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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谁当家、谁吃亏谁沾光、老太太偏心哪个,这些内里的事林家并不怎么关心,只李嬷嬷时不时提几句当反面例子教导黛玉。
黛玉光看事情就猜到大半真相,也没往心里去。到了自家府里,再也不用担心姐弟不合让外人笑话,痛快的给柳哥儿找不自在。
先是安排房间,明知道柳哥儿喜欢开阔平坦的屋子,偏给了他前头是小桥流水院里一座大假山的。再是柳哥儿睡觉素来喜静,偏给他备了几个最好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还嘱咐她们柳哥儿睡觉素来不老实要时刻守着。如此种种,简直渗透了柳哥儿生活的方方面面。嬷嬷们和大丫鬟们也不敢很管,再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值得特意去说,柳哥儿只得受着。
告状的事林管家时刻关心着,见贾政被贾赦打压又被王夫人忽悠着想把事情压下,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出来顶缸,连被点名的周瑞都放过了,可是不愿意了,闹出这事来为的是什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过去。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狠了狠心,闹大就闹大吧,人家自己都不要命了咱们做什么还总想着给他们脸。吩咐几个人,也不说什么坏话,直接举了“青天再世”的牌匾敲锣打鼓送过去。
你想抬手过去也行,京里讨生活的人哪个没有三分心思,这么些银子放出来,你说是几个下人犯出来的也得有人相信。这是贾府跟王家是姻亲,王家又正在兴头上,否则御史言官早上奏了。
到了这一步,贾政也看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整荣国府,再不敢得过且过,一面派人去查是哪个使坏,一面跟贾赦严查府内。老太太那里想瞒也瞒不过去了。三方面下手,再有林管家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没多长时间也就查的差不多了。王家来的两个女儿哪个也别想着推脱,一个也跑不了。
贾政跪在老太太面前痛哭流涕,“儿子不孝,不知她个内宅妇人竟有如此大胆子,做这等,这等,绝我贾家根基之事,还请老太太允我休了这无知妇人。”
老太太脸上蒙着帕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贾赦在一旁看着,只觉万分解气。
这回事情闹得大,早有丫头们咋咋呼呼去了宝玉和各位姑娘那里报信,“二爷/姑娘,不得了了,二老爷要休二太太呢。”
正巧宝玉和几位姑娘在一处玩呢。宝玉和探春一听不得了,赶紧整了妆容服饰过去。惜春因自己是宁府那边的姑娘,只派了贴身的入画去那边看看,自去看佛经,见宝钗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道:“宝姐姐还是快回梨香院吧”,宝钗无话只好回了梨香院,想着告诉母亲稍后去看看姨妈才好。迎春犹豫了又犹豫,打不定主意,还是司棋偷偷说‘大姑娘入了宫,这府里就是姑娘为长,姑娘自小长在老太太跟前,二太太和琏二奶奶也时常关照,合该过去看看。再者听说大老爷大太太都在呢。’才整妆过去。
几个小的到了门口也不敢擅自进去,只在门口等着。
里面,贾赦正说着,“这样的儿媳妇我们是不敢要了,琏儿好好一个孩子不能让这么个女人拖累了!”贾赦和邢夫人对于王熙凤对王夫人马首是瞻,不给大房捞好处的做派早看不惯,休了正好,不怕不能再娶一个。
“哇···”王熙凤大哭出声,“二爷救我啊。老爷太太,儿媳妇过门时间短,给我几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妄为啊,儿媳做事哪一件不是遵循前例?还请老爷太太老太太明察啊!”到了这个地步,哪还管是不是亲姑姑,先保住自己才是真的。大老爷和大太太是二爷正儿八经的父母大人,这两位若真想让二爷休了自己,就是老太太也拦不住。左右,看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个姑母也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个棒槌,指哪儿打哪儿还得为她的女儿儿子攒家底,无丝毫亲情可言,如今先保住自己是正经。
王夫人捂着胸口气了个仰倒,指着王熙凤说不出话来。
贾琏也替王熙凤求情,“父亲,凤丫头到咱们家来不说吃了多少苦也是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府里什么琐事都是她管着,偏偏大事还做不了主,连有了病痛也只能忍着,就怕旁人看轻了咱们,嫁妆也不知填进去多少。再有,还有大姐儿呢,求父亲看在大姐儿的份上饶她这一回。”话里话外都是王熙凤所作所为俱是王夫人指使。
贾政一听不由对贾琏夫妇生出一股怨气,只不好骂他们,更是指着王夫人吼骂:“你这个无知妇人!”
外头三个小的已是听住了,宝玉不由的往探春那边挪了挪,离迎春稍远了些。迎春又不是个傻的,自是感觉出来,自己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宝玉见状很是羞愧,想:见我行知我心,可见我是怨二姐姐的。只是我做什么要怨二姐姐呢,纵然我对大老爷和琏二哥有怨言也怪不到二姐姐身上,二姐姐素来温柔娴静不理俗事,最最亲和的一个人了。可见我自己到底是个俗人,明知道她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儿,跟那起子乌眼鸡一样的人不一样,还是忍不住迁怒。宝玉充满歉意的看了迎春一眼。迎春只当看不见。探春默不做声。
老太太一拍椅子扶手,沉声道:“好了!”当即再无人敢言语。
老太太喊了鸳鸯和珍珠过来,“扶你们二太太和二奶奶回去,大家子的太太奶奶就是这样的?也不嫌丢人!”王夫人和王熙凤不敢辩驳丁点儿。
又对贾赦贾政和贾琏道:“你们爷们三个跟着我进来。”已率先走到内室。看来老太太也知道大堂里说话外头人能听见,只不知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进内室说话呢,这事于贾府而言已是大大的丑事。
贾赦见老太太动了真怒,也不敢再撒泼耍赖,跟了老太太进去。
“老二说这事是有人在背后害咱们家,那咱们就查,已有了治家不严的名声,不能再落个纵容包庇的罪名,让外头人抓到把柄。只是查到这里闹成这样给那起子小人看到已是够了,我不管你们爷们几个怎么想,我这里就一句话,荣国府不能散了!主子一个不能动,那起子挖我荣国府根基的奴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管几辈子的脸面。我这里的赖嬷嬷一家子,二太太身边的周瑞一家子,凤丫头身边的余信那一家子,还有几个,或打或卖你们看着办,决不能轻饶了,不知道哪里就有眼看着。”老太太虽然多年不管事,到了真事上年轻时那份杀伐果断到底还在。
贾赦暗自撇嘴,“王氏女怎么也得罚吧,要不岂不是姑息养奸了。”
贾政听了老太太的话已是放下心来,一边暗暗鄙视贾赦不学无术不识大体一边附和,“还请老太太拿个章程。”
老太太眼一瞪,“拿什么章程?!你们以为咱们家这事为什么能压下来,还不是亲家那里正得圣上青眼,御史言官们给亲家面子。”说到王子腾贾赦也不敢闹腾了,屏息敛气装木头。
“老二的寿辰也快到了,我想着大办一下去去晦气,还得劳动二太太和凤丫头,等过了老二的寿辰,让二太太去小佛堂里茹素两个月为元丫头祈福,凤丫头去祠堂里跪上三天。”说罢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鸳鸯扶着王夫人回二房,“二太太受累了,回去让金钏儿给您用热水好好泡泡,解乏。听老太太的话,定会有那不开眼的去找您求情,老太太说那起子小人就不能可怜,既然已经不是内宅的事了还是交给大老爷二老爷处理,横竖二老爷寿辰近在眼前,还得您多操心呢。”
王夫人知道这是老太太敲打她,让她知道饶她已经是开恩,别再妄想着替下人求情。一边哽咽一边握了鸳鸯的手,“好姑娘,我知晓了。你说说,这是怎么说的呢,我素来不愿意罚人,谁知道竟有人能闯出这样大的祸事来,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宝玉和大丫头离不得亲娘,我···”泪如雨下。
那边珍珠陪着王熙凤,一路无话。王熙凤回到自个儿小院,送走珍珠趴在炕桌上一阵大哭,平儿开始还劝劝,后来想想自己跟王熙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贾琏回房的时候,主仆两个正哭着。“好了好了,哭什么,平儿快去打水过来,伺候你二奶奶擦擦脸。”又揽住王熙凤说:“你可长点心眼儿吧,看着比谁都厉害,其实最是个实心眼的,谁想唬你还不是一唬一个准。”
王熙凤更加委屈,“二爷,啊····”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以前我说一句你能给我顶回来三句,这回看清楚那边是什么人了吧?咱们再挖心挖肺,人家的心头肉终究只有那凤凰蛋。”
王熙凤点头,咬牙切齿说道:“好个亲姑母,我才算看清楚她!”
贾琏道:“在外头说是你年轻不知事,关上门咱们谁也别说那些场面话。你也别说什么事都怪人家,包揽诉讼的是不是你,收人家走门路的钱的是不是你?”
王熙凤身子一僵,“二爷···”
贾琏暗自得意,见素来刚硬的王熙凤这样心里一阵澎湃,“行了,前事就算是揭过了,以后这些事你可别再去做,先别说违反法纪,那边还等着抓你的把柄呢。以后说不准家里的事老太太就全交到你手里了,琐事你想怎么样都行,大点的事都先跟我商量了再说,外头的道道多着呢,你个内宅妇人可不懂。就说这回吧,要不是外头捅出来,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王熙凤着实被吓怕了,连忙点头。
老太太晚上睡不着,暗自琢磨,这事情怎么都透着诡异,说是害荣国府也不像,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