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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慕眸中带着讶异,“找我?”还不相信似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车祸之后,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到,大脑内,会出现短暂而急促的疼痛感?还有轻微的灼热感,但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很快恢复,恢复之后,便没有任何感觉。”
沈凯文的声音很笃定,叶诚慕已是讶异不已,他确实有这种感觉,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并未跟任何人说过,沈凯文是如何得知的?
他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对,偶尔会这样。”
“这就对了。”沈凯文说着,在叶诚慕刚刚清理出来的沙发上坐下,“在出车祸之前,你是不是经常住在淅铭公寓的花房内?”
叶诚慕再次点头,表情也是无比的严肃认真。他此刻已经知道,沈凯文过来,是有关于他的病情的消息要告诉他。
沈凯文的神色认真,却也很是笃定,就好似叶诚慕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内。也确实如此。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两个文件夹来,将其中一份打开,递到叶诚慕面前。
“这是你的病例报告,我去医院调取出来的,果然跟我的猜测一致。你的血液里,含有一种致幻成分,这种成分的含量很少很少,国内的技术检测不出。”
叶诚慕的眉心紧紧皱着,他翻着那厚厚一叠病例材料,却不怎么看得懂,干脆便看着沈凯文,一心一意的听他的分析。
“我将你的材料,和……”他举了举手上另一个文件夹,“……和秦小漓的材料,一起寄到国外,我工作的研究所,请同事帮我鉴定。”
“今早刚拿到结果,你跟秦小漓的体内,都含有那种致幻成分,这种致幻药物,跟我在淅铭的花房内,发现的致幻成分一致。”
叶诚慕的眉心已经皱成一个川字,实在是,得知的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意外。
他沉思片刻,“所以,我的部分失忆,还有秦小漓的沉睡不醒,都跟这种致幻药物有关吗?”
他的失忆,并未告诉他人,但此刻说出来,沈凯文却半分惊讶的成分都没有,他缓缓点头,“没错。只不过,你体内的含量,比秦小漓体内的含量,还要稍稍高一些,因而病情也要严重一些。”
叶诚慕颓然坐在空置的沙发上,满是不解,“可是,为什么呢?淅铭的花房里,怎么会有致幻成分?”
知情人都知道,那间花房,是沈淅铭为了秦小漓,花了大力气,从国外各处搜罗来的名贵花草,还情人悉心照料着。
在这国内,除了那间花房,在别处,怕是难得见到这么多名贵花草同时出现。
既然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又怎会永续这样的情况出现呢?
沈凯文摇摇头,“致幻成分,是人为弄上去的,我将花房内所有的花草,全都送去检测,发现只有其中几株花草上面有。可见,下手之人很是谨慎,却也是最容易接近你们的人。”
沈凯文缓缓说出他的猜测,“而且,上面残留的药物,正在慢慢消散,我猜,应该有段时间没添加了。”
两人沉默半晌,叶诚慕说道:“姑父认为是谁?”
沈凯文还是摇头,“我来找你,也是想问问你,你跟淅铭走得近,他身边的人,你应该比我熟悉,你可知道,淅铭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说完,他自己也是摇头,身在商场,没有得罪人才是奇怪吧。更何况,沈淅铭在商场上的手段,向来狠厉毒辣。
然而,叶诚慕沉默半晌,却是说道:“应该是林家大小姐,林容斯。”
沈凯文眉角微挑,讶异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便很快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那位已经过世的林大小姐?”他的语气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三番五次的对付淅铭和小漓?”
罗家跟秦家现如今这幅局面,这位林大小姐,可谓是最大的“功臣”。
叶诚慕淡淡的叹了口气,身体靠在沙发里,缓缓说道:“由爱故生恨。”
沈凯文紧紧皱着眉,又是摇头,这段时间,他做得最多的动作,只怕就是摇头了。
叶诚慕扭头看他,“姑父,我听说姑姑怀孕了,恭喜您了。”
他突然转移话题,沈凯文稍稍怔忪过后,却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老脸一红,憨憨笑了两声,“嘿嘿,谢谢。”
叶诚慕继续说道:“姑父,您还是带着姑姑回伦敦去吧。”
两人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因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在这A市,确实太过危险,光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都够一个高龄孕妇受的了。
要不是罗敏体质好,那天从顶楼下来之后,她跟孩子,都必然很是危险。
“快了,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带她回伦敦。”以后,就尽量不回来了。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叶诚慕,“这个,一次两滴,就着温水服下,对缓解你的头疼有作用。”
叶诚慕谢过,沈凯文已经起身要离开,“这个家里,还辛苦你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转身离去,却有停下脚步,“对了,淅铭的那个花房,我让人给拆了,就这两天,会有人过去处理,你到时候帮忙去看一下。”
叶诚慕点头,自然应下。
送沈凯文出来,叶诚慕站在门口,看着沈凯文的车渐渐远去,正要转身进屋,却看见,从另一个方向,开过来一辆熟悉的车。
而后不久,上官嘉柔便从车里出来。见叶诚慕就站在门口,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朝他走来。
叶诚慕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玻璃瓶,眼中晦暗不明。
上官家最近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蒋悠然被捕入狱,上官嘉伦被亲生母亲关押在地下室数日,出来时已不成人形,上官贤中风后半边瘫痪,如今坐在轮椅上,连说话都是口齿不清。
现在上官家做主的,已经变成上官嘉霖,而上官嘉贺,这个大夫人收养的孩子,如今在上官家,已是一手遮了半边天。
上官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上官贤一方,已然失去全部竞争优势,自是颓势一片。
而叶诚慕与上官嘉柔,也是好一段时间不见,此刻看来,她脸上也是憔悴不已,虽然勉强吃撑起一抹笑意,却也能清晰的看出,她眼下那一片青黛。
如此想着,叶诚慕便也抬步朝她走去,“你怎么来了?”照理说,在现在这个当口,她应该是走不开的,家里家外,都需要她一手打理。
上官靖在得知妻子真正面目之后,已经一蹶不振,据说已经多日未出家门一步。
上官嘉柔下意识的挽着他的手臂,就跟以往做过的无数次那样,是一种极其亲密极其依赖的姿势。
她似是欲言又止,犹豫半晌,她还是开口说道:“诚慕,我们结婚吧。”
两人的婚姻,原本只差双方父母的当面预定,可是到了此刻,双方的家里,都已生了变故,似乎也没有必要非要走那一步。
到了此刻,她只是想,只是迫切的希望,能尽快和他成婚,她那么迫切的,想要跟他在一起,真真正正的,完完全全的在一起。
只有婚姻,能满足她的希望。
迟疑在叶诚慕眼中一闪而过,沉默只持续了两秒,叶诚慕的脸上,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看似毫无痕迹的转移话题,要是在以往,上官嘉柔必然不忍逼迫他,一定会顺着他的话题。但是今天不行,她如此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答案,这个婚姻,一天都不能再等。
“我们结婚,就今天,好不好?”她扬头,看着他,带着期望,细听之下,竟还带着祈求。
叶诚慕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他脸上笑意依旧,“会不会太仓促了?”
今天就结婚?先不说他现在有可能随时找回曾经的记忆,就是放在以前,他也没办法立即给她答案。
上官嘉柔却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似乎生怕一放手,他就会离她而去一样。她用力的摇着头,“不会,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们今天就去结婚,我已经把身份证件户口本,甚至是护照,我都带着了。”
她边说着,把拉开挎包,将一系列的证件全部掏出,摆在他面前,证明着她的决心。
的确是准备充足,叶诚慕看着那些证件,眉心微皱,但脸上的笑意依旧。
她还在说着,“我们领了证,就去度蜜月,这一切都不要管了,我们一起走,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她带着哀求,带着讨好,也让叶诚慕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随之塌陷。他从来不是心硬之人。
同样突然遭遇家庭变故,他很能体会上官嘉柔此刻的不安感。他不由得想到柒研希,这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惊人的相似。
柒研希自那晚,从罗家老宅回来回来之后,就变得跟没事人似的,每天照样公司里外打理,好似那晚得知的真相,真与她无关。
但却明明又不是这样,因为她虽然表面上如往常一般忙碌,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而在这家里,也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馨氛围。柒研希从那晚之后,便没再和罗浩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他这个哥哥,也是爱搭不理的。
这两个同样生活在豪门的年轻女孩,也是同样的,从小时起,便享受着豪门的便利,却也同时,背负着豪门的种种重负。
人生便是这样吧,得到多少,便也要同时付出更多。
叶诚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柒研希一般,安抚着她。“你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巧的避过。
一切都会好起来,对,当然会好起来。但是那又如何,好与不好,那个家,也再也不会是过去的那个家了。
她往前,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一丝也不愿意分开,“诚慕,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了?”
这个问题破口而出,实际上,是早就想问出的问题,可是她一直忍耐着,直到此刻,已然忍无可忍,便脱口而出。
叶诚慕轻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然而在下一刻,还是轻柔的放下,搭在她肩头,却是没再移动,“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说,好吗?”
上官嘉柔的身形猛然僵住,她无声的自嘲一声,抱着他的胳膊依然没松开,“诚慕,你会跟我结婚的,是吗?”
这句近乎请求的话语,就这样出口,她上官嘉柔,何曾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可是到了此刻,她已全然不在乎,什么自尊什么身份,她都不在乎,她要的,是一个承诺。
过了半晌,总算从叶诚慕的鼻翼里,哼出一个轻轻柔柔的“嗯”,轻得几不可闻,可她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确实是答应了。
上官嘉柔这才松了一口气,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睁眼看他,才发现自己眼中一片模糊,不知是何时,眼泪早已糊了面颊。
叶诚慕用指腹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角,依然是柔声安慰,“好啦,别哭了,没事了。”
上官嘉柔重重点头,“嗯,没事了。”更是不计形象的,用手背擦着眼泪。
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她不知道,但此刻,她已经得到他的承诺,她不再紧逼,因为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这已经到了叶诚慕的极限。
她松开胳膊,推开两步,兀自扬起一个笑来,“没事了,我回去了,你记得,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说完,她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快速钻进车里,速度离去。快得,好像再慢一步,他就会后悔似的。
叶诚慕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早已消失的方向,却是怔忪许久,未曾离开。
叶诚慕得沈凯文的委托,来处理沈淅铭花房拆卸的事宜,他站在花房门口,看着工人们,将那一盆盆娇艳无比的花草,一朵朵一盆盆的搬走,心神却是不定。
他总是觉得,他曾在这里,有过许多许多的回忆,他到这里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他想着想着,脑袋又是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