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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京中女学有使者来,不久之后各州县衙门外便张贴出了通过初试之人的名单。一时之间霸州城内但凡有女儿投了文章的,都一窝蜂地涌去看榜,但昭昭却端坐在书房里没有出去。
明德女学每年招收两百余人,另有几十个恩荫名额给高官权贵之女,统统算在一起也不到三百人。在考试录取的两百余人中,每年京畿路约占去五六十个席位,文风繁盛的南方诸路又是人才济济,因而轮到北方各路的每年也不过只有几个席位罢了,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但昭昭不紧张却不代表茯苓也不紧张,一大早的,茯苓就带着她弟弟柏年一道去榜下守着了,直至中午了方才气喘吁吁地回府。
“姑、姑娘,你的名字在榜首!姑娘咱们中了解元啦!”茯苓一进院子就大声地嚷嚷着,巴不得全世界都听到这个消息才好。
昭昭放下手中书卷,无奈道:“快别这么说了,这哪里算是什么解元,莫要让别人听了笑话。”
女学的初试无需现场作文,而是各人上交一篇策论并一首诗词即可,往年也不是没有出过江南富贾以重金求文助家中女儿得榜首的情况,因而时人都不大看重初试的名次。
茯苓道:“总之我们还是应该庆祝一下才是,我去丰乐楼里告诉爹爹去!”说罢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促使昭昭去京城的真正原因并未告知茯苓,甚至因为害怕福爷爷和钟叔反对,就连他们也一并隐瞒了。钟婶是昭昭娘亲齐氏的贴身丫鬟,自幼在忘归山中长大,她是孤儿,齐家诸人就如同她真正的家人一般。这二十年来,血海深仇又何尝不在深深地折磨着她,再加上几年前齐氏的死……
最初听闻昭昭的筹谋,她也是坚决反对的,但无奈昭昭实在是倔强到了极点,再加上袁府中人的苦苦相逼。最终钟婶还是听从了昭昭的意思,一同帮着隐瞒她的丈夫和公爹。
却说昭昭这头名来得颇有一番周折。
那夜昭昭和着血泪写下的策论与原定题目并不十分相符,难免给人留下不守规矩、力博出位的坏印象。但在初试的策论上违例她却是存心的。
策论中她大力针砭了霸州的吏治不效,不论是为民述情还是为己拓名,她知晓自己只有在第一时间引起镇国大长公主的注意才有可能在永兴年间得到女官之位。京中人才济济,她才疏学浅,所依仗的不过是前世在赵子孟的书房里学得的只言片语罢了。况且,那大长公主缺的是一把利剑,恐怕最想要的便是狷介之士了。
她只有站得越高,为娘亲报仇雪恨的可能性才越大。
石晴只比昭昭大了几个月,也是今年考女学,这回放榜她只得了一个中不溜的名次,因而入京以前紧张极了,日日都被石夫人关在家里苦读,跑马场短时间内是别想再去了。
上回见面时她挤眉弄眼地调笑道:“想不到我们昭昭妹妹竟是文武双全!不行不行,我虚长了几个月,岂不是没了做姐姐的尊严了?来来来,我们赛上一场马吧!”
杨羚也在一旁拍手符合。
她俩都看出了昭昭自那次春猎之后就心情郁郁,以为是袁四放冷箭的缘故,便十分愧疚自己没能够护住昭昭,便常常寻了机会让昭昭能够放松一下心情。
杨羚今年已经快满十六岁了,两年前就考入了明德女学,但她不愿与父母兄长长久分离,便请了长假一直呆在霸州。但石晴却不同,虽则她父母也在霸州做官,但她的家世不若杨羚那般显赫,还不能够得到此类特权。况且石夫人早就三令五申地强调了,若是石晴没有考上女学,就等着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吧,总之不会叫她轻松就是了。而且石晴的姐姐也在女学念书,到时候两姐妹在京中也有个照应。
女学考试日期定在每年中秋之前,昭昭打算七月初就启程。因为有了常住的打算,昭昭便让钟叔和松年将霸州的产业交给信得过的人打理,随她一同搬到京里去。
原以为丰乐楼的产业难办,那小杂货铺子随意停了便是。谁料钟叔早早就干脆利落地将丰乐楼交给了下面的人打理,自己马不停蹄地先一步上京城物色房产去了。而松年大哥却死活守着那杂货铺子不放了,说是不能跟着他们一同去京城了,他答应了临终前的老太爷,要把那个杂货铺子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
昭昭真是没脾气了,也不知祖父对那长年亏钱的杂货铺子有什么执念,临终前竟是拉着人一直讲那个铺子!
因着算是举家搬迁,他们将宅子里的物什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几遍。昭昭在正房里还发现了几张大周末年的路引,原来祖父的大名竟然叫潘二斧!这么推算她应该是还有个叫潘大斧的伯祖父咯?
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临行前福爷爷又生了一场病,痊愈之后竟是突然不能说话了,广济堂的老大夫也看不出是何缘故。除了不能说话,福爷爷的身体却是健康的,七月初的时候他们还是如期出发了。
因为有老人和小孩,他们这一路上走得很慢。先从霸州坐马车到大名府,在客栈休整了两日后方从大名府启程。一路走走停停,好些日子才算是到了汴京。
要说这一路上最开心的要数衍哥儿了。临行前他早早便和高畅约好了来年春天一起去看山岳正赛,又畅想着京中种种。自己阿姐考了女学初试头名,自己也怀揣着杨家大哥写的一封荐书要去书院念书了。这么想着,虽然衍哥儿很努力地学着先生绷着一张小脸,但眼底的雀跃欢喜还是出卖了他。
早就听说京城繁盛,但若非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够想象出种种景象呢?
一下马车,衍哥儿就看见了那规模庞大的白矾楼。仅那围了彩帛用以招揽客人的彩楼欢门就有三层楼之高。白矾楼乃是京师酒肆之甲,最高处有六层那么高,五座建筑之间各有飞桥栏槛相连,明暗相通。白日里可见珠帘绣额,夜晚则是灯烛晃耀。
莫说衍哥儿和茯苓,就是钟婶也被这恢弘雄伟的白矾楼怔了怔。唯有福爷爷独自坐在马车上,眼皮子也没太一下,仿若对京城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钟叔比他们先出发了许久,现如今已经买下了一处合意的宅子了。这房子原是一个江南商贾的,后来那商贾不幸出了些生意上的波折,为了筹钱不得不将宅子贱卖了。钟叔见他着实焦急落魄,便也没有趁火打劫,只按着市面上公正的价位将宅子买了过来,那商贾感念钟叔仗义,将宅里的一应家什全部赠送了。如此,拾掇起来倒也便宜。宅子里的下人仆役还只有零星几个粗使的,近身都都要等着福爷爷亲自过眼才可入府。
府中乱糟糟的,昭昭干看重钟叔钟婶忙碌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恰此时就收到了石晴的邀请,说是要请她一起去茶坊里坐坐。石晴比昭昭出发的晚,但却是早到了几日,现如今她住在石家的祖宅里。
汴京城中的市民多爱饮茶,因而城内几乎处处都有茶坊。有些名字普通些,譬如什么俞七郎茶坊、郭四郎茶坊、蒋检阅茶肆之类的,还有些名字起得颇为抓人眼球,譬如一窟鬼茶坊、黄尖嘴蹴球茶坊、大街车儿茶肆……
今日石晴带昭昭去的便是朱雀门以南的一窟鬼茶坊。
一窟鬼茶坊名字起得奇特但内里装潢得倒是十分雅致,插着四时鲜花,挂着名人字画,常有士大夫学子们在此期朋会友。
因着明德女学的选拔之日临近,现如今京城里多了许多绰约丽人,皆是各州县赶来考试的闺秀们。
昭昭与石晴一进那茶坊,就有伙计小跑着迎了上来,亲切地笑道:“两位姑娘可是进京赶考的女学生?”石晴点头称是,然后那伙计便殷勤地引路道:“二位姑娘楼上请!”
两人顺着那伙计的指引进入了二楼一个雅间,却见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女学生了。昭昭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有女学生在此处聚会,那伙计将她俩也误认为是和这些女学生一道的了。
昭昭忙道:“打搅了诸位雅兴,实在是失礼了。”说罢就要和石晴一道离开。
却听一个女子道:“远来是客,怎么会有失礼之说?我们都是进京赶考的女学生,二位姑娘如若不嫌弃,不妨一道加入我们吧。”
其实昭昭是想要拒绝的,但又不知在座各位里会有几位未来的同窗,贸然将气氛搞僵了便不好了,况且石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要不是为了顾全昭昭的意思,怕是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如此,昭昭只得应下,和石晴一道加入了坐席间。
方才那女子道:“我是来自江南东路的沈东珠,不知两位姓名是?”
石晴笑道:“我们都是河北东路的,我名字叫石晴,这位是我的朋友潘昭昭。”
底下忽然传来了几声抽气声,接着便有几个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竟是镇国大长公主钦点为头名的那个潘昭昭?”
“京中人才济济,南方闺秀更是文采风流。河北东路往年何曾出过魁首?我看她不过是走运罢了,说不得是找了人代笔。”
“看着倒是……不知到时现场考试还能否……”
昭昭只得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垂着目光细细品茶。但她袖口下的手指却是轻轻地颤着,一切甚至都尚未开始,但光光大长公主的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昭昭知道前路只会更艰难,是非功过便任人评说罢。
席间只有那沈东珠颇为爽朗友善,有几个闺秀却着实不够大气,许是因为昭昭的娇美相貌与她们想象中的寡淡冷硬的才女大不相同,如此便让她们生出了嫉妒之心,况且昭昭又没有什么过硬的身世做支撑,偏她却能名声显著,有几个女学生的酸气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尤其是之后大家一起作诗,昭昭推说自己不善诗词,一句诗都没写。那几个人简直是已经认定昭昭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了,对她如今名扬京城的事情颇为不忿。
宴席散后石府的马车送昭昭回家,一路上石晴都在懊恼着:“都怪我爱凑热闹,我今天就不应该拉着你加入了那场茶话会!唉,都不知道那些讨厌的家伙们会在外边怎么议论你了……”
昭昭安慰道:“没关系的,就任她们说去好了,我总之是不在意的。”
“昭昭妹妹,你今日怎么一首诗都不愿意作呀?看把那些人得意的,还以为自己个个都能得大长公主青眼了!”
昭昭道:“晴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真的不擅长作诗,那初试的头名不过是运气好了些,或许策论里有些观点恰好对了大长公主的胃口罢了。”
石晴闻言急道:“那可怎么办呀,昭昭妹妹你这些天快别出门了,我爹爹给我押了几道题,说是诗词不外乎这几种罢了。你且等着,我今晚就让人给你送来,你这些天在家赶紧好好练练,别人那些讨厌的人得意!”
昭昭无奈地应下了。
当天晚些时候石晴果然派人将东西送来了,还写了条子嘱咐她这些天里要闭门读书,可不许再出门乱逛了。打开那册子只见里面还掉出了几张诗稿,却原来是石夫人悄悄找了枪手作的诗,要石晴背熟了到时候方便用。石晴特地匀出了几张给她,昭昭看着她的信心中感动。
接下来的几天昭昭果然闭门念书,石晴怕打扰她也没有上门。
这日上午,茯苓来书房道有客人来寻她,昭昭疑惑不已,她在京中压根儿就没其他熟人了呀?出去一看竟是那江南东路的沈东珠。
昭昭忙命茯苓上茶,之后稍稍有些疑惑道:“不知沈姑娘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那沈明珠颇觉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歉疚道:“潘姑娘,对不起。那天我邀请你们入席时实在是不知会……现在京中有一种传言说是你千金买赋,想来是那日宴席上的人在外面到处乱说。潘姑娘,我……”
昭昭道:“沈姑娘何必歉疚。我不善诗词本就是事实,况且那些多舌之人又不能真正伤到我,权且当作不存在便是了。”
沈东珠闻言却忽而红了眼眶,原来她出身于江南巨贾沈家,昔年传闻里那个重金买了策论得了初试头名却因为现场考试露了馅,最终被明德女学拒之门外之人便是她的族姐。她族姐回家后一时想不开竟自尽了,虽然后来救了回来,却到底哑了嗓子,之后便遁入空门了。
“潘姑娘你这么豁达真是太好了,我那二姐姐……”沈东珠哽咽道,“她自幼才华出众,初试时明明就是自己作的策论,后来考试前夜被奸人下毒陷害,她强撑病体却还是没能坚持多久。后来竟是有一个无耻秀才说二姐姐初试那篇策论是向他买的,还污二姐姐明白名誉,说是,说是……最后我那可怜的二姐姐被夫家退了婚,想不开就出家了……”
昭昭叹息道:“这般不辨是非就退婚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良人,你二姐姐出家或许不是因为想不开,却是因为想开了呢,总之平平安安就好。”
沈东珠感念地握住了昭昭的手,“昭昭姑娘,我知道你不惧谣言,但也须堤防众人积毁销骨、众口铄金。现在那帮女学生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一些恶毒之人嫉妒你的品貌,说是……说是你本无才华,乃是凭借着一张芙蓉面引得书生举子们为你捉刀代笔……”
昭昭厌恶地皱眉道:“竟是这般污言秽语都说出来了,真是枉读圣贤书!”
“总之你要多家小心,每年考试前三日明德女学都会给赴京赶考的女学生们办一场宴席,届时众人皆以诗会友,每个人都是不得不作诗的。昭昭姑娘你若是真的不善诗词,就在这几日里加紧准备几首吧,想来题目范围总是逃不过那几个的。”
“多些提醒。”昭昭冲沈东珠感谢道。
待送走了沈东珠,昭昭深深叹了一口气,诗会那日她该怎么办呢?或许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风花雪月之人,前世里虽则也为赵子孟红袖添香过,但吟诗作赋的能力倒是依旧臭得很,现在想来当初也是难为赵大才子捏着鼻子读她写的歪诗了。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这几日时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诗宴这天了。
作为在汴京城里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茯苓可是忙坏了。
“姑娘姑娘,今日穿这条绿裙子怎么样?水绿色的裙子夏日里看着清爽。”
“好。”昭昭懒懒地答道。
“哎呀,不行不行!万一其他姑娘穿了好看的红裙子,那姑娘岂不是要成那绿叶了?绝对不行!”茯苓立时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多时,茯苓又拿了一条水红色的裙子出来了:“姑娘,这条怎么样?穿上了一定容光灼灼,美极了。”
“也好。”昭昭看也没看不经心地应道。
却听茯苓又道:“哎呀,这条也不行!今日是诗会,大家都上赶着装才女呢,这条水红色太媚了!”
昭昭放下手中的书卷,看茯苓又急急忙忙跑进了内间。没一会儿,果然见她又跑了出来,还嚷嚷道:“姑娘姑娘,这条鹅黄色……”
昭昭立马拍板道,就这条了!快来给我换上!
才刚刚换好衣衫,石晴就已经上门了,今日昭昭和石晴一道坐石府的马车去。车里石晴叽叽喳喳地讲着这几日她家府上的趣事,昭昭则暗自祈祷今日那镇国大长公主不要来才好,不然就她那平庸蹩脚的诗才……
但刚刚下了马车,昭昭就知道自己的指望落空了,边上几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正兴奋地讲着今日晚些时候大长公主也会来赴宴的消息。
唉……
诗宴就在白矾楼举行,待昭昭与石晴二人上得了顶楼,只见六楼的宴会厅里已经坐了好些闺秀了。
昭昭见大部分闺秀面上都有紧张的神色,想来也是知道今晚大长公主也会露面的消息了,而且依照往年的惯例,此次诗会的出彩篇章还会收录在一起集成一本诗集,这可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若是自己今晚作的诗有幸选入其中,那即使入学考马失前蹄,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自打昭昭进入了厅内,场上大多闺秀都注意到了这个精致漂亮到了极点的姑娘。只见她身着一件一点儿也不张扬的鹅黄色衫子,头发也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歪歪插了一支玉簪,却是将少女的清丽凸显到了极致,教人的眼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忍不住看了又看。
场上相熟的闺秀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多时竟是大半的人都知道那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少女竟是镇国大长公主钦点的河北东路初试头名!
也莫怪有那样的传言了……
若是这般容貌的女子再才华横溢起来,那她们在坐诸人怕是就要成为那盈盈皓月边上黯淡的群星了。一时之间众人都对昭昭戒备颇深,甚至还有几个人竟是恨不得那些传言是真的才好。
不论众人心中是何想法,诗宴到底是开始了。
众闺秀先时还都有些拘束,后来互相之间小小寒暄了一番后,又有几人陆续作了几首诗,气氛这才松快了起来。大家一起赏月吃酒,诗兴上来了便随意吟诵上几句,别有一番雅趣。
酒宴过半镇国大长公主这才姗姗来迟。但在场诸人心中却没有任何不满,毕竟这可是镇国大长公主呀!
大长公主乃是太-祖的皇后,当年随太-祖征战四方一同打下了大祈江山。她还是太宗一母同胞的长姐,太宗以越国龙兴之地作为她的封邑。若是今晚自己的诗词能得大长公主看着,那岂不是……
众女学生心中都是一片火热。
坐席离得太远昭昭看不清大长公主的面容,只听一个威严苍老的女声低低响起:“中秋佳节将近,那便以此为题罢。”
场上大多闺秀闻言露出了几分喜色,想来“中秋”这样常规的题目她们早就准备过几首了,现如今腹中有诗就不惧什么了,只趁着现场的气氛稍稍改上那么几个字应应景便是。
只一炷香功夫,便有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出声道:“诸位闺秀如果已经得了好句,不妨先行呈上来罢。”
闻言底下的反应便各异了。有些人觉得才一炷香功夫就将自己的诗稿递交上去,万一大长公主怀疑这是事先准备好了的那岂不是糟糕?但也有一些人觉得若是分批次交稿那么交得越早便越能够显示自己才思敏捷了。
如此,这第一批诗稿不多不少收上了二十余张。
这些诗词俱是大家在家中时精心准备了用以在诗宴上出彩的,再者,敢于一炷香功夫就交诗稿的闺秀们自是有一番才气,因而精品颇多。
那几个大宫女翻阅了一遍诗稿后竟是挑出了十余张都递送给了大长公主御览。场上诸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远处高台上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不多时,只见一个宫女送了四张诗稿出来,说是此四篇可入诗集。
座下诸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方才交了诗稿的盼望着那四张里面能有自己的,而方才没有交的则盼望着选中的诗中不要有和自己相似的,不然人家的诗稿入了集子,差不多的那首可就入不了了。
众人提着嗓子听着宫女念名字,石晴的诗竟也榜上有名!
她扭头眉飞色舞地冲昭昭偷笑,狡黠的眼神里似乎在说:看吧,我娘找的枪手多靠谱!
再接着,有伶人和着曲子将这四首诗词唱了出来。众人自是饮了一些果子酒,相互交谈了一番。
之后那大宫女又来收诗稿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一本诗集也就那么几页,大家都害怕入集的名额被占尽了,也就都不愿多等,大半的人都将腹中诗句写到了宣纸上,交给了宫女。
这次诗稿竟然有百余张,那几个大宫女翻阅了一遍后却是依旧只挑出了十余张都递送给了大长公主。这下此次交了诗稿的人可是懊恼极了,早知道她们也第一轮交上去好了!这一轮也仍是只有四篇入选诗集。
待到第三轮收诗稿的时候,那大宫女言明了这是最后一次收稿子,下一轮便是新的题目了,如若这轮也没有稿子上交的那就视为主动放弃此轮了。
昭昭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竟然还能主动放弃?那敢情好啊,反正她不善诗词,不作诗还能够保持神秘感,不给大长公主留下什么坏印象。再说了,她的目标是成为大长公主的刀剑,借助大长公主的权势为外祖父一家报仇雪恨,而不是成为大长公主跟前吟诗作对的弄臣。
这一轮里几乎所有没有递交过诗稿的人都交了,依旧是只有四篇入选集子里。
眼下那些伶人们正在浅唱低吟着那几首诗词,就当昭昭以为自己蒙混过一关时,忽听有人提议说想要看看诸路头名的女学生们所作诗词,席上附和者如云。那大宫女向公主请示后便同意了众闺秀的请求,名底下的小宫女们去把那些诗稿们挑选出来。
大祈共二十三路,应有二十三位头名之人,但现在却只找出了二十二张诗稿,竟是有一个头名之人没有写诗!
昭昭一时头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