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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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沼现在的身体状况很诡异。

    除了属于贝露丹迪的记忆完全消失外，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初初醒来的不适感已经消退，她可以自如地下床行动。对此，前来查看她身体状况的医生解释说：“你的运气不错，恶魔的攻击并没有伤害到你的身体。”

    话虽如此，她却被要求待在病房内，不准踏出屋外一步。病房门虽然可以推开，但是外面的走廊却被锁上了。

    修养的第三天，护士小姐将一只扑闪着小翅膀的格雷姆放到了她的床头柜上。

    “先前的格雷姆在战斗中被破坏了，这是科研班为林亚小姐新制的。”护士小姐说。

    “嗯。”莲沼点点头。

    从护士小姐的行为来推测，苏醒的贝露丹迪虽然不具备过去在亚洲支部第六研究所的记忆，却拥有十八岁的心智。这对于可以制造出人造人的黑色教团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黑色的格雷姆乖乖地趴在床头柜上，两只翅膀耷落着，看起来和其他的无线魔偶们无甚区别，都只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没有自我意识的传信机械。

    熟料，护士小姐推门走出后，那只格雷姆忽然从床头柜上蹦了起来，发出了诡异的声音：“人类呀，吾乃命运之神。”

    莲沼：？

    格雷姆竟然发出了类似人类的冷笑声：“向我乞求吧，向我低头吧，向我膜拜吧，吾可满足一切尘世的俗愿……”

    莲沼：？？

    这个格雷姆的画风怎么有些不正常？

    根据她的认知，格雷姆只是用来通讯的道具，为什么这只格雷姆自己开口了？

    病床上的妹子始终板着一张面瘫脸，格雷姆的声音有些委顿了：“你没有什么愿望吗？”

    莲沼：“我想长个大几把。”

    格雷姆：“……”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出息呢好歹都要许一个长出36d大波的愿望啊你看一看你现在的平胸根本毫无看点这样如何走上人生巅峰成为金马影后……”

    好烦。

    莲沼翻身下病床，踩着拖鞋走到窗边，动作干脆地退开窗扇，将格雷姆拎到了窗外，松手。为了防止会飞的格雷姆继续飞在窗外，她简单粗暴地对格雷姆进行了向地暴击。

    嘭的一声响，黑色的格雷姆被笔直地打入了楼下盛开着白色蔷薇的花丛中，在花枝间砸出了一个凹坑。

    莲沼回到病床上葛优瘫。约莫三分钟后，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玛丽的声音。

    “见到【临时演员系统】的特派员了吗？它会在这一次的工作中协助你完成攻略目标哦！它具有显示男性重要性数值的功能，只要你携带着它，就可以看到可能的攻略目标所占据的比重。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中二……”

    莲沼的头僵硬地扭向了窗边。

    特、特派员？

    难道就是刚才那个被她一拳锤入地心的格雷姆？

    她的面色阴沉如海。

    莲沼重新走回窗边，推开玻璃窗，朝下望去。被细雨所笼罩的伦敦呈现出一片阴郁的灰色，所有的色彩都显得极为黯淡。红色砖墙下开放着白色蔷薇的花坛毫无动静，迎着婆娑的细雨一声不响。

    “没办法了。”

    莲沼甩开脚上拖鞋，赤足踩上了冰冷的窗框，她白色的吊带长裙与深绿色的窗帘，一齐被夹着雨丝的冷风鼓起。她目测了一下三楼的距离与楼下作为缓冲带的花坛，脚步一移，向前纵身直直跃下。

    在这个牛顿的棺材板按不住的时代，第二驱魔师的身体性能是无法用一般人的眼光来揣摩的。

    她的身体朝下坠去，冷冽的风扬起了深蓝色的长发。还未落到地面，便听到一个颇为紧张的声音：“小心！”

    话音刚落，她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她抬起头，便看到一张未脱青涩的面容。他只是个半大少年，发丝与眼睫却是一片恍如月光染就的银白色。最令人惊异的，则是他的额头上刺有一枚红色的五芒星。一道红痕贯穿左眼，一直延伸直他的面颊上。

    他发现了莲沼的注视，原本担忧的面容便化为一个安慰性的微笑。

    这份笑容具有奇怪的魔力，好似能够安抚人心。

    少年怀抱着她落在地上，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莲沼盯着他额上的五芒星，说道：“我在找我的格雷姆。”

    “格雷姆，是这个吗？”跟在少年身后的路人甲从蔷薇花坛中摸出了一个圈圈眼黑色格雷姆。

    “是。”莲沼从银发少年的怀中下来，接过了格雷姆。

    她一接过格雷姆，眼前的少年头顶便翩然跃上了一行跳动的字：3/20

    少年身后那面孔自动打了马赛克的路人甲头顶也出现了类似的数字：0.027/20

    莲沼：……

    她大约可以理解这个格雷姆的提示是什么意思了——这位银发少年的告白，大概占据攻略目标的二十分之三。而那位可怜的路人甲，连一个完整的人类都不算，竟然只是二十分之零点二七。

    莲沼赤着脚站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双足冰冷。她只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细瘦的手臂环着怀中的格雷姆。披散着的及腰长发被雨水略略打湿，常年不见日光的肌肤十分苍白。这样的形象，使得白发少年的面容上重新浮现出了忧虑之色。

    “会冷吧？我把外套给你好了。”

    说着，这位极其温柔绅士的少年便动手解下自己的制服外套，不由分说地便要为莲沼披上。

    “等等……”

    随口的敷衍毫无用处，属于银发少年的外套已经落到了她的肩上。尚带着微暖体温的外套隔绝了雨丝，也使得一直冰冷的身体感到舒适起来。

    莲沼心情复杂。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借着花园相遇、英雄救美，接下来应该是一鼓作气的少女心怀、互诉衷肠、倾心相恋、彼此告白了吧？

    可是她难以自控的、习惯性摆出的面瘫脸，根本不愿意配合这个剧本。

    不管怎么说，先道谢吧，刷一下好感。

    “谢谢。”她低头道谢。

    “不用。”少年抿唇一笑，目光温暖。

    “林亚小姐？林亚小姐！”护士有些惊慌的呼喊声从上方传来。

    几人抬头一看，恰好看到护士小姐慌张地趴在窗口朝下张望着。不多时，几个护士便撑着伞赶到了楼下：“林亚小姐，您的身体还需要休养，请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护士们显得有些焦急，她们用自己的外套换下了银发少年的外套，很是匆忙地请她回到病房中去，似乎不希望她和外人多相处一秒。

    “没事吧？”那银发少年提着被交回来的外套，犹自担心地朝着莲沼的背影喊道。

    “没事的，沃克先生。”一名护士堵住了亚连的视线，不让他继续追上来。

    莲沼被护士们带回了病房，护士们这才松了口气。她们再次强调了莲沼在养病期间决不能踏出病房，并且安慰道：“再修养几天，林亚小姐就可以离开病房了。新搬到伦敦的本部很漂亮呢，林亚小姐一定要好好看一下。”

    说话间，护士小姐们的头顶不停窜动着奇怪的数字。

    0/20、0/20、0/20……

    因为护士们都是女性，所以占据的比例为0。

    考虑到之后要完成的任务，莲沼开口打听那名银发少年的名字。

    “林亚小姐说的是亚连·沃克先生吗？他是库洛斯元帅的弟子，已经加入教团一年了。虽然才十六岁，不过他是一位相当优秀的驱魔师。等你正式复职后，也许可以和他一起执行任务。”

    莲沼点头，在心底记下了这个名字。

    正如护士所言，相隔数天后，她便可以离开病房，回到位于伦敦本部的房间中去。

    和病房相比，本部为她准备的房间则更为亲切，至少基调不再是统一的白色。

    教团方面的准备十分细心，衣柜中悬挂的衣物都恰好符合她的身材，也有穿着痕迹。如果是不具备记忆的贝露丹迪，恐怕会简单地认为这些有穿着痕迹的衣服便是自己从前所穿。但是不巧，莲沼是记得往事的。

    于是，她看着那些明显被人穿过的衣服，一双手拿去衣物的手僵硬无比。

    半晌后，她从衣柜里扯出了一套看上去最为崭新的、也是画风最为诡异的衣服。

    好，好朋克啊……

    金属拉链抹胸短裙……还牵着一根饰有银坠的皮革颈带……

    她对着衣服沉默了半晌，盯着手里的短裙，又盯着衣柜里被人穿过的衣服，果断套上了这条极短的裙子。所幸，她的身材一直不错，除了胸小了一点外，一切都很完美。

    为了让她早日适应在伦敦本部的生活，教团还派遣了一位叫做李娜莉的年轻姑娘为她介绍本部的建筑。按照约定，两人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碰面。

    初一见到莲沼，李娜莉还为她这幅短裙长靴、极其时髦的打扮而感到微愕，随即李娜莉很诚恳的赞美道：“林亚小姐真漂亮。”

    “谢谢，你也是。”

    李娜莉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蓄着过耳短发，笑起来就像是一片绵软的阳光。极其可爱的容貌，配以姣好的身量，让人一眼便心生喜爱。每当她短裙下修长的双腿走过人群时，总能引来不少爱慕的眼光。

    “林亚小姐还是第一次来本部吧？不过，说实话，我也才到不久，对本部也没什么了解。”李娜莉略带歉意地说着，面上是真诚之色。

    “没事的。”莲沼说。

    “那么，就从这里介绍起吧。”李娜莉指了指悬挂有油画、装饰颇为豪华的厅堂。

    黑色教团位于伦敦的本部，是一座颇为壮观的诺曼底式建筑。以白色为基调的方形塔楼与厚重的灰色石墙彼此承接，显得极为庄严。在诺曼底建筑的基础上，却辅以哥特建筑的色彩，用颜色瑰丽的玫瑰窗与雕工精美的飞扶壁作为点缀，又为建筑添上几分明快。

    本部内的设施一应俱全，从医院、图书馆，到集有世界美食的餐厅与兵器收纳室，应有尽有，如同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王国，且室内装潢极为精美奢华。从这栋建筑上可以看出，黑色教团的财力十分雄厚。

    莲沼跟着李娜莉在教团内转了一圈，黑色的格雷姆便颤悠悠地飞在她身后。原本格雷姆是想肆无忌惮地蹲在她的头顶的，但是在他被莲沼暴力击出第四次后，格雷姆放弃了这个以下犯上的想法。

    有了这位“特派使”的协助，莲沼可以看到往来的男性们头顶自动跳起的数字。

    0.038/20,0.004/20,0.015.20……

    尽是些被剥夺了人类资格的角色。

    忽然间，人群中跳起了一个闪亮的5/20，这将莲沼的注意力迅速吸引走了。

    李娜莉已经朝前走了数步，她身后的莲沼却久久地停留在原地。

    “林亚小姐？”她回头，却看到了另外一位刚从训练室室走出来的人：“啊，神田君。”

    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额挂一层薄汗的神田优刚关上训练室的门，便听见了同伴的呼唤。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揶揄一下李娜莉，却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少女。

    “你是……”

    身量高挑、双腿修长的少女，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仿佛他的面孔上有什么值得为之注意的东西。她深蓝色的长发被松散地束着，笼在赤|裸的肩上。纤细的脖颈上扣着一枚皮革颈链，短裙下的腿上套着一双饰有金属元素的高筒长靴。

    下意识的，优便要喊出那个名字。

    想到昨天他被上层所交代的命令，他忍着内心的震动，将那个名字咽了回去。

    继而，他恢复了冰冷又嫌弃的面色，说道：“这家伙是谁，怎么……怎么穿成这样。”

    勉强地、委婉地表达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面前打扮时髦性感的少女几步朝他走来，杀气腾腾地弯腰，在神田优愕然的神色下，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啄。

    “初次见面，美丽的小姐。我是贝露丹迪·林亚。……不，我觉得，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