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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颜见他脸色不好,忙迎了上去,抓住他的手道:“怎的了,可是中了暑?”
何漾摇头,一把抱过夏颜,双手勒得紧紧的。
“那就是小武子不乐意?你们吵架了?”
何漾依旧一言不发,连呼吸也变得时轻时重,夏颜顿时感到异样,他虽向来不守规矩,可在人前少有这般失态的举动,便静静抱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晚晴,死了。”
他哑着声儿,把脸深深埋进夏颜的发丝里,“阿颜,我没想到这事如此凶险,方岱川都没能护住她,我真怕你也会出事。”
夏颜还沉浸在震惊中,她同何漾一样,一口气吊着喘不上来。无论她同晚晴有多大过节,也从未想过置人于死地,听何漾的意思,她像是斗争的牺牲品,不禁连牙齿根都觉出一股寒意。
“反正你如今也迁调了,咱们就别管这趟浑水了。”一条人命就这么白白没了,夏颜也有些怕意。
何漾顺着她的背,想着这前后的蛛丝马迹,呢喃道:“晚晴先前来找我,说了些古怪话,先我还没在意,如今细想来,她怕是早就料到自己活不久了。”
只是那一晚的对话零零碎碎,他早已忘了七八,更是猜不透她想说些什么,可这其中必定有蹊跷,他紧闭双眼,仔细回忆着那晚的情状。
两人无言依偎,各自想着心事,连新婚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不少。
接下来何漾就变得异常忙碌,他虽不再管着县务,可鲍小龙还会时常来寻他,两人闭门谈了大半日,渐渐的夏颜也听到了一耳朵风声。
晚晴是被溺毙的,脚踝上捆着石头,据说捞上来时身子已胀成了两倍大,先前方岱川一直是护着她的,只不知为何两人闹掰了,晚晴便连夜逃走,这才被仇家寻到了踪迹。
可究竟是报仇雪恨还是杀人灭口,如今还不得而知,衙门里也是一筹莫展,这个案子在民间反响平平,百姓的谈资多牵扯到风月上头,可在官场之中,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涛汹涌。
今儿是新货下水的日子,夏颜一早去了码头,看货物装箱入船。
招娣立在船头,不时与小武子小声交谈着。在码头最前端,梅廉直挺挺站着,一双手紧握成拳,盯着招娣的眼神一瞬不错,一脸悲伤之色。
“你当真不去留她?”夏颜缓缓走来,望着天边乌滚滚的云道。
梅廉自嘲一笑,闭上眼睛道:“如何留?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若真做出死缠烂打之事,只会逼她愈发远走高飞。不如就让我等她一回,总有一日,她会回心转意的。”
夏颜叹息一声,望着这对苦恋人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多会儿船艄上传来了号子,午时已到,收锚启程了。
梅廉不舍往前蹒跚两步,愁苦的眼中仿佛要落下泪来。招娣却至始至终都没往这边瞧一眼,船刚起锚时,她就转身去了舱内。
夏颜回家时,院子里只有如意趴在青砖上纳凉。何大林出门泡澡了,青丫在屋内躲懒,炉子上的热水冒着白汽儿,一壶水烧得只剩下半壶。夏颜用湿手巾裹了柄子提下来,入手时犹觉得烫手,她把热水倒进茶桶中,摸了摸耳朵去敲了青丫的房门。
“青丫,往后炉子上警醒些,封了风口再歇息,灶边都是柴薪,若是飘了火星子就酿大祸了。”她嘱咐了两句,犹觉不放心,又回过头添了一句道,“待我和少爷去后山了,家里只有你和老爷子住着,你这马虎性子可得改改了啊。”
青丫连忙趿拉着鞋出来,立在门口乖乖听训,眨巴着眼睛,不敢吭哧一声。夏颜朝她摆摆手,又让她回去歇觉了。
正巧这时何漾出了屋,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瞥了眼青丫的屋门,打了个眼色道:“我出一趟门,那件事,我这里有些眉目了。”说罢又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夏颜一见这情景就知他说的是晚晴的案子,当下立即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腰带,环着他的腰替他系结实了,思忖了半晌,觉着这事有危险,便小声私语道:“我同你一道去,只远远跟着也好,绝不会打扰你。”
夏颜不是黏糊的性子,这样的话向来少说,何漾颇为诧异望了她一眼,拉着她走到门口,凑过头来耳语道:“莫胡思乱想,我只不愿你跟着去冒险,不如就乖乖在家,不出两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你忘了?我有特殊能力,寻常人伤害不了我,”夏颜也贴着他的耳朵轻轻撒娇道,“还是让我跟着你吧,我心里也安定些。”
何漾柔声一笑,既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便也随她去了。夏颜挽着他的手,乐呵呵一道出门了,远远瞧去,只当是小俩口出门逛去了。
何漾带着她去了一处荷花池,已是初秋,池子里的花都败落了,荷叶也枯黄了些许,两人绕着池子走了几圈,仍旧没什么头绪。
“这里是我同晚晴初见之地,那晚她反复提起,我总觉着奇怪,想来这里逛逛也许有所发现也未可知。”
虽说死者为大,可甫一听到他们的过往,夏颜的心中还是有些别扭的,闻言便转过身去,坐到一块树墩上撑着脸道:“你只管做事便是,不必同我解释这些。”
何漾见她闹了小性,心中好笑,也不再多说,蹲在池边仔细巡视了一番。最终他把衣摆掖进腰带里,褪了鞋袜道:“这池子不大,我下去看看。”
夏颜连忙追了上来,叫唤住了他:“也不知这池水有几许深,你就这么贸贸然下去了?万一陷进泥沼里出不来呢!”
“放心,这池子我下过,不过半人高,”他把袖子卷高,随手拾起一根棍子道,“当初晚晴在这儿落了水……”然而当他瞧见了夏颜的脸色,又立即禁了声,失笑地摇了头。
夏颜坐在岸边,百无聊赖揪着手边的杂草。此时已过了赏荷时节,人烟稀少,偶有一两个挑夫路过,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每当这时,夏颜便装模作样扯着嗓子叫道:“只挑那老藕,我不爱吃脆的!”于是先还惊诧的路人,都收回目光匆匆赶路去了。
何漾从池边渐渐走向深处,先前只有大腿高的泥水瞬间没过了腰肢,夏颜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站起身来一瞬不错的盯着他的背影瞧。
只见他突然停下了身子,弯下腰在池底摸索着什么。
此时天已擦黑,又起了风,夹杂着小雨扑面而来。池子里的残荷被吹得七零八落,树上的鸟儿也都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夏颜刚准备劝他回去,就见他猛然站直了身子,回过身疾步淌水而来,池水被他搅得一片浑浊动荡。
“找到甚么了?”夏颜迎上去将何漾拉上来,也不顾脏随手在衣裙上擦了擦泥污。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他将手里的一块铁筒举到夏颜跟前,悄声说道,“把这个放到你那儿,乾坤袋处。”
夏颜微愣,听他的话意,是要把东西放进空间里去。她心知只有深深的信任,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因此她自然不会推辞,四下里望了两眼,躲在何漾怀中,迅速入了空间,丢下东西便出来了。
此时天已暗黑,四下旷野也无人迹,只一瞬间的功夫并不会惹人怀疑,就算有误见的,也只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东西岂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何漾捂住了嘴,他拥着她警惕道:“不要多言,一切回去再说。”
夏颜点了点头,跟着他快步往回走去。两人一路小跑,不时还回头张望,生怕有人从犄角旮旯窜出来。
刚到家时,青丫见了两人身上的泥污唬了一跳,夏颜没给她多问的机会,先指挥着她去烧热水了。
澡盆放在厢房和正房的拐道里,竖着一道木门拦隔住,夏颜调试好水温,便替何漾退干净衣衫,伺候着他先洗澡。
他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巴,此时已干结成块,夏颜散开了他的头发,用水瓢舀了温水细细浇灌下来,将泥污冲洗得干干净净。
又拧了手巾,将他的发丝擦干,背上的黑泥搓了几个来回才洗掉,最后换了一块干净的巾子,热着脸儿往下面擦去。
何漾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羞意,缩起腿脚躲了过去,自己拾起澡巾洗了个囫囵痛快。
夏颜立在旁边,眼神在对面墙砖上来回扫视,只偶尔瞥一眼何漾的身子,而后故作正经清了清嗓子,温温一笑道:“澡豆还有好些,可都抹了?”
何漾摇了摇头,倚在澡盆边张开了手臂,好笑地看着夏颜道:“愣在这里作甚,可是要看我的出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