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洋葱小说网www.3pone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或许你不相信,其实要放在以前,我自己都不信,总觉得这山河浩大,只要乾坤在手,就没有什么是我拿得起放不下的。可是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即便江山不老,即便我一朝为帝,可以在史册之中万古留名,但这江山,也迟早还会变成别人的江山,而人生一世,冷暖只在自己心中。”西陵越看着她,他面上表情平静,眼底的神色却有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深刻:“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也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以前不觉得,近来想想……我想象不出,甚至也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或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形。”
这样感性的话,原不是会从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的。
没有深情款款的起伏激荡,却就是这种沉稳平和,才能让人一眼断定他的这番话发自肺腑,都是认真的。
沈青桐抿抿唇,原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应对。
她和他一样,其实都不是那种会执着和纠结于儿女情长的人。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心中无措,同时更是捉襟见肘,不知道应当做何回应。
沈青桐的目光,下意识的微微闪躲。
西陵越眼中便就不可避免的浮现一抹黯色,只是他把那种苦涩的感觉死死的压于心底,面上仍是那般表情认真的看着她道:“桐桐!此时你心中承受的那些痛苦,我不敢说我能感同身受,但是永远失去一个最亲近的人的感觉,我想我是能够了解的了。真的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吗?我原以为你只是愤恨,你只是不甘心,可是失去你父亲,真的足以让你痛到生无可恋的地步吗?”
一个人,发自于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其实真的没有另外一个人可以完全的感同身受。
西陵越没有夸大其词的昭示自己的所谓“深情”,可他越是这般真实坦诚,反而越是叫沈青桐在心里觉得无所适从。
她掩饰着往旁边别开脸,轻声的反驳:“你不懂!”
“其实我懂!若非你早就是这样消极的心境,当初也不会逆来顺受,那般草率的决定到我的身边来。”西陵越接口道:“曾经你告诉我,定下这门亲,父皇其实是在掣肘和算计我,你当然也能看透,一旦进了我的昭王府,摆在你面前的终将只有最后的这个死局。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心存侥幸,你只是从来没想过要和我有所善终,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明白的太晚,以至于中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没能牢牢地抓住她。
她对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非君不可的一往情深,而他也一直都知道。
呵!他居然是一直都知道,甚至是默许了的。
原以为他这样的人,何至于会为了一个女人的感情而耿耿于怀,后来在身与心之间,他也坦然的选择并且接受了退而且其次,却一直到了现在,眼见着什么也抓不住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愚蠢和恐慌。
沈青桐只刻意的让自己把他的这番话听成是指责。
她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重新抬头看向了他道:“既然你全部都看得明白了,那这样也很好,那些事,其实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有些界线,并不是随便说想划就划的,现在说那些‘如果’和‘应该’早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你说的对,曾经带你入局的人是我,而现在,我只是作茧自缚!”西陵越打断她的话,他看着她的眼睛,那目光仿佛深刻到能直接刺透到心里去:“桐桐,人生在世,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镇北将军的事,已经事过境迁,你真的就不能释怀吗?我知道,那段往事,伤你很深,或许在你看来,我代替不了他们在你心中的地位和分量,但至少,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尽量弥补你!有人伤了你,却还有人在乎你,那个心结,你真的不能试着打开吗?”
那些没有她存在的未来,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刻,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卑微的乞求而已。
当一个鲜活又真实的融入到了你的生命里,真的不敢想象,一旦有一天她又彻底抽离之后会是个什么个样子。
从那以后,触手不及她的体温,嬉笑怒骂全都成了只能在脑海里回的黑白水墨,听不见她的声音,却又忘不掉她曾经存在时候的模样。
山河壮美,史册讴歌,这天下的格局再大,可一旦少了那个有血有肉的人,难道真的能将自己也装裱进那些气势恢宏的画卷里,只为了给万民传颂,后世瞻仰吗?
争名逐利也好,爱恨纠葛也罢,至少那些追逐也应该是心之所向吧?
西陵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偏执霸道,甚至自私,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必是心之所向,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渴望和追求。
以前他一心谋算帝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同时也报复皇帝和陆贤妃那些人的操纵和算计,而如今这一路走来,他又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和这个女人共存于天地间,同处于屋檐下已经成了戒不掉的瘾,他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抛开她,只继续去图谋他的皇图霸业。
沈青桐回望进他的眼眸中。
有时候她是真的很难理解,这个男人对她的执念到底从何而来,可是她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他的话是真的,情感也是真的。
只是她自己——
一直浑浑噩噩,即便曾经有过和他讲究着过一生的念头,那时候也是矛盾和痛苦的。
不知道该怎样去释怀,她父母之间的那一段往事。
“我——”沈青桐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安抚他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及时的收住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唇角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轻声的道:“我——不想再骗你了!”
以前彼此之间逢场作戏的时候是无所谓,可是在西陵越开诚布公和她说了这么多之后——
她越是动容,就越是不能让自己再一时冲动的允诺他什么。
他越是真的对她好,她就越是没有底气在他面前自欺欺人。
西陵越听她这样说,终于也是泄了气。
“你——”他开口,可是嘴唇蠕动片刻,最终却没有再进一步说什么,只是牵了她的手下台阶:“算了,不说了,先上车吧!”
两个人相携下了台阶,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有人谨慎的招呼:“齐太子万安!”
沈青桐顿了脚步回头。
齐崇其实过来有一会儿了,只是远远地看见西陵越和沈青桐站在这边说话,就干脆避嫌,没有走过来。
沈青桐一回头,他自然也刚好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略一碰撞,随后,齐崇的视线就移到西陵越和她交握的双手上,神情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青桐遂就开口叫他:“太子殿下!”
齐崇赶紧收摄心神,面容沉静严肃的举步走过来。
关于沈青桐和常贵妃的事,如今已经不需要正面解释什么了,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时候看西陵越和沈青桐这样的站在一起,齐崇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作何感想的,总归是五味陈杂,十分的繁复难辨就是了。
“昭王殿下!”他敷衍着先和西陵越打了招呼,然后才又把目光移到沈青桐脸上:“王妃的气色看着好些了!”
这样的妆容之下,气色再不好也看不出来。
齐崇自己说完,就先尴尬的沉默了。
沈青桐笑了笑,却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问道:“齐太子应该最近几日就要准备离京回国了吧?”
齐崇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只还是刻意的回避,没有主动提:“是!最晚也是在这三五日之内吧!”
“哦!”沈青桐点头,坦言道:“我答应殿下的事情,一定会兑现,决不食言,明日回京之后,我先安排好,应该后天会给您确切的消息!”
她说得是之前答应归还卫涪陵一事。
齐崇心领神会,而他这一次的大越之行本来也就只是冲着这个目的的,可这会儿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喜色,反而是有些敷衍的应付了一句:“嗯!”
然后,他重又看向了西陵越,拱手道:“那就不耽误昭王和王妃了,二位请便!”
说完,先转身往自己车驾的方向走去。
有关齐崇和沈青桐两人私下交易的事,西陵越始终没有过问,两个人在自家车驾前面站着等了一会儿,皇帝就也出来了。
众人跪迎,等皇帝上了马车之后这才跟着各自上车上马。
宸妃最近一直都称病,她是早就出来,直接在自己的马车上候着了,这会儿西陵丰命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去给皇帝复命:“父皇,所有的车马人等都已经整装待发,只是贵妃娘娘和六弟还没出来……是先缓一缓还是儿臣过去看看?”
马车上,皇帝没露头,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用去,梅正奇,你过去催一催!”
常贵妃母子和宸妃母子可谓死对头,西陵丰这一问是礼数周到,难道还能真让西陵丰去请他们吗?
“是!”梅正奇恭谨的答应了,然后又疾步进了行宫。
为了节省时间,就叫了一顶小轿抬他过去,等去到常贵妃处的时候,却见她院子里几个箱子早都整理好了,方方正正的摆在那里。
正殿的门开着,侧院那边也很安静。
梅正奇狐疑着进正殿,而常贵妃看到他过来,已经主动起身往外走。
“贵妃娘娘!”梅正奇躬身行礼:“车队马上就要启程返京了,皇上吩咐奴才过来请贵妃娘娘和瑞王殿下!”
“好!”常贵妃点。
这时候侧院那边曲嬷嬷已经听了动静,探头出来看。
常贵妃颔首,吩咐道:“叫人把行礼搬出去,收拾走吧!”
“是!”曲嬷嬷答应了,转身回去叫人搬东西。
“娘娘——”西陵卫出事之后的这几天,梅正奇的心里一直颇为不安,此时四下无人,他就忍不住的开口。
“上回本宫交代你的事,你着手办了吗?”不想常贵妃却先打断了他的话。
梅正奇登时心头一紧,心里越发的忐忑道:“办……办了!”
常贵妃的唇角于是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她举步过门槛。
梅正奇下意识的递了手过去搀扶。
常贵妃没拒绝,由他扶着款步下台阶,脸上妆容精致,一边目不斜视的往下走,一边道:“这阵子想必皇上要找你问话了,到时候知道怎么说吗?”
梅正奇被她问得懵了,愕然的把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娘娘您——”
皇帝要找他问话?问什么?这好端端的。
常贵妃面上表情一直镇定,仍是冷静无比的样子继续道:“卫儿敢触怒了他,他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恐怕这座行宫别院,这就是本宫最后一次来了……”
她这一口气叹出来,梅正奇就是心肝儿一抖,脸上勃然变色:“娘娘您是说——”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皇上就是一时正在气头上,何至于——”
常贵妃勾唇笑了笑,面上一片坦然:“我了解他,他之所以没在气头上处置卫儿,是因为他准备先对本宫下手!”
“娘娘!”梅正奇低呼一声。
常贵妃侧目看他一眼,面上笑容带了很强大的感染力,继续慢慢的说道:“在他动手之前,势必要让人查我的底,到时候你之前数次出入我昭阳宫的事是肯定瞒不住的,宫里人多眼杂,就算曲嬷嬷不说,其他人也总有看见的!”
梅正奇两股战战,已经是神情慌张的眼神混乱了。
常贵妃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抓了一下他才勉强回过神来,抖着嘴唇道:“娘娘,这……”
常贵妃这不会是要挟他一起去孤注一掷吧?
常贵妃去是料定了他的心思,只是轻描淡写的道:“到时候他问到了你,你要先矢口否认,什么都不招就糊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本宫给你提个醒儿,回头皇上问起来,你就一口咬定本宫的确是多次借故传唤了你去,并且给了重金笼络,但是你一直拖延,没有答应,如果一定要说你替本宫办了什么事,你就告诉他,头几个月他忧思生病的时候,本宫有让你去花房命人往他的寝宫送新鲜的花草!”
“啊?”梅正奇几乎要吓得腿软:“这——这皇上要是追究——”
“如果他一旦查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他是绝对不肯罢休,也不会相信的,就这件事,你只告诉他是本宫叫你去花房传了话,但是你有仔细的探问过,确定送过去的花卉不会损伤他的龙体,这才敷衍着答应的。”常贵妃道,唇角勾起的那个弧度上面讽刺的意味渐浓:“横竖他一直都知道我和梅雨秋那贱人不和,就算知道了是我使手段把她弄回京的,也不会怎样!这件事,无关痛痒,他要追究,最多也就是给你换个差事,不叫你继续在他身边伺候了,不会有别的事的!”
梅正奇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虽心里还是不安,却也是骑虎难下,唯有将信将疑的把她的话都牢牢地记住了。
皇帝的銮驾启程回京,又是半路休息了一夜,次日午后方才进城。
回到昭王府,西陵越就去了衙门。
沈青桐则是吩咐木槿备车,上了车之后吩咐车夫直奔顾府。