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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恋情啊,许下了再次相逢的心愿。在银河的两岸,无法相会的二人。满月之际,星河如灯光流萤一般若隐若现,芒草随风摆动。昼夜更替,良辰一去不复返。
抱着这样的想法,踏上了千回百转的归途。呜咽哽咽的哭声,是风儿在悲泣。何其悲伤,又是何其哀愁啊,这即是预感了分别之时。
乙女找到了东方夜月。
而王朝,也找到了乙女。
——而这一世,所有的孽,都是源于那个女人。
依若清的舅舅自从那日从后山回来后整个人就抑郁寡欢,舅妈怎么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这天,他一个人偷偷的去了老房子。
那是柳家的宅子,已经没有人住了。位于莫城的一条老街上,住户所剩寥寥无几,小巷子上长满了苔藓,杂草,空气湿漉漉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柳如的遗物,就被舅舅放在这个宅子里。
舅妈天生大舌头,一张嘴可以说遍整个莫城。而自己的妹妹,他是不希望被自己的老婆去说的。于是只好把这些遗物偷偷的放在老宅子里。
舅舅脚步有点轻,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走在这条巷子里,舅舅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
柳如是他唯一的妹妹,从小就疼爱着妹妹。小时候家庭经济情况不是非常富足,但兄妹二人却异常坚强,帮忙父母忙前忙后,张罗小生意。慢慢的家境也好了起来,柳如也出的落落大方。
妹妹,是一个以美貌而惊艳莫城的人。
妹妹,是一个以爱情而惊动莫城的人。
想着想着唯一的妹妹的一生,舅舅竟然落下了一些泪水。
他觉得脚上好像被绑了千金重的铁,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只好蹲在地上,掩面哭起来。古老破旧的巷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哭声穿过墙壁,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妹妹蹦蹦跳跳的拿着一箩筐剪纸朝他走来。她穿着母亲新做的花裙子,可爱极了。母亲接过妹妹手里的箩筐,轻轻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露出亲切的笑容。妹妹抬着头,笑的灿烂极了。
“哥!我要嫁给这个男人!”
妹妹18岁的时候,莫名其妙领着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里,说了一番让父母愤怒的话。他看着那个和妹妹几乎一样年纪的男人,一脸的稚嫩,怎么能成家?男人看着他,礼貌的笑着笑着,也不怎么说话。
父母大发雷霆,打了妹妹一巴掌。
——“你个不知廉耻的!”
他吓了一跳,看着妹妹不知所措。他记得,妹妹笑着,说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那个男人。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妹妹,终将长大,终将嫁人,离他而去。
再后来,妹妹突然不再嚷嚷着嫁给那个男人,家里也不再争吵。
那日,他们赶到医院,看到一个小伙子照顾妹妹。
小伙子就是依邵阳。
父母对小伙子说不完的感谢,道不完的喜欢。
他问妹妹:“那个人呢?”
妹妹红着眼,咬着嘴唇,看着窗外久久不说话。
——“哥,他不要我了……”说完抱着他放声大哭。
他心里一丝丝的疼,想冲出去狠狠打一顿那个男人。
20岁的妹妹,此时正经历着人生的第一个磨难,当时的他却没有察觉到。
——“哥,我好怕……”
从那以后,那个医院的小伙子便经常来家里。父母对他喜欢的很,妹妹也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他那个时候想,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往事像快速播放的电影,一幕幕的划过他的眼前。
巷子里传来妹妹的声音。
——哥,你怎么不带我!
——哥,你等等我!
——哥,我脚疼!
——哥,我肚子饿!
——哥……
眼泪划过舅舅的眼角,一滴滴的滴在他的衣领上。他仿佛看到了妹妹的身影,那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身影,正从他身旁走过,时不时的回头对着他笑。
——哥,你今天怎么突然老了?
——哥,你要帮我照顾好若清。
——“哥,我要嫁个依邵阳。”
他看着妹妹,说不出话来。
18岁,她说要嫁给李德阳。
22岁,她说要嫁给依邵阳。
妹妹终究还是要离开他,成为别人家的姓氏。
他问依邵阳,你爱我妹妹吗?依邵阳满眼的自信和坚定,大声的说着爱。
他又问妹妹,你真的打算嫁给他?
妹妹那番话,他至今不能忘。
“哥,我爱依邵阳,是他,让我找到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哥,我不想嫁给比李德阳差的人,我害怕。”
她害怕,嫁的男人不如李德阳。
她害怕,在这个莫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莫城,未来几十年该如何面对李德阳。
舅舅冷笑起来,害怕,害怕什么。
——柳如,你看,如今你的害怕变成了恐惧。
舅舅艰难的站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到了宅子。
推开那扇即将坍塌的老门,灰尘洒了他一脸。宅子那么小,又那么大,承载着两代人的记忆。兄妹二人在门前嬉闹的画面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宅子内的那口水缸,被自己和妹妹打碎过不知道多少回。那颗桃子树,被兄妹二人折断了无数次。
舅舅抹去眼角的泪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走进妹妹小时候的房间,直径走到柜子跟前,拖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
里面有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封信,以及若清小时候的一些照片。
舅舅打开小盒子,拿出一对小小的耳环。这小耳环看似叶子形状,实为一对相反方向飞的蝴蝶,比一般的传统耳环小的多,小巧精致的,十分讨人喜欢。
这小东西,是那年李德阳送给柳如的,可妹妹从来没有带过,一直珍藏着。
他又拿出了那封信。
收拾遗物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这封信,以为只是过去的一些旧物。今日仔细看,才发现是妹妹写给自己的。
——哥,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妹妹没脸亲口跟你说,只好以这种方式来面对你。哥,你还记得我说过害怕嫁给依邵阳吗?我爱李德阳,也爱依邵阳。是依邵阳,让我活了过来。但是,哥,我万万没想到,李德阳又来纠缠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陷进去了,我又好像18岁的那个时候,那么无知,那么不知羞耻。我是个罪人,我害死了依邵阳,害他自杀,害他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当我知道怀了李德阳的孩子时,我多想立刻去死。但是我不能,我害怕,我胆小,我懦弱。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依邵阳是个好人,好人得让我恨不得去死。他竟然没有责怪我,没有责怪我,哥,你说岂不奇怪?我总觉得他有一天会不会报复我,默不作声的人最可怕了。果然,他用自杀的方式来报复我,来惩罚我。若清,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没办法面对这张脸,我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依邵阳冷漠的看着我,像一把刀,想捅向我。我怕及了,不想看到她的脸。哥,看到这些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妻子、母亲?当我知道自己患了癌症后其实是很开心的,我总算可以解脱了。哥,如果有一天若清问起你,如果你觉得她已经可以承受有我这样一个肮脏的母亲时,你就如实跟她说了吧!哥,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好若清。
舅舅合上信,惊讶的不知所措。就好像当年,18岁的妹妹说要嫁给李德阳时一样。
告诉若清?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舅舅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坐在椅子上,失神的盯着手里的信。
长满苔藓的宅子里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湿漉漉的空气沉甸甸的压着他。他想,如果父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处理。
如果妹妹此时站在他跟前,他一定会痛快的给她一巴掌。
可惜,妹妹,父母,都不在了。现如今,若清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舅舅了。
从后上回来,他也曾怀疑过王小贱说的话是否可信。毕竟,王小贱是依邵阳的挚友,理应站在依邵阳的那一边,说话难免有袒护。
如今亲眼看到妹妹的笔迹,对他打击太大了。
如妹妹所说,依邵阳是个残忍的人。他不言语,不发怒,却用了那么极端的方式来惩罚柳如。
舅舅把信放进另外一个柜子里的盒子里,把那些若清的小时候的照片和那对耳环拿了出来。
——这些,就给若清保管吧!
舅舅决定去M大看望若清,既然若清不回家,便只好自己去罢了。现如今的若清,早已不在是那个5岁的小女孩,享受着父母无限的爱,享受着社会一切的善意。
——若清,你可千万不要像你那母亲啊!
舅舅心里发出真诚的呼唤,他的命,长不了多久,还能看着若清多久……想到这里,舅舅只好沉默的走出宅子。
他不舍,又回头看着宅子,眼里的沧桑让人心疼。
砰!
他关上了宅子的门。
那份信,将被他永远的埋葬于此。
为何仇恨,为何懊恼,为何事儿不可宽恕,若是自己向自己这般发问的话,便正如投身于无底深海,便正如航行于无尽大洋,乃绝不可见,绝不可思之事,茫茫冥海,存于心却绝不可窥探之处。
这帆仇恨的穿,到底由谁造就?到底又会驶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