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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楚家派来的车上,楚宁偏头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心里却想着不久前在十七区接到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重点是救一个人、护一批东西,东西的数量不超过5,从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无法判断具体是几个,地点是l国,待后勤跟上后就出发。”
这是十七区部长成恒告诉她的,要救的人已经给了照片,至于要护的东西……他们连数量都没搞清楚,模样更是无从得知了。
只是这任务地点么,就有点特殊了。
“楚小姐,将军就在里面等您,是之前六少带您去过的那间包厢。”楚家的司机是个中年人,他停车后绕到右边打开后座车门,请她向不远处的那家私房菜馆走。
“谢谢钱叔。”
中年人一愣,目送向他微微一颔首离去的少女,这孩子……居然把他给记住了?貌似之前就见过一次吧?
楚宁进入私房菜馆,报上楚容带她去过的那间包厢名字,就有服务员周到地在前引她进去。至于包厢里正在等她的人,乃日理万机的楚大伯楚明渊是也。
“来了?”服务员送她进入后关门的同时,包厢里传来了有些低的男中音。
这里还是她见过的那个样子,竹桌上的小炉子上正煮着茶,可惜主人似乎并没有品尝的意思,而是任由它咕嘟咕嘟地不断冒着热气。
“楚叔叔好。”楚宁转头看向放了棋盘的软塌那边,就见难得穿着休闲装的楚明渊蹙眉盯着棋盘,手里正拈着一枚白子。
棋盘上黑白交错,他似是在自己同自己下棋,亦或者在打棋谱?
“还叫楚叔叔?”楚明渊闻言眉头又紧了几分,他将手里的棋子往棋坛里一扔,朝这边看来。
楚宁抿唇笑而不语,很自然地走上前坐到了棋桌另一边。
楚明渊瞅着从从容容落座在旁,摆明了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来面对他的小姑娘,眉头渐渐舒展,面上虽不露,心里却充满了赞赏。
能在面对他时毫无压力,他见过的小辈中并非没有,但女孩子的话,这丫头还真是头一个。
“会下棋么?来一盘?”
“唔,懂一点规则。”
楚明渊唇角微勾,主动将装着黑子的棋坛送到楚宁的右手边:“试试?”
于是乎,这两人既不握子,也不猜先,就各执一子开始在棋盘上你来我往地厮杀。
楚明渊一开始还抱着玩笑的心态,但落了二十多子后神色就渐渐认真起来,从拿出七八分的认真到拿出全部的实力,完全将这小小的棋盘当成他指挥的战场来布局谋划,每一步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反观楚宁,下棋时似乎并没有很吃力,每次只是稍一思索便落子了。
两人棋路有别,楚明渊的棋路大开大合,擅于宏观布局、整体谋划,显然是经过名师指点的正统风格;楚宁则不同,她的棋路诡异多变,哪怕下了大半也让人捉摸不定,时不时还会冒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一步棋。
遇上一个下棋堪称诡变的对手,楚明渊这种正统下法自是比不过的,下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便分出胜负了。
“承让了。”楚宁含笑道。
楚明渊揉着眉心连连摇头:“宁宁啊,你该不是来坑我的吧?这种水平还叫‘懂一点规则’?我可被你完败了啊!”
楚宁笑着不接话,依照她画画的水平在如今华国国画圈内的高低,她围棋的棋力强弱也就大概有了谱,只能说……原来不是她认知有误,而是当初凌云仙尊教她时要求得太高了。
照凌云仙尊说,琴棋书画四艺中,她的画和棋同样差劲,连合格都算不上,画充其量就是描得比较像,棋则纯粹是没开这一窍,顶多算是懂了点规则。
这就是她会那么跟楚明渊说的根本原因,没想到的是,她那点被凌云仙尊鄙视到尘埃里的水平,对于现实中的普通人来说,居然到了高大上的地步。
楚宁对此丝毫不觉得欣喜,心里仅是苦笑着感叹:矮个里挑高个的即视感好深刻,完全生不出得意和自豪肿么破?
棋下了,楚明渊便率先朝煮茶的竹桌那儿走,并示意她跟上。
“听小六说你会煮茶?不知道我有没有口福品一杯?”
楚宁暗自撇嘴,想使唤人就直说呗,还“有没有口福品一杯”,她难道会拒绝不成?不过煮壶茶而已。
似这煮茶的工夫,也是凌云仙尊教的,只不过仅仅是当做生活技能了,并没有算在考核范围内,不过……在那位师傅看来,她的茶煮的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倒掉早就煮得快要熬干的残茶,楚宁行云流水般按照烹茶的步骤开始煮茶。
楚明渊看一眼隔桌而坐的少女身板挺直地跪坐着,煮茶的一举一动仿佛入画般赏心悦目,虽然还没喝到茶,但凭着她这番动作,也足以让人欣赏到所谓的茶韵。
两人一语不发,一个专心煮茶,一个专心看煮茶,包厢里顿时只闻茶具拿起落下时的声音,以及水沸时的咕咚声。
很快,一壶茶就煮好了,楚宁倒满八小杯,将其中一杯放到了楚明渊面前,自己也端了一杯。
观色、闻味……两人品茶。
“宁宁,说真的,你真不打算和楚家相认么?你知道的,你爷爷一直盼望着你能承认自己是楚家的一员。”楚明渊放下茶杯,恳切地看向对面。
楚宁慢慢啜饮,喝尽杯中茶后,指腹摩挲着紫砂的茶杯。
她沉吟良久,抬头直直迎上对面投来的视线:“为什么一定要相认呢?自从楚容邀请我第一次到楚家,我考虑很久,还是觉得没有必须要相认的理由。”
楚明渊看着她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明明只是轻微的一声,但他却觉得好似重重地响在了心里。活了大半辈子,哪怕是战场指挥时遇到再严峻的情况,他都未曾皱眉发愁或是无奈苦笑过,可此时此刻……他忍不住想要苦笑。
果然如老爷子猜想的一样,打从知晓她是传闻中神秘莫测的修真者,他们就明白,原本有六七分相认的可能,径直跌到三四分了。
“宁宁,如果我能给你相认的理由,你会相认么?”楚明渊望进她的双眼。
“那要看这理由能不能说服我。”楚宁回答他的问题,紧接着微微一叹,“其实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必要,楚家现在发展很好,人丁兴旺,不需要一个修真者做后盾,想必楚叔叔也是明白的吧,在普通人的世界发展,远比牵扯到修真界好得多。至于我……金钱无需仰仗楚家支持,名利我不在乎,权力就更用不着了。”
“所以你觉得两不相干比较好?”
“嗯,事实如此。”
楚明渊摇摇头,反问:“那感情呢?血缘呢?”
楚宁蹙眉不语,她难道说的还不明白?以楚家现在的情况,和一个修真者,还是形单影只的修真者牵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啊,华国的修真界她自己尚且没有摸熟,如何能和楚家再绑到一起?
“宁宁啊宁宁,你想的太简单也太……太冷酷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怎能仅以是否有利可图来判定亲疏远近呢?楚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身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家!”
楚宁眉心渐松,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想让她撇开其他不论,单说血缘和感情么?
“我知道光凭着这点血缘,和从未培养过的感情,根本没有任何份量。”楚明渊虽然不太想承认这一事实,但终究还是不得不认了,“你想要相认的理由,那我给你两个,你听完了再考虑考虑?”
“请讲。”
“第一个理由,我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宁宁,让你流落在外十八年,是我对不起你。”楚明渊低头鞠躬,以此来表达他的歉意。
楚宁默默看着他上半身弯下不起,眸中露出些困惑,她和母亲在滇省相依为命十七年多,楚家没有找到她们,怎么……这“对不起”的主语是楚明渊个人,而非楚家呢?
大约也是知道她不解,对面的人直起身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爸爸当年为什么会做出不告诉家里,先斩后奏在外地结婚,等到孩子都有了才知会我们,想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这原因可能是我造成的。”
哦,这意思是她们流落在外没被找回来,是他间接造成的?
“你爸爸从小就很调皮,鬼点子很多,在他处于中二时期,我正好上大学。”楚明渊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嗯……那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家世很普通,当时你爷爷和奶奶知道后,坚决反对我和她谈恋爱,哪怕我绝食、离家出走、拿自己威胁他们,他们也不为所动,反正就是要我和那个女孩子分手。”
楚宁有种眼睛脱窗的感觉,不禁上下一扫对面再怎么休闲打扮也掩不住那股严肃劲儿的中年男人,就这样的,也会干出为了恋爱绝食、离家出走这种事?
乖乖,完全没法想想好么?
“结果呢?分了么?”
楚明渊无奈瞥她一眼:“当然是分了,被你爷爷揍了个半死呢,关地下室整整三天三夜,连伤都不给治,我现在能活蹦乱跳真是命大。”
“呵呵~!”楚宁以此回应,心里腹诽:该,都上大学了还玩这种生死绝恋神马的,就该胖揍一顿,再关起来清醒清醒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