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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林府时已是酉时两刻,林沁看着门口那一堆老老少少,就好像自己从日出离开到日落回来他们就没动过,一直站在这一样。
脚后跟刚落下下马车便听到一片密集的跪地声,林沁身躯一震便要上前扶住跪地的老父亲,眼睛一扫却看到周围几名护卫正站在一旁,便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林老爷子看见林沁的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女儿长大了,随叩拜说道:“臣林司青携内人及家眷拜见小主,小主万安。”
“小主万安。”林家家眷随着林老爷子的动作齐齐的行了叩拜。
“爹爹,母亲快请起,都快起来,这叫女儿如何受的了。”林沁等林家众人叩拜完了,便急冲冲的拉起林老爷子和林夫人。
“女儿长大了,爹爹欣慰啊,日后进了宫可莫要在如以前在府里这般了,宫中规矩大,多注意着,啊。”林老爷子拍着林沁的手,眼睛虽然在笑,却也是泪水泛滥。一旁的林夫人更是哭红了眼,却硬憋着不敢出声。
“爹爹,母亲,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吧,秋翠快扶爹爹母亲进屋。”林沁掩了掩快要滴落的泪珠,人啊有时候宁可别人对自己坏些,至少自己能够报复回去,对自己好始终是愧疚难还。
“老爷夫人,快进屋吧,奴婢扶您进去。”秋翠扶着摇摇晃晃的林夫人,眼眶也是红红的。
一进内殿只剩下林家自己人了,林沁双膝跪地,对着林老爷子林夫人磕了一头,惊的林老爷子差点把手中的两个转玩地玉球给甩了出去。
“爹爹,母亲,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在您二老左右了。”说罢林沁又是一磕。
看到这一幕林老爷子轻叹了一声,坐在了上首,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示意她坐下。“爹爹知道你孝顺,不过既然成了天家的人,以后便不能再跪爹爹和你母亲了。”
林老爷子招了招手,示意林沁过来。
林沁走到林老爷子跟前,只见林老爷子开口道:“你娘俩多聊聊,夫人这后宅之事为夫知道的也不多你多给沁儿讲讲,也好过进宫之后什么都不懂。”说罢林老爷子便领着一家大小出了门,给她娘俩留下个单独的空间。
“沁儿,这日后进宫了,这嘴上可不能再没个把门的了,皇宫可不比咱们家,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更有些会牵连亲族,你可要小心谨慎啊。”林母看着眼前清秀的面孔,与自己年轻时还有几分相似,这一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女儿醒的,绝对不会牵连亲族的,请母亲放心。”林沁安慰道。
林母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声音略带颤抖。“沁儿,我们林家不求靠你步步高升,也不求富贵,你只需保住你自己便好,家中无需担忧,你大哥已经考过了乡试中了举人,三年后便是会试了,我寻思着该给他寻门亲事了,你在宫中也帮衬着物色物色。”
“知道了母亲,希望大哥能考个好功名。”林沁内心叹了口气。
一夜未眠,整个林府不论老少皆睡不安稳,有些人是因为不舍,有些则是兴奋。
次日太阳刚高挂天空宣旨的太监便领着教养麽麽上门了,林老爷子和这位宣旨公公好一阵子寒暄。
“林大人,杂家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一会还要去下家呢,这便接旨吧。”宣旨公公看了看日头,冲林老爷子说道。
“刘公公说的是,劳烦公公宣旨了。”林老爷子笑道。
“林大人客气了。”刘公公先是笑了笑,随即打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十分神圣的高喊了一声“林沁接旨。”
“臣女林沁接旨。”林沁领着林家一家老小冲着圣旨行了跪拜大礼,林老爷子和林夫人自然在她左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嫡次女端庄有度,教养得当,甚的朕心,昭选入侍宫闱,封为侧六品美人,赐居云悦轩东侧殿,七日后入宫,钦此。”刘公公一气呵成,不停顿丝毫。
林沁一愣却并不疑惑,原先以为会封个正七品良人,她却是没想到太后的厚爱竟是让自己一进宫便封了美人。
“嫔妾叩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林沁算是名副其实的天家人了。
林老爷子还在震惊于自家女儿一进宫便是美人,原先以为只是个才人,再高也就是个良人,却是皇恩浩荡啊。
一旁的林母却是比自家丈夫反应得快,扯了下林老爷子,回过神的林老爷子领着一家老小叩谢皇上恩典。
“林大人,林美人,杂家就此别过了,还要赶去下家呢,这路子可不好走哟。”刘公公象征性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表示自己很是辛苦劳累。
“有劳公公了,这是一点心意,就当给公公的茶水钱了。”林母理解的笑了笑,当下递给刘公公一个鼓囊囊的锦囊。
刘公公接过锦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更加卖力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多谢林夫人了,杂家可就不客气了,这是宫里来的李嬷嬷,负责林美人这七天的规矩教导,杂家可就先走了。”
“公公客气了,来,我送公公出去。”林老爷子笑呵呵的送刘公公出去,另一边林母却是领着林沁和李嬷嬷去了内室。
林母客气的对李麽麽说道:“这七日就有劳嬷嬷了,这是一点意思,望嬷嬷多担待担待。”说罢也是递上一个鼓囊囊的锦囊。
“夫人客气了,小主这副钟灵娟秀的好模样必是及其聪慧的,这规矩定是能学的好好的。”说罢也不见这李嬷嬷去接那锦囊,说话姿势也是规规矩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母倒是没想到这个嬷嬷会不接这钱,按理说这教养嬷嬷还没有几个不拿这份钱的,不是是金钱如粪土的便极有可能是个有背景的。
倒是林沁见到这一幕,却是高看了这李嬷嬷一眼,果然这深院皇宫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林母倒也没有露出尴尬之色,只是自然的收回锦囊,显然这几十年的持家倒也锻炼出了一番。
“也不知嬷嬷从前是在哪里当差的?想必定是个极规矩的地方。”林母端起茶杯轻尝了下,心道这沁儿煮的醒神茶却是个提神的好东西,方子得让下人记下来。
“回夫人话,奴婢以前是在庄太妃身前当差,只因太妃喜静便被指了去教导新秀入宫的规矩。”李嬷嬷恭敬的答道,这林母身有诰命倒也担得起她一声夫人。
随后在随意闲聊了一会林母便让下人领着嬷嬷去了厢房,倒是开始询问林沁这位份的事情。待林沁详细的说完当天选秀的情景时林母便明白了,这可是完全歪打正着,除了皇帝和太后本家人谁能知道太后年轻时喜萧,怕是皇后对此也不甚清楚吧。
“沁儿,这美人有四个贴身大宫女的份例可以从宫外带人入宫,除了秋翠和你从小一块长大必是极忠心的,你寻思寻思还带谁入宫。”林母看着林沁道。
林沁思索了片刻说道:“母亲,女儿想带冰兰入宫,冰兰虽说是后来进的府,却是个忠心的,而且也是个聪慧的,选个聪慧的带到宫中也方便些。”
“嗯,冰兰这孩子还算不错,聪慧得很,若是跟你进宫想必能帮得你,还剩两个等进了宫再找些规矩机灵点的,对宫中规矩也熟悉。”
此时皇宫中翊坤宫正殿,首座上正做着一位身着华贵宫装的昭妃正看着手中的东西,嘴上浮出一抹冷笑。
“这皇后还真是贤惠大度,竟然有十七人入选,整整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真是宫中楷模啊。”说的话虽是赞美皇后的话,但语气却尽显嘲讽,还带着一股咬牙切齿之意。
“娘娘何必和这些还没入宫的人置气,娘娘才是太岁爷的心头肉,这进来再多也只是绿叶做不了红花的。”昭妃身旁一名样貌伶俐的宫女轻声宽慰道。
“说的极是,绿柳,替本宫准备些礼物,等这些新晋的妃嫔们入宫了,一一赏赐下去,特别是这个静明华,才刚入宫便被皇上赐了封号,当真是荣宠啊。静?是在说她仪静体闲么,哼。”昭妃冷哼一声,眼里倒是平静至极。
另一方向皇后的景仁宫中,皇后正端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颜,声音轻叹,保养得再好终究是容颜不再,可这皇宫中却是不缺新人,既然如此可别只有自己委屈,多进来几个倒也显得热闹些。
“夏芝,这各宫可有什么消息?”皇后抚着铜镜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听说这延禧宫可换了好一批瓷器呢,景阳宫、凌月轩碎的瓷器也不少呢,不过这翊坤宫却是没什么动静。”名叫夏芝的宫女上前替皇后梳理秀发,并汇报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她倒是沉得住气,这般憋着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听到这里皇后脸上不经闪过几丝嘲笑,表情倒也没有多开心,这皇宫之中一步一棋得失真的很难讲清。
七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这一日便是各新晋妃嫔入宫的吉日,林府门前依旧如那日选秀般,一家老小具聚在此处,却安静异常,林母拉着林沁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林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入宫了。”李嬷嬷上前对林母行了一礼,这七日她虽只是教导林沁规矩,但是林家的感情还是看在眼里的,在这京都之中,却是少有这般的,哪家女儿进宫不是欢天喜地,真正不舍难过的却是少数。
“是啊夫人,时间晚了就不吉利了。”一旁的秋翠也搭话说。
“走吧走吧,沁儿啊,万事多留个心眼。”林母擦了擦泪,无可奈何的说道。
“女儿知道,还请爹爹母亲多多注意身体,切莫让女儿背上不孝之名。”林沁福了福身子,转身上了马车。
丰德六年春,四月二十二日,林沁踏着命运的轮子,踩出了她在这京都城中的第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