怀石料理,又买了很多喜欢的东西,心情好得就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当两人走上购物中心前的广场的时候,南泽姣突然看见商场的保安正在驱逐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那乞丐须发皆白,满脸是树皮一样的皱纹,几条狰狞的伤疤贯穿了他的脸孔。他手里抓着个脏兮兮的麻布袋,看起来十分凄惨。
南泽姣看着老乞丐,忽然抬头说:“妈妈,我拿一点儿零钱给他可以吗?”
陶白荷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头。她原本不想答应,但看着女儿流露出怜悯之情的小脸,忽然又有几分欣慰:“好吧,那回头可得从你零花钱里边扣。”说完,她打开包,拿出之前结账时南泽雨交给她的皮夹,递给了南泽姣。
“妈妈是个小气猫!”南泽姣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陶白荷手里抢过皮夹,笑嘻嘻地跑开了。
“你不是说零钱吗?用不着整个拿走吧?”陶白荷又好气又好笑地喊着。
南泽姣一路小跑,总算赶上了老乞丐,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才好,于是干脆大叫了一声:“喂!”
老乞丐站住了,他转过身来,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南泽姣。
南泽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人的眼睛颜色好奇怪!
但她已经走到老乞丐的身边了,手里又拿着钱包,怎么看都像是要施舍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回头了。
她硬着头皮,打开父亲的钱包翻了一翻,然后说:“那,这个给你。”她递过一张五十元。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老乞丐没有接,而是盯着她手里的钱包看了几秒,“这是你的?”
南泽姣对老乞丐的反应感到不悦,顿时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你要不要啊,不要那我走了。”说着她就想转身走掉。
老乞丐却腾地一下抓住了南泽姣的胳膊,老头看似瘦弱,力气却大得出奇。南泽姣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动老乞丐的手,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胳膊上蔓延开来。她毕竟年纪小,此刻受到了惊吓,便哇地一声哭了。
“这钱包是谁的?”老乞丐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接着一把抢走了南泽姣手里的钱包。他一手捏着钱包,一手抓着南泽姣不放,他盯着南泽姣,眼神里流露出好奇、厌恶、不解等好几种复杂交错的情绪。
老乞丐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垃圾混合后的臭味,南泽姣又厌恶又害怕,她忍不住朝远处的陶白荷大叫了起来:“妈妈!妈妈!快过来!”
“放开她!”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南泽姣望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背对夕阳而立,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看起来简单利落,那漂亮得几乎让人分不出性别的脸孔上,透着一种和他的年龄不相符合的玩世不恭。在他狭长的丹凤眼下,有一颗鲜明夺目的泪痣。他的头发剪得极短,短到几乎像是要剃光。
南泽姣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她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人好美,就像是动漫里的人物!
“你没听到吗?放开她。还有,把钱包还给她。”少年的普通话带着一种奇怪的抑扬顿挫,好在他语速很慢,所以吐字还算清晰。
“这钱包你是哪儿来的?”老乞丐根本不理睬少年,仍是追问着南泽姣。
“看你年纪大,怕你不经揍,但你要讨打,可怪不了我。”少年说完,忽然一脚飞踢,他身姿轻巧飘逸,一下子踢中了老乞丐的腹部。
老乞丐被踢得后退了一步,却依旧紧抓着南泽姣不放。
“有意思。”少年忽然笑了起来,露出像是和田玉一样洁白细致的牙齿。他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忽然又凌空而起。
老乞丐眼看难以招架,便将南泽姣一推,然后抓着钱包转身就跑。不料他背后站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铁塔似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正是K1。
老乞丐见势不妙,只好低声下气地说:“对不住几位,我就是个要饭的。今天是一时犯糊涂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几位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少年不理睬他,只是走到南泽姣面前,伸出右手。
南泽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老乞丐推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她满脸通红地抓住少年的手,站了起来。
“你没受伤吧?”少年温柔地说,他的声音比普通男孩要细一点,听起来有种格外的魅惑。
“我没事。”南泽姣摇摇头,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傻气,便更加难为情起来,她鼓起勇气说了一声:“谢谢你。”
少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K1说:“送这个老家伙去警察局,省得他再害人。”
“没问题。”K1一手抓着老乞丐的手腕,一手夺过了钱包。他紧紧地盯着老乞丐的脸孔,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时,陶白荷拎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姣姣!你没事吧!”
南泽姣看到母亲,眼圈一红,她本能地想撒娇,但转念又想到少年在身边。她不愿被少年看低,便倔强地说:“我没事,妈妈,是这个人救了我。”
“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是帮了大忙,太谢谢你了!”陶白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
少年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举手之劳!”说着,他将钱包还给了南泽姣。
这时,汽车的喇叭声响了起来,南泽雨已经将车开出了停车场,正在召唤他们过去。南泽姣正要依依不舍地离开,忽然惊奇地说:“咦,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书包吗?”
原来K1已经将老乞丐交给了另一个保镖打扮的人,同时,他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书包,“狂心,你忘了拿。”
陶白荷定睛一看,确实是千枫学院的书包,她惊奇地问道:“你们是同学?”
少年微笑着说:“我刚转来。”说着他好奇地看了看南泽姣:“你是几年级的?”
南泽姣高兴得心儿砰砰直跳:“我是初一八的,你呢?”
少年笑了:“我是高二八的。”
陶白荷在一旁看着女儿兴奋成粉红色的脸蛋,悄悄地笑了。她主动对少年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回头我跟你们老师说一声,得表扬你一下。见义勇为,很了不起。”
少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亮晶晶的双眼闪烁着俏皮的光辉,犹如夏夜的繁星:“这点小事,不用啦。”他背起书包,潇洒地挥了挥手:”以后在学校说不定还会再见呢,小美女,拜拜!”
“噢,拜拜!”南泽姣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跟着回了一句。
“行啦,人都走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啊?”陶白荷看着女儿如醉如痴的模样,开玩笑地说。
“妈妈你说什么呢!”南泽姣一跺脚,朝父亲的车跑了过去。
“你们怎么了?刚刚那些人是谁?”南泽雨迷惑地看着母女两人,“快上车,我不能在这儿停太久,会堵住路口的。”
“都怪你,要是你在就好了。”陶白荷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埋怨丈夫,“姣姣遇上个疯子。”
“怎么会遇上疯子呢?这里的治安一向很好。”南泽雨十分不解,“姣姣,你是不是乱跑了?”
南泽姣在后座上委屈地撅起小嘴:“没有!我是看那个乞丐很可怜,所以想帮他一下,哪想到他会打我钱包的主意。真是气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给这些人钱了。”
南泽雨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跟着妈妈么?我就取个车的功夫你都能遇上疯子,看来得给你找保镖了!”
南泽姣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怕!”
陶白荷笑了,“那是,人家现在可是有护花使者的人呢。”说着,她转过头来,冲女儿挤了一下眼睛。
南泽姣的脸立刻就红了:“妈妈你别瞎说啊。”
南泽雨愣了几秒后,会过意来:“好啊,那至少要让我看看那保镖的功夫行不行吧,起码得打过我吧。”
陶白荷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别了吧。你那没轻没重的,万一把某人的白马王子打坏了,可就麻烦了!”
南泽雨故作吃惊地说:“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是呢,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陶白荷看了看车上的显示屏:“咦,一分钟过去了,怎么某人还没反应呢。”
南泽姣看两人都拿她开心,一时觉得又欢喜又烦躁,便赌气地往座椅上一靠:“我宣布,我不说话了!”
南泽雨和妻子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这时,南泽姣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警车,刚才邂逅的少年的保镖之一正押着那个老态龙钟的乞丐朝警车走过去,她一下子忘记了不开心,赶紧对父亲说:“爸爸,看那边的警车,那个乞丐就是刚刚的疯子。”
南泽雨从后视镜暼了一眼,“是你们报的警?”
“不是,是那个男孩子。”陶白荷说,“也是他最先赶过去帮姣姣的。”
“爸爸,我跟你说,那个乞丐长得可吓人了,脸上都是疤。”南泽姣回想起来,仍然有一丝后怕,“他的眼睛就像动画片里的妖怪,黄灿灿的,好恶心。”
南泽雨刚要安慰女儿,听到这儿忽然打了转向灯,将车子转向一旁的岔路,然后减速靠边停了下来。陶白荷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往后边看,还好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老公,你干嘛啊,怪吓人的。”
南泽雨转过头,看着女儿,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姣姣,你说的那个乞丐,眼睛是黄色的?”
南泽姣对于父亲的反应有些吃惊,她点点头:“是的,差不多算是金色的那种黄吧,被他看一眼会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爸爸,你认识他?”
南泽雨沉吟了一下,“不认识。”他盯着女儿,“这个乞丐是外国人吗?”
“不是啊。”南泽姣感到莫名其妙,“外国人怎么会跑到中国来当乞丐啊,中文都说不好怎么讨钱哦。”
“那他是中国人?”南泽雨追问道。
“对啊,中文说的蛮好。而且除了眼睛外,五官看着也像个黄种人的样子。”
“那他年纪多大呢?”
“很老了,多少岁看不出来,反正比外公的年纪大。”
南泽雨的表情越发凝重,他想了一想:“白荷,你先开车回去,我要去局里。”
“你怎么了?”
“我去办点事。”
“你不会是要去找那个叫花子吧?”陶白荷有点吃惊地看着丈夫,“算了,他也没怎么伤着姣姣。这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万一给媒体知道了,又要做文章。”她犹豫了一下,“黄色眼睛也不一定就跟……有关系。”
“不是,你别乱想。放心吧,我是工作上的事情。”南泽雨安慰道,“跟你说的没关系。”
陶白荷知道丈夫不愿意跟她说工作上的事情,她也不好细问,“那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你们不顺路,路上小心一点啊,慢点开。对了,我可能会忙得比较晚,就不回来吃晚饭了。”南泽雨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又转过头去看着女儿,“姣姣乖乖的啊,听妈妈的话。”
下了车以后,南泽雨目送妻子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然后掏出了手机,“你在哪儿?一个金色眼睛的家伙出现了,你知道吗?嗯,对。好。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