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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山二人回到边城,在边城外的羊杂碎摊子停了下来,叫了两碗羊杂碎,又点了两碗羊汤,二人吃喝起来,马小山问羊杂碎摊子的老汉说道:“你们金钱帮的帮主要找我一叙?”
此时已是春夏交替之时,卖羊杂碎的老汉已脱掉了皮袄,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对马小山道:“他是要找你,你去神机坊找他吧。”
二人当下无语,低头吃罢了羊杂碎,去到那“望仙楼”开了间房间,马小山将紫裳留在“望仙楼”,独自向神机坊走去。
神机坊已被重新修建了起来,门口仍旧叮叮当当的在响,马小山闪身进了内堂,见到司徒柏正坐在那太师椅上,似是正在等他到来。
“请坐,”司徒柏说道,“马兄近日未见,一切可都安好?”
“很好,”马小山坐下说道,“不知你今日找我来有何事要叙?”
“我以为我们都是儿时的朋友,不需要这般生硬。”司徒柏说道。
“我认识的儒生已经死了,现在我没有朋友。”马小山接道。
“那我们便闲话少叙,不如说说你报仇的事情。”司徒柏缓缓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吃了一口茶,然后道:“想来你也知道了杀死马大山夫妇的不止是十二连环坞的人。”
“我正欲追查此事,追寻那谋害我父母的幕后凶手,莫非你又有什么消息?”马小山问道。
“消息自然是有的,渭城城外有一座好汉庄,好汉庄里住着叶修文和叶修武兄弟,他们本是你父母的好友,你为何不去问问他们?”司徒柏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那日也在那白桦林中?”马小山问道。
“正是。”司徒柏答。
“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小山道。
“我既然能知道你成亲,自然也能知道其他的事情,那叶修文有一日吃醉了酒,说出了此事,被我的眼线听到,报告于我。”司徒柏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马小山又问道。
“因为我始终将你当作是朋友。”司徒柏道。
马小山沉默下来,在他的心目中司徒柏已于儿时的那个伙伴对不上号来,他只记得那个与他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的儒生,他实在想不到,儿时的伙伴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阴险歹毒之人,是什么改变了他?又是什么将他变成了这幅模样。马小山竟然已经不敢轻易接他的话来,因为不知道怎样,自己又会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可是父母的仇不得不报,即便明知道是圈套,他也只能跳进去,司徒柏的诡计已经超出了阴谋的范围,竟是用阳谋将他牢牢套住。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我的事情你最好也少管,这些都与你无关。”马小山道。
“与不与我有关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说了算。”司徒柏阴笑着道,“你知道,我总是有很多消息,很多办法的。”
“那就谢过你的消息。”马小山说着,退出了神机坊。
马小山回到了“望仙楼”,却正见到梁绪和狡花二人入住“望仙楼”。
“你好!”看到马小山,梁绪又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你从苗疆回来了?”马小山问道,“没有留在苗疆作苗疆的女婿?”
梁绪笑得更欢了,说道:“没想到连你也会开我的玩笑了,你的事情进行得可顺利?”
“顺利,顺利得紧。”
“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梁绪问道。
“渭城,好汉庄。”马小山回答道。
“好,我便与你同去。”梁绪答道。
待得马小山上了楼,梁绪与狡花在大堂坐下,叫了壶茶水,二人闲聊起来。
“你真要与马小山去那好汉庄?”狡花问梁绪道。
“真的要去,”梁绪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遇到马小山总能查出些事情来,所以我一定要跟紧他。”
“你不怕金钱帮出了你的监视?”
“我便是监视他们,也不见得会有更多的发现,不如随马小山走上一遭。”梁绪答道。
“那我便与你同去。”狡花答道。
渭城古称新城,乃是汉高祖刘邦在此地兴建,武帝年间,又因新城临近渭水,更名为渭城。
渭城外五里便是好汉庄,好汉庄中自是住着叶修文叶修武兄弟,此时正值春夏交替,庄内百花盛开,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可是在庄中,那叶家兄弟却高兴不起来,二人皱着眉头正在吃酒。
叶修文看着自己的大刀,刀长四尺,宽六寸,重六十余斤,他已经许久没有用到这把刀了,十余年前,他与自己的兄弟修建了这好汉庄,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这把刀了。他们有了好汉庄,也便有了根,有了自己的家,也就不再过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他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刀,心中却烦乱不堪。前些日子,他吃多了酒,将那个在心中隐藏了十余年的秘密说了出来,然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吃酒误事,既然已经误了事,现在再多吃些酒何妨。那大刀在他的手中横着,刀上的纹理似是在纪录他辉煌的岁月,他用手轻轻的叩着刀身,刀身传出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他已经上了年纪,今年已有五十余岁了,他的腰杆依然挺直,只是眼睛已经浑浊了下来,前些日子与女人做那事,他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忽然举起了自己的大刀,在院子里舞动了起来。他已有十余年没有舞刀,可他的刀法依然熟稔得很,有些东西学会了,便是一辈子忘不了的,就像有些事,一旦做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刚刚舞了十招,他竟觉得有些气喘,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如此的不中用,只是十招,只是自己舞蹈,便已经感到疲累,若是与人过招,绝过不了七八招。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叶修文说道。
“是,总会来的。”叶修武附和道,他本也是一方豪杰,也舞过大刀,也杀过人,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却只记住了一个人。
“我说错了话,我们做错了事。”叶修文又道。
“可是我不后悔,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那样做。”叶修武说道。
“是啊,我们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这十年来,我们有家有钱粮有女人,我们已经活够本了。”
“是啊,我们已经活够本了。”
院子外头忽然传来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叶修武站了起来,敲门的声音让他感到烦躁,他便跑着去开门。
敲门的声音仍在急促的响着,“笃笃笃,笃笃笃”。
叶修武一开门,马小山便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梁绪、狡花和紫裳。
“客人来了。”叶修武对叶修文道。
“来了客人便请坐吧,可惜我这里的酒不多了,不能请你们吃上一杯。”叶修文道。
“我来不是来吃酒的。”马小山冷冷的道。
“那便请坐。”叶修文道。
“我来也不是为了坐的。”马小山接道。
“那敢问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叶修武道。
“我来是来问问,十五年前,马大山夫妇是怎么死的?”马小山问道。
“是啊,已经十五年了,”叶修文道,“你若不提,我险些就要忘记。”
“忘记了也好,少了许多痛苦。”叶修武道。
“那日马大侠夫妇正在与朋友吃酒,我们一行人准备好了便冲了进去。”叶修文回忆道。
“那天一共有多少人?”马小山问道。
“那天一共有六十人,全都蒙着面,谁也认不出谁来。马大侠夫妇且战且逃,谁也没有见到马大侠夫妇的孩子去了哪里。”叶修文说道。
“我们一行人从城里杀到了城外,城外是片白桦林,那鲜血把土地也染红了。”叶修武道。
“与马大侠夫妇一起吃酒的是什么人?”马小山问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叶修文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要提它?”
“我却不得不提,”马小山道,“因为马大山夫妇乃是我的父母。”
“该来的总是来了。”叶修武对着叶修文苦笑着道。
“来便来吧,反正我们已经活够了。”叶修文笑着答道,二人忽然拿起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鲜血就从他们的口鼻中沁了出来,滴在他们的衣衫上,滴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然后二人便倒下了,倒在鲜花盛开的院子里。
他们也许没有选择,他们也许只是一时的贪心,可是欲望又要如何扼止?若是重新来过,他们会不会做别的选择?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这代价难免有些沉痛。
“他们吞毒酒死了。”梁绪道。
“我知道。”马小山说道。
“可惜我们连一口酒都没有吃到。”梁绪又说。
“我们本就不是来吃酒的。”马小山说道。
“我知道,你的事情可查清楚?”梁绪问道。
“我至少知道了,那日里,吃酒的人正在场。”马小山说道。
“所以你要去哪里?”梁绪接着问道。
“绿柳山庄,我们去绿柳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